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太多

好的作品都是天然的，無我的。工匠通過自然的意志來制作器具，把自我融入到作品中，放棄了個性，能體現一種更深刻、更謙卑的美。

最奇怪的說法就是有人表揚一個東西“很有設計感”。“設計感”是一個空洞的詞語，它的意思可能更近于“不懂”。好的設計應該是看不見設計的，沒有執著，沒有“請理解我在做什么”的焦慮。很多時候，貧乏的美總是出現在那些很有設計、很有技巧的事物上，因為做得過多，你會看見近似瘋狂的飛揚跋扈。

我和女朋友們聊天。攝影師菲朵聊到拍照，她說：“我發現我愛誰，給那個人拍出來的照片就溫柔——就是說脆弱、溫柔、柔軟，在信任和有愛的前提下能自然地流淌出來。”

菲朵是一名讓人尊敬的攝影師。她鏡頭下的女人們都有一種天然、開闊的美。曾經有人問身為被拍者的我：“菲朵拍照的時候對你做了什么，讓你可以那么放松？”我的回答是：“她什么都沒做。反倒是別的攝影師，總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塑造被拍攝者，總是做得太多。”

設計也好，拍照也好，教育也好，很多時候，我們確實做得太多。

我見過太多焦慮的家長，被各種教育理念牽著鼻子走，他們主動放棄生活，放棄對孩子天然的愛，用那些聽起來很厲害的道理去養育孩子。孩子就是他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作品”，他們也擺好了要成為一個優秀設計師的架勢，為了制作出好作品而投入全部的精力，夢想著孩子能成為自身意志的反射。呵，可孩子就是孩子，每一個生命都來自自然，帶著不可知事物的意志。

反觀我那沒什么文化的父母，他們什么都沒做，除了愛我。

如果還不知道做什么，就什么都不做好了，因為不做什么比做得太多好。

（摘自《有本事文藝一輩子》北京時代華文書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