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有很多不好但真愛你的人

吳敏文

兒子，過了今年的生日，你就滿26歲了。26歲意味著什么呢？爸爸和爺爺都是26歲結婚，27歲得子的。這個爸爸和你說過。但是，你已經和你媽說了：35歲之前不考慮戀愛結婚，如果沒有錢，結婚也不要孩子。

爸爸知道，你所謂的有錢，不是指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而是要非常富有，最少也是比較富有的人。就爸媽現在的收入水平，在你眼里就是赤貧一個。

你從小對自己要求很高，在你的中小學階段，爸爸媽媽就一直給你減壓。在你免中考進入重點高中尖子班后，爸爸媽媽總是跟你說：能夠上一本高校就可以了，就有下一步的發展空間和機會。結果你以免高考保送北大的成績結束中學生涯。

北大四年，你以拿遍幾乎所有（含國家級）獎學金和一大堆各類獲獎證書的優異成績畢業，拿到物理學、經濟學雙學位，畢業前夕即被美國一所專業排名前茅的大學錄取為其商學院的研究生。雖然爸媽為你存足了用于留學的費用，但你到達美國一個半月后即入大摩、高盛等頂級金融公司實習，取得最低時薪40美元的收入。你碩士畢業即將學生簽證換成工作簽證，入職華爾街跨國金融公司。

怎么說呢？爸爸……就像千萬平常的爸爸一樣，既非高官顯貴，亦非高管巨富，不能為你的前途和發展增添任何助力。就像爸爸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對你說過的：你未來所要得到的一切，都只能憑你自己的努力去獲得。但爸爸同時也說了：我們憑德行和才能去征服世界，能走多遠算多遠。

盡管深知自己不能為你的前途和發展增添任何助力，但在你面前，爸爸還是要說那些你聽起來可能并不順耳的話。

爸爸對你說，一個人真正的成就，只有憑自己的奮斗才能獲得。例如你想成為博學家，不會因為你的爸媽博學，知識就會通過遺傳進入你的腦子。你想成為藝術家，即使你的父母已達頂級，你也只能從這門藝術的ABC開始學起。即使是在世俗的財富上，誰的爸媽為他存足了夠一輩子、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如果他真的躺在父母的財富上，以消費和揮霍度過一生，那他生命的價值何在？

你明顯并不贊同爸爸的話，但你沒有當場反駁。事后，你對你媽說，爸爸簡直就是井底之蛙：一個人如果有父母一輩的積累，不是他不用奮斗，而是他可以在更高的起點上奮斗，與更高層次的對手比拼，這樣不僅更加順利，而且可以獲得更大的收獲，達到更高的高度。

當我聽到你媽說“你知道你兒子說你什么嗎？他說你是井底之蛙”的時候，說實話，爸爸有一點觸動，但并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因為什么呢？爸爸對你說過，你爸這一輩子沒有什么大的成就，但有一點堪以自慰，那就是從你爸識字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讀書學習。

正因如此，你爸才能在教學科研上不斷出新，不僅是所從事專業核心期刊連續十幾年的優秀作者，而且是中央級大報軍事專刊的專家評論員，還是國家級文史類期刊的專欄作者……所以，即使你爸真的是井底之蛙，這口井的井口也具有一定尺寸。

這當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什么呢？對于一個爸爸而言，最可怕的不是兒子超過他，而是兒子不如他。一個被兒子看作井底之蛙的爸爸，這樣的判斷越是真實，這樣的爸爸越是成功。你爸要是連這一點認識都沒有，怎會配做你這樣的兒子的爸爸？

兒子，爸爸雖然平凡，但不妨礙真的愛你。自從你離家上大學，爸爸在想你的時候，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臥室里，把你從嬰兒期、幼兒期、少兒期……所拍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排在床單上，回想著你依戀著爸爸的時光；爸爸每天在公園跑步，看到那些處在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陽光的笑臉，嘴里就會不由自主地呼喚著：兒子，兒子，兒子欸……

你幾次回國，在家里也待不了幾天。每天早上，爸爸駐足在你臥室的門外靜聽，聽到里面有動靜了，就敲門而入，問你：“兒子，今天想吃什么？”得到你的答復，爸爸就像得了帝王的采邑般高興，趕緊去采買、烹制，整個過程都充滿無比的喜悅和幸福。

爸爸對你說過：孩子是婚姻唯一的奇跡。一個生命因你而孕育、出生、成長，那是一種堪稱神奇的體驗……爸爸是多么期望你擁有這樣的體驗，那是生命中無比美好的感覺。與此相比，有沒有多少錢真的微不足道。

可能你一時聽不進去，但爸爸還是要說，人生的價值在于努力的過程，而非一定要達成什么樣的結果。我們之所以要有奮發進取的人生態度，我們之所以要不斷努力追求，說得漂亮一點，是為了做最好的自己；說得現實一點，是為了在我們人生的謝幕階段，可以坦然說出“我不后悔”：因為努力過了，所以了無遺憾。

爸爸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