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義題目”的有意義之處

蔣曼

小學五年級期末考試的一道數學題讓家長群炸了鍋。

“一艘船上有26只綿羊和10只山羊，請問船長幾歲？”有人贊賞題目的新穎、別致；有人質疑題目與數學相差千里，不夠嚴肅；有人抱怨題目“坑爹”，不，是坑孩子。當然，這道源自法國的數學題的答案是“不知道”，所以回答“算不出來”的孩子算回答正確?？瓷先ビ悬c不勞而獲，實際上題目考查的是學生對事物確定性的理解，看他們對數字的應用是否恰當，以及對自己做出的結果是否堅定。

還有一道題：“一頭熊，從20米高的地方落下，用了2秒，請問這頭熊是什么顏色？”這并不是腦筋急轉彎，它是有明確答案的。答案是：“從20米高的地方落下只用了兩秒鐘，可知該處的重力加速度大于9.8米/秒，物理學告訴我們，這種情況只有在地球的兩極地區，才有可能發生。而南極是沒有熊的，只有企鵝，所以這頭熊在北極，是北極熊，它的顏色是白色的。”

出題人并沒有故意為難孩子。這些題告訴人們：世界上，有些事物是有聯系的，而有些并沒有。問題是，面對陌生的事物，人應該如何知道它們的聯系，又該如何建立聯系或者排除聯系。

其實，如果我們不把它們僅僅當作題目來做，而是當作生活中的問題來處理時，我們就不敢用這樣輕慢的態度來對待這些問題。在它們貌似荒謬的背后，實際上考查的是博弈、邏輯、判斷、情商。

以前，當一只蝴蝶在亞馬孫熱帶雨林扇動翅膀，兩周之后會引起得克薩斯州的颶風，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應”。如今，它近在咫尺：尼康公司宣布關閉中國工廠，打敗它的不是老對手佳能，而是智能手機高像素的攝影鏡頭；滴滴打車普及的背后，廣播電臺不幸中槍，收聽率急劇下降，因為的士司機忙著搶單，沒有時間聽廣播和做互動；方便面的銷售量統一下滑，是因為手機App外賣的興起。明明覺得完全不相干的事物，卻悄悄彼此影響，甚至決定生死。人們常常后知后覺，好像對信息了如指掌，卻時常在信息的汪洋中失去方向。

在人與人工智能即將大規模角逐的未來，人絕不能因循守舊，創新思維甚至性命攸關。這不是腦袋發熱的異想天開，而是對未來孩子的有效告誡，這個世界真正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你要自己學會解決問題。更何況在這信息爆炸的時代，許多無用的信息會干擾人們的判斷。和農耕時代不一樣，我們完全沒法使用先輩的經驗；和航海時代也有所不同，我們面對的是另一種冒險——智力的冒險。人處理信息的模式受到來自人工智能的挑戰：一個最優秀的圍棋選手嘔心瀝血一輩子的棋力，人工智能一天就能夠達到。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獨立意識、創新意識。

人一直希望像鳥一樣飛翔，直到今天，我們仍然不清楚鳥飛翔的原理，但是我們迂回曲折，發明的飛機比鳥飛得更高、更快。當然，它們的飛行原理完全不同，但這并不影響人類實現飛行的夢想。我們有屬于自己的策略，這才是人獨有的智慧。

期末試卷的分數其實毫無意義。在孩子們的答卷中，常常會有更多的意義：許多孩子使用了加法策略，就是看到數字就相加，這是機械套用，他們在懊惱之余會學到新的經驗——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會有聯系。有些孩子看到了無意義，詳細地表達無解的原因。他們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對權威的第一次懷疑與否定，這會豐富他們解決問題的經驗。稚氣的推理中也許潛藏著我們解答未來難題的新的思考策略。

這就是這些“無意義題目”的有意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