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語相向有時候須擔責

田野 叢林

女子網上直播鬧自殺

現年25歲的顧盛松是上海市的一名小伙子，2015年，他在一次聚會上認識了18歲的無錫女孩祁沛菡。他們初次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之后，兩人常常相約，感情急劇升溫。

然而，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吵架拌嘴時有發生。2016年6月19日上午，顧盛松與祁沛菡又因瑣事發生矛盾，祁沛菡一氣之下從無錫某酒店跑了出來。中午11時左右，兩人在微信中開始激烈爭吵，心中煩悶的祁沛菡正好來到河邊，于是拍了一張雙腳站在河邊的照片發到了微信朋友圈上。顧盛松看見后，認為祁沛菡又在耍性子，就用言語刺激祁沛菡，還說要將她放在房間里的包從樓上扔下去。

11時22分，祁沛菡向顧盛松發微信說：“你扔，我就跳河，反正我在你心里不重要。”11時30分，祁沛菡見顧盛松沒有回應，又拍了一段河水流動的視頻發到微信朋友圈上。不曾想，顧盛松發來微信罵祁沛菡：“神經病，你去死吧，東西都丟了，可以去死了。”之后，他又發送了“你跳下去一了百了”“你去跳吧，沒人可憐你在乎你”“沒有一次敢死的，你敢死嗎”“不是發朋友圈了嗎，怎么不跳了”及其他辱罵語音等聊天內容。之后，祁沛菡沒有回應。

當天中午，派出所接到群眾報警稱有一女子溺水，警方趕到現場后立即將溺水女子打撈上來，根據女子隨身攜帶的證件，確認該名女子就是祁沛菡。祁沛菡的父母祁勇毅、郭懷云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后，立即趕到現場。望著躺在地上的女兒，他們目瞪口呆，傷心欲絕。

父母鬧上法庭討說法

女兒為何會溺亡？祁勇毅夫婦在陷入極度悲痛的同時積極尋找線索，他們從女兒溺亡的地點沿著河邊尋找，終于在附近的草叢中找到了女兒的手機，并根據手機中的微信聊天記錄，認定女兒是被顧盛松逼死的。為了替女兒討還公道，2016年8月15日，祁勇毅、郭懷云來到江蘇省無錫市梁溪區人民法院，將顧盛松推上了被告席。

祁勇毅、郭懷云訴稱，顧盛松的言行深深地刺激了祁沛菡，迫使祁沛菡落水溺亡，顧盛松對祁沛菡的死亡有過錯，應當承擔40%的賠償責任，故請求法院判令顧盛松向他們賠償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喪葬費等各項經濟損失共82萬余元的40%，即330140.6元。

顧盛松辯稱，他對祁勇毅夫婦出示的微信聊天記錄無異議，但他沒有過錯，無需承擔責任。之所以對祁沛菡說把包從樓上扔下去，是因為要退房，祁沛菡不來拿，東西也不能放在那里；祁沛菡向她爸爸要錢，因為沒有要到才跑出酒店的；他與祁沛菡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只是一般普通朋友關系；祁沛菡說過她會游泳，但是她在河里沒有游上岸，說明其自殺傾向已經很強烈了；之前祁沛菡有過多次自殺行為，但均未成功；祁沛菡的死亡報告稱其系溺水身亡，是幾點跳下去的，沒有監控，誰都不知道；祁沛菡已經年滿18周歲，具有民事行為能力，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在法庭上，雙方圍繞祁沛菡與顧盛松之間是否為男女朋友關系，展開了激烈的爭辯。祁勇毅夫婦申請了兩名證人出庭作證，但兩名證人與顧盛松并不熟，僅僅是從祁沛菡處得知祁沛菡與顧盛松為男女朋友。此外，祁勇毅夫婦向法庭提供了祁沛菡與顧盛松合影的照片，并提供了2015年5月6日、2015年12月10日祁沛菡、顧盛松二人的火車票。

經質證后，法院認為，照片和火車票尚不能直接證明祁沛菡與顧盛松為男女朋友關系，二人之間關系不明。但根據以上證據，結合祁沛菡、顧盛松之間的微信聊天記錄，可以判定祁沛菡、顧盛松關系較為親密，并非顧盛松所稱的一般普通朋友關系。

推波助瀾責難免

梁溪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公民的生命權受法律保護。而本案爭議的焦點有：一、顧盛松的言行與祁沛菡溺水死亡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即顧盛松應否承擔賠償責任；二、祁勇毅、郭懷云主張的各項損失如何認定。

關于爭議焦點一，根據2016年6月19日祁沛菡的微信朋友圈記錄，以及當天她與顧盛松的聊天記錄，可以確認當天祁沛菡曾與顧盛松通過微信發生過激烈爭吵。根據生活常識，即使祁沛菡與顧盛松并非男女朋友，二人在微信聊天中發生爭吵，在祁沛菡威脅要跳河時，一個正常的、有理性的人應當意識到，再刺激就會有造成對方跳河的可能性，在此情況下，雖不能要求顧盛松一定要進行勸慰，但不應再進行言語刺激。

而在當天11時30分，祁沛菡又拍了一段河水流動的視頻發到微信朋友圈上，顧盛松看到后對祁沛菡進行了辱罵，這顯然對祁沛菡具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故法院判定顧盛松的言行與祁沛菡溺亡之間存在一定的因果關系。考慮到祁沛菡為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對于日常生活中的人際關系矛盾、跳入河中可能會溺水的不利后果都應有足夠的認識，而祁沛菡處事不當、遇事不冷靜，面對生活瑣事稍有不順即以跳河相威脅，在微信聊天中受到顧盛松的言語刺激后，對自己的生命不加珍惜、不計后果。事發時，顧盛松并不在祁沛菡身邊，二人間僅通過微信聊天，所以，祁沛菡應當對其跳入河水中以致溺水身亡承擔主要責任，法院判定顧盛松對祁沛菡的死亡承擔10%的賠償責任。

關于爭議焦點二，祁勇毅、郭懷云主張的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喪葬費等損失，經審核應為825351.5元，其中顧盛松承擔10%即82535.15元。

2017年4月11日，梁溪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十六條、第二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三款、第十八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七條、第二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的規定，作出一審判決，判決顧盛松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0日內支付祁勇毅、郭懷云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喪葬費、交通費等，共計82535.15元。

一審判決后，祁勇毅、郭懷云及顧盛松均未上訴。

點評：

本案對于那些圍觀他人自殺而發出不當言語的圍觀者，無疑是一個警示。在生活中，這類悲劇時有發生。有的人確因遭遇重大挫折，覺得生無可戀而選擇自殺。有的人卻是因為生活矛盾一時情緒失控，甚至只是因為賭氣而鬧自殺。其實，他人只要給予一些勸慰，還是可以避免悲劇發生的。

而有些人在圍觀他人自殺時，不論是在網上還是在現場，不但不出手相救，反而添油加醋，譏誚起哄，惡語相向，從而將那些本不想自殺的人推向了死亡。正如本案中顧盛松所說的，祁沛菡常常鬧自殺，這正說明祁沛菡每次鬧自殺時，本意并不想自殺，只是以自殺相威脅，目的是讓顧盛松作出一些讓步。因此，當我們遇到他人自殺的情況時，切記不要發表不當言詞，否則可能會被追究相關法律責任。（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