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維

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企業發展史,基本上是國有、民辦和外資三種企業力量此消彼長、相互博弈的歷史。它們的所形成的產業版圖、資本格局以及利益切割。構成了中國經濟成長的整體圖景。
40年來,從外資進入中國市場的那天起,便已然成為中國企業,它們奮斗,挫折,磨合,和其間迭出不窮的英雄,都是中國經濟不可獲缺的故事和成色。
從最初的鯰魚效應,倒逼內資企業成長,到技術和人才的外溢,催生內資產業集群,外資企業在中國內地的40年歷程,一直都彰顯著開放強國的最簡單邏輯。
1978年秋,鄧小平訪問日本,參觀松下電器大阪茨木電視機廠,他對松下幸之助說,我們今后要搞現代化了,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準備吸收外國的技術和資金。
鄧小平問:“松下老先生,你能否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幫點忙?”第二年,松下幸之助訪華,與中國政府簽訂《技術協作第一號》,向上海燈泡廠提供黑白顯像管成套設備。
那時候,中國無論資金、技術、管理、人才,都很缺乏,中國領導入主動向外、求賢思進之心之切,用鄧小平的話來說,“我們需要引進先進技術幫助我們提高,否則我們的現代化只能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走”。
上海是中國外資企業最集中的城市。
即使到2000年,中國吸收和利用外資依然還處于較低水平,中國FDI(外商直接投資)余額是5000億美元,遠遠低于東南亞國家。直到2001年中國加入WTO,外資企業在華投資的紅利才得到較大規模的釋放。到2010年,中國FDI余額達到1.8萬億美元。
中國發展進步離不開世界,世界繁榮穩定也離不開中國,中國既是經濟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世界經濟穩定增長的貢獻者。國家統計局測算表明,2013年至2016年,若不考慮中國經濟的影響,世界經濟年均增速將放緩0.6%,波動強度將提高5.2%。
得中國者得天下。西方正在喪失自二戰以來建立的世界領導力,尤其在2008年金融危機后,中國正在從全球化的適應者,升級為主動的驅動力,讓世界各國都搭乘上了中國經濟發展的快車。
作為經濟全球化有力載體,世界500強企業幾乎沒有不在華投資的,它們也獲得了較好的回報。
汽車的銷量最為明顯。2016年,大眾品牌乘用車全球銷量較2015年銷量增長2.8%,其中,在華銷量為2,999,300輛,占比五成以上。中國已然是大眾的第一大市場。
當然,要站穩中國市場,外資企業也必須要隨著中國經濟和消費水平的提高而作出改變。家化行業巨頭寶潔1988年在廣州落戶,其洗護產品在中國的綜合市場占有率一度突破50%,大中華區是寶潔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市場。
寶潔一度被視為最成功的跨國企業之一。然而,寶潔幾十年如一日“新瓶裝舊酒”的策略,越發難以給中國用戶帶來有沖擊力的新產品,其在華銷量逐年下降。到了2016年,寶潔公司的CEO大衛·泰勒才反省說,寶潔一直把中國當成一個發展中市場,而實際上中國已經成為消費者最挑剔的市場。
雖然通用電氣有號稱“全球第一CEO”的韋爾奇,但1992年進入中國后發展并不順,直到韋爾奇的繼任者伊梅爾特將投資重點轉移到了公用照明、醫療設備等民營資本禁入的、技術含量更高的基礎工程上,通用電氣才發生了轉機。其中國工業業務收入在2016年第一季度同比增長達19%,是其全球業務中最為亮眼的。
歐萊雅則不同。它的中國公司從一開始就建立了以本地員工為主導的團隊。從研發到供應鏈、營銷、政府溝通都能充分響應中國需求.甚至不少“一把手”在崗位上一干就是十幾二十年。因此,歐萊雅在中國市場更加如魚得水。
現如今,要讓眾多的外資企業放棄中國市場這塊大蛋糕,他們不是不肯,而是不能了。沒有中國,所謂世界500強的表現會差很多。
改革開放之初,外資往往掌握著技術和模式的優勢,直到今天,這種局面依然存在。因此,它們的外溢效應依然不可或缺,它深刻地影響了中國的產業界。
第一是技術實力的改變。“技術在美國,市場在中國”,這是愛奇藝等中國企業選擇亞馬遜的AWS云服務、云計算服務以及云解決方案后,亞馬遜上海的一位員工對本刊記者說的。
以中國互聯網人士熱議的云技術為例,外國競爭者依然領先一個身位。從全球市場看,微軟Azure、谷歌GCE、IBM的Softlayer和阿里云四家的市場份額加起來,也不及亞馬遜AWS一家獨占全球50%以上的市場份額。類似愛奇藝等中國企業,選擇“較低的成本、極高的耐用性以及使用的方便性”的亞馬遜,可以較大提高其效率。
對中國經濟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進步已經不是體量和速度,而是質量和技術。像亞馬遜這樣的大型、優質的外資進入中國市場,其所攜帶的先進技術,長期持續下去就會推動中國產品質量與技術的提升。
第二是人才的聚集與流動。“在外企里干得漂亮的人,出去自立門戶的也不在少數,醫療領域的外資企業離開的人員差不多7%、8%”,曾擔任數家外企醫藥銷售西南地區代表的陳宇向本刊記者介紹說。
張琦剛從一家互聯網外企公司跳槽到騰訊,在他看來,“就工資待遇而言,國內企業和外企的距離已經縮小了很多,而待在外企的歸屬感不強。”
除了人才回流內資企業之外,部分外資本身也在經歷“中年危機”,有的選擇離開中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些把中國定位為廉價車間的外資企業既無法對中國經濟發展帶來更深遠的影響,也不是中國當下真正需要的外企。從行業來看,短時期內部分外資的撤離,多數集中在因勞動力成本在上升影響深遠的制造業。
而那些著眼于消費升級的外資企業則如魚得水。過去數十年,中國經濟爆發積累起來的新興的中產階級和少數富豪成為他們在全球范圍內最優質的客戶和消費者群體,這種紅利讓他們賺得缽滿盆盈。
不可否認,外資企業在促進國內企業生產和管理經驗的提升上,也發揮了重要作用。早在1982年有研究發現,由日本向美國、歐洲的企業經理人員的流動,加速了專門管理技能的傳播。
近年來由于外資對金融業的布局加速,產生了鯰魚效應,正在潛移默化地影響國內資管機構的規范化。
就投資者適當性要求上,外資資管機構一直較國內更為嚴格。比如美國證監會要求資管機構在售賣理財產品給投資者時,要了解投資者的身份、收入狀況、風險承受能力,反洗錢規則則要求了解投資者的資金來源。這些幾年前還看似苛刻的要求,近年來也開始出現在國內資管市場上了。
國內金融市場對海外成熟市場的經驗復制和監管學習,有利于中國市場開發更多成熟金融產品,也有利于國內金融市場的國際化程度的提升。
在全球化這盤棋的比賽里,500強巨頭都是過河的卒子,無法后退,而是深入異國,直指利潤的高地。它們是全球產業鏈的掌控者,構架著全球產業的分-工。
它們看似銳不可當,但在中國則未必。從2001年中國入世到現在,18年過去了,中國企業并沒有輸,而且自己身還在技術和資本等方面完成了初步積累。比如,在金融、互聯網等領域,外資在中國并不具備任何優勢。
與此同時,500強的歐美市場卻遭受了從未有過的挑戰。過去幾年里,英國啟動脫歐,“伊斯蘭國”卷土而來,墨西哥經濟崩盤,特朗普上臺后出其不意的種種舉動,這些出乎意料的“黑天鵝”事件,正在增加全球經濟的脆弱性。一些國家和地區開始進入一個排斥全球化的逆轉時期,部分500強企業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在全球化過程中的利弊取舍。
而中國始終堅持將全球共贏作為自己的目標,不斷吸引外資來華投資。中國商務部2018年一季度數據顯示,中國高技術產業吸引外資保持較高增幅,FDI同比增長12.8%,占比近兩成。高技術制造業FDI為220多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66%。其中,醫藥制造業、電子及通信設備制造業、計算機及辦公設備制造業同比分別增長54.8%、39.4%和35.2%。
美國卻逆向而行,重啟貿易保護主義,想重新制定規則,讓中國再次成為規則的接受者,并大幅抬高中國再入局的代價和成本。
事實上,不少觀點早就認為,美國更多應該是從內部著手改革,而不是從外部尋找成本的承擔者。《經濟學人》早就用硅谷的誕生提醒過美國要學會以史為鑒,應當重新學習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實體經濟黃金時期的經驗,重新加強對教育、科研以及工程建設的投資,在開明移民政策的引導下,讓全世界各個角落的優秀人才競相來到美國,發揮自由的探索精神,用競爭還推動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的新飛躍。
中國不能也不會停止改革開放,相反。中國將大幅度放寬市場準入,創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資環境,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主動擴大進口。對那些崇尚市場精神和自由競爭的500強來說,中國的懷抱永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