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桑
我在31歲的“高齡”去考駕照。我之所以以前拖著不學,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開車,北京的交通狀況糟糕,我日常出行靠打車、公共交通均可解決,何況家里還有父親這個老司機——直到2018年伊始,我帶父親在北京四處求醫問藥,奔赴各大醫院。
父親退休以后,身體有諸多不適——都是年輕時辛苦工作落下的病根。一天散步回來,他發現看東西重影,以為是沒休息好,可第二天依然如此,只得去附近的醫院就診。眼科醫生說不出所以然,轉掛神經內科,檢查結果是懷疑眼睛里長了東西,讓我們轉到知名的眼科醫院繼續檢查。
我工作時間自由,能隨時陪伴,算是優勢。可我缺乏就醫經驗,又不會開車,走在路上總擔心他會摔倒。他這樣跟醫生描述自己的病情:“我現在不敢過馬路,那些車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明明就兩輛車,在我眼前成了一排車。”我腦補了他說的畫面,拉緊他的胳膊,像牽著個孩子。
有一家醫院和我家成對角線,我帶他換了兩次地鐵,歷經一個半小時,終于抵達。路上,他跟我說:“你去考駕照吧,我怕是不能碰車了。”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得去學開車了。
我帶他趕場似的奔赴北京各大眼科門診,但病情始終不見好轉,直到父親聽人的介紹去了某個醫院。為了避免路途奔波,父親選擇了住院。好在那二十幾天的治療有了成效,他的眼球漸漸可以轉動,看東西重影的問題也大有改善,準備出院了。
我高興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可好景不長,一天,母親遲遲沒有回來,我打電話過去,她支支吾吾地說在醫院。我聽出她的慌張,打電話給還在醫院的父親,才知道母親在社區醫院做癌癥篩查,腫瘤標志物指數偏高,于是去父親所在的醫院復查。復查的片子顯示肺部有條狀陰影,母親又照了CT,過幾天才能出結果。
等結果出來的那兩日,我們度日如年。母親取結果的那天,我去上班,整個人提心吊膽,做了各種打算。終于,母親在電話里松了一口氣,說診斷結果寫著疑似陳舊性病變,建議繼續觀察。母親又去醫院重新驗血,醫生說社區醫院的化驗結果可能存在偏差,結合片子,證明是一場烏龍。至此,我們才松了一口氣。
可我知道,這并不是結束,隨著父母年紀的增大,問題只會越來越多,我們還有一個又一個坎要邁。
這幾年,陪父母看病的任務落在我身上,我漸漸變得不安。我追著看各種醫療劇,以鍛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不再喜歡出遠門,不再有野心,選擇了最穩定的生活狀態,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我心里,親情比自由更加重要。我和父母變成了彼此在世界上最大的支撐。
(摘自騰訊·大家專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