湯璐嘉
摘 要:日本農業協同組合(簡稱“農協”)作為日本農村地區唯一的壟斷性團體,擁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是日本加入《環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的首要阻力。2015年日本政府頒布《農協協同組合法》,提出3~5 a過渡期內,集中力量全面推進農協改革的目標。就日本農協發展現狀,結合日本加入TPP來探究其全面推行農協改革的原因及帶來的影響。
關鍵詞:日本農業;農協改革;原因;影響
文章編號:1004-7026(2018)18-0031-02 中國圖書分類號:F331.3 文獻標志碼:A
1 改革背景
日本農業協同組合(簡稱“農協”)作為日本農村地區唯一的壟斷性團體,擁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是日本加入《環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的首要阻力。2010年,菅直人首度正式提出參與TPP談判,但由于內部政治因素及自然因素,TPP議題被擱置。TPP要求各成員國含農產品在內近100%的商品取消關稅,這無疑會給精耕細作、高價低產的日本農業生產和銷售帶來重大沖擊,由此遭到農協及利益相關政治勢力的反對。但從菅直人到安倍晉三,兩黨三任首相對加入TPP態度一致,安倍晉三再任首相后,以保證采取緩和措施等理由說服國會眾議院,最終獲批加入TPP。面對高度國際貿易自由化帶來的挑戰,要與先進的文化、服務和工業輸出并進,補足農業短板便尤為重要,即在保護本國農產品免受沖擊的基礎上,以攻為守提高本國農產品的競爭力[1]。
近年,日本農協的影響力有所減弱,安倍政府借TPP倒逼日本農業,以提升本國農產品的國內外競爭力為目標,乘勢提出改革農協。日本農作物質量和農業生產機械化程度雖高,但農地分散、產量和收益低,農戶過度依賴政府的高度農業保護和補貼政策,生產積極性低,大多專職農戶轉為兼業農戶,加上農村地區空心化和老齡化,農業成為日本的“夕陽”產業。農協成立至今,由農產品定價銷售、生產材料統一購入的農業業務,向與農戶生活相關的涵蓋社會福利、銀行、超市等業務擴充,使農戶能夠享受全面待遇。日本經濟蕭條期,農協的金融和保險業務仍受國家經濟政策惠及,除面向專職農戶、兼業農戶和高齡農戶,農協的福利條件也吸納了眾多農村非從農人口(即農協的準會員),農協擁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加上其在農村地區的政府職能性賦予的強大統合力,成為了農村地區唯一的壟斷集團。
以農協為中心的利益誘導型政治機制,即農協和“農林族”議員、農林水產省大臣三方構成的利益“鐵三角”是構成日本農業保護的首要因素,農協能夠從中干涉農業政策的制定。利用小農的高度統一性,農協能集中并控制農村選票流向,以此為同參選議員交涉的籌碼,為自身和農戶謀取有利的政策提案。1994年日本眾議院選舉雖由中選區域制度改為小選區制度,但城鄉間的選票差仍未能徹底解決。自民黨“農林族”議員在農業政策相關委員會的話語權,為制定利于農業保護的政策立案提供了可靠保證,農協又通過其“集票”功能回報“農林族”議員以確保其當選。參選議員力爭農村地區選票的原因在于,農村選票雖無法保證當選,卻是保障選票的重要基數。農林水產省高級官員退休后,再就職的職位多與農業相關,這為他們在位期間執行農業保護提供了動力。
此次重大改革并非只為推進TPP而掃清路障,農協偏離了為保障農戶生產生活福利、提升農業生產活力而設立的初衷,出現農業相關業務赤字、成員非農化(農戶轉業或兼業,吸納大量準會員)、過度干涉政治等問題。近年,隨國際貿易自由化程度加深,農協業務利潤下滑,社會基礎持續減弱,為安倍政府推進農協改革提供了契機[2]。
2 改革內容
2013年9月規制改革會議上,安倍政府設立農業工作小組,該小組于2014年5月第16次聽證會出臺的《關于改革的意見》中提出農協改革相關內容。2015年1月,提出《農業協同組合法》(簡稱《農協法》)修正案框架,隨后農協表示接受該方案。改革內容主要有:
(1)廢除日本全國農協中央會(Japan Agriculture,簡稱“JA全中”)的最高領導權和監督權。1947年的《農協法》規定,JA全中對全國農協系統擁有領導權和監督權,同時擁有對地方農協收取稅金、財務審計的權力。新《農協法》規定,2016年4月1日起的3 a過渡期內,JA全中履行代表職能和綜合職能,轉變為法律上無領導權和決策權的全國農協聯合會;JA全中的審計部門被剝離,換為普通注冊會計師事務所對以下兩級農協進行審計。
(2)上述過渡期內將全國農業協同組合聯合會(簡稱“JA全農”)改制為股份制公司,且適用于《禁止壟斷法》。此前JA全農作為農協的中央級核心機構,不受日本《禁止壟斷法》限制,享有反壟斷豁免權,加上法人稅和固定資產稅特權,控制日本農產品的定價和銷售,壟斷農業生產資料和農產品流通。改革規定JA全農減少批發產品的品種,完善產品批發和販賣信息,實現交易透明化,需在政府監督下每年提交自我改進計劃。
(3)綜合農協轉為專業農協,都道府縣級農協中央會與農協聯合會合并,且中央會對基層農協不再有糾紛調解權。規定2016年4月1日起5 a過渡期內,都道府縣農協中央會轉為一般性自愿法人團體[3]。
(4)市町村級農協信貸、保險業務的代理權限上移至農林中央金庫(簡稱“農林中金”)和全國共濟協同組合聯合會(簡稱“JA共濟聯”);理事會結構改革,即專職農戶必須占基層農協理事會成員的50%以上,由此提升專職農戶的話語權,加強基層農協的農業專業化。
此外,2013年12月眾議院通過的《農地中間管理機構法》旨在將分散的農地集中后,以連片形式租賃給骨干農戶。配合新《農協法》的《土地改良法》修訂版于2017年5月公布,旨在推進農地改良和農地集中工作、擴大農地規模。
2017年年初,安倍政府向國會提交的《農業競爭力強化支援法》中,①推進農產品進口自由化和國內價格市場化;②堅持不懈開展農地整合;③推動農業經營方式變革(引導發展集落營農、成立農地中間管理機構、引導新務農者進入農業、推進農業經營法人化);④瞄準短板及時調整農業科技進步方向;⑤以質量安全贏得消費者信任;⑥發展6次產業等新產業、新業態;⑦推進農協改革等7項法案意在多管齊下革除農業積弊、提高農業競爭力,重點解決農業生產資料價格過高、農產品流通效率過低等問題。
3 改革的影響
3.1 農協改革與TPP
特朗普執政后宣布美國退出TPP,對此,安倍表示無論TPP前景如何,仍將堅持推進農業改革和TPP進程。2017年11月亞太經合組織(APEC)會議期間,原TPP成員國發布聯合聲明將推進新版“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全面進步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CPTPP),保留了原版TPP超過95%的內容。馬來西亞于2018年6月宣布退出TPP,對TPP的堅持是否會使農協改革的進程止步,將有待觀察。
3.2 農協改革與基層農戶
農協改革是在政府惠農政策力度不減、維護壟斷地位的條件下,組織關系的結構性調整。雖對農協組織結構有一定沖擊,但安倍改革的意圖是削弱JA全中和都道府縣中央會的權力,將農協的金融等業務和農業分離,促使日本農業活力增長。但考慮到農協的角色性,目前來看,農協現存業務會被保留,兼業農戶和高齡農戶業不會離開農協。隨著農地流轉集中,兼業農戶和高齡農戶可能會因業務離農轉而成為非務農的農協準會員,因此在政府集中培養農業骨干、發展專業農戶和鼓勵農業企業化的往后幾年,農協準會員超正式會員數量差距有持續擴大趨勢,可看出在具體到各農戶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方面,農協改革措施的細節考慮有所欠缺[4]。
提升農業生產活力、擴大農產品出口、使農戶獲得穩定農業收入是本次日本政府推進農業改革的最終目標,但要達到此預期,還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改革的難點在于政府對農業補貼尺度的拿捏,對此必須解決在加大對骨干農戶的扶持補貼力度,減少或取消對零散農戶的補貼的同時,把握好公平與效率的問題[5]。
4 結束語
目前,可看出日本農業改革的主要方向是農協業務專農化、提升日本農業活力、削弱農協中央層的經濟和政治權、賦予基層農協自主性等。此舉能否在保存農協金融和保險等業務收益的基礎上,扭轉農業收益虧損的局面,往后需進一步跟進實施效果來進行考量。
首先,農業改革相關政策與日本的TPP進程環環相扣,排除農業生產的不可控因素,TPP是加速日本經濟占領國際市場的跳板或是給日本農業帶來覆滅的海嘯,取決于日本政府的應對力和決策力、農業相關部門和基層農戶的危機意識和配合度。
其次,雖無法避免加入TPP后關稅取消對日本農業產量和國內外市場競爭力的擠壓,但日本農業能否如預期刺激增長,不僅取決于政府決策與實施力度,更取決于基層農協引導日本農業的專業化和規?;l展的能動性。能否通過農協改革來提升農業活力、開辟“新農政時代”;而美國和馬拉西亞相繼退出TPP,是否會使農協改革相關政策貫徹力度減弱,亦有待觀察。
參考文獻:
[1]張云.日本的農業保護與東南亞地區主義[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
[2]蔡亮.試析農業利益集團對日本政治的影響——兼論“農協”在反TPP活動中的政治影響力[J].日本學刊,2012(5):81-94.
[3]蔡亮.日本TPP戰略研究[M].北京:時事出版社,2016.
[4]李明權.安倍政府的農業改革評析——基于TPP框架的視角[J].日本學刊,2018(1):46-65.
[5]溫鐵軍,侯宏偉,計晗.日本高米價背后的農協壟斷及其政黨聯系[J].經濟農業問題,2016(2):10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