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凱風 梁芝芳(本刊見習記者)
她從沒計算救治過多少生命垂危的婦女,接生了多少健康的小生命,認為自己“只是擔起了一名醫生應盡的責任”。而在當地民眾眼中,這位中國醫生技術高超、珍惜每一個生命,是“中國來的健康使者”。

邱洪濤和當地人的合影
沒有產檢習慣、欠缺圍產期知識,藥品匱乏、器械簡陋、配套設施極不健全的醫院,生活環境惡劣,工作條件簡陋——這是8年前,西北婦女兒童醫院產科醫生邱洪濤作為陜西省第29批援蘇丹醫療隊員來到阿布歐舍醫院時面臨的狀況。當時,醫院只有一名全科醫生,其余全是護士。
“杜克土路為倆待(婦產科大夫)……”凌晨4點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劃破夜空。到達駐地的頭一天,一路奔波加上倒時差的不適,邱洪濤癱在床上倒頭就睡,不料突然被叫醒,跟著來人到了駐地附近的阿布歐舍醫院。
當時,產婦因瘧疾而發高燒,身下的床單已被羊水浸濕,身體虛弱,宮縮無力,情況緊急。邱洪濤和隊友、麻醉科大夫吳獻偉一起做剖腹產手術,發現胎頭過低,已經到達盆腔。“吳大夫,小孩頭部分進了陰道,幫我向上推。”“我從來沒推過。”“少 嗦,快!用力,向我手方向推,好、好……”終于將胎兒順利取出。可兒沒有呼吸,身體軟得像面條,邱洪濤一邊給產婦縫合,一邊指揮吳獻偉給孩子做人工呼吸,一口、兩口、三口……孩子的嘴唇慢慢變紅,哭出了聲,母子平安。
這個在當地流傳甚廣的“非洲第一吻”故事,是邱洪濤援非的開始。這一年,她39歲,離開家時女兒還不足7歲。在阿布歐舍這個離蘇丹首都喀土穆120公里、普通蘇丹地圖上很難找到的小鎮,她一呆就是2年,期間沒回過一次家。
蘇丹是世界上著名的“火爐國”,也是惡性瘧疾高發區。邱洪濤首先要應對氣候關、生活關、語言關的挑戰。
天氣干熱,她每天的衣服都是濕了干,干了濕。“勞累了一天,想吃碗咱陜西的面,卻只有一碗白水面,沒油沒菜,碗邊蒼蠅亂飛。”剛到蘇丹,邱洪濤講中式阿語(阿拉伯語),當地人講方言,交流困難。“我就用最土的辦法,比如,指著一個東西問他們怎么說,然后用中文標注出來,晚上回去背。我還把所有藥的說明書貼到筆記本上,提前熟悉記好這些藥的名字,以備急用。”這樣,她僅花了兩周,就基本適應了當地的口音,不影響交流了。
醫院停水停電是常態,用手機給手術照明成了大家的“必備技能”。醫療器械缺乏,連簡易呼吸氣囊都沒有,面對早產兒窒息的情況,醫生不得不口對口進行人工呼吸。中國援助的很多醫療器械當地醫生不會使用,因此手術工作量很大。
“到阿布歐舍的頭三個月,我沒睡過一個整覺。”邱洪濤每天除了接診至少30個病人,還要隨時準備急診、參加手術,日夜連軸轉,最忙的時候一天做了7臺手術。
邱洪濤的QQ相冊里,幾乎都是在蘇丹時的照片,她時常翻看。“你看,這是我帶教的第一個徒弟,叫默罕默德,現在是阿布歐舍醫院院長。”邱洪濤指著照片上高高壯壯的非洲小伙子介紹,臉上滿是驕傲。
“當地一些人看病的時候,因為語言不通不找中國醫生,有一次我查房就發現了不是我接診的病人,而且正在發燒。”邱洪濤趕緊和護士長溝通,才知道病人是全科醫生默罕默德接診來的。
仔細問清楚病人的相關情況后,邱洪濤發現是因為當地醫生沒有給病人把手術(清宮)做徹底,才引起病人發燒。于是她帶著默罕默德,重新為病人做清宮手術。自此,遇到處理不了的問題,默罕默德就會向邱洪濤請教,如葡萄胎怎么處理、大月份流產胎盤沒有出來怎么辦、生不下來怎么使用產鉗助產……邱洪濤不厭其煩地耐心講解,手把手教。
邱洪濤說,在蘇丹做手術比國內難。其實所謂的難不單是技術的要求,更多是因為缺乏必備藥品造成的。因此,她帶徒弟不僅教技術,也教解決問題的方法。
在蘇丹當地,婦女得子宮陰道脫垂的很多,邱洪濤曾遇到過一臺很難做的手術。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因為生孩子留下創傷出現了漏尿狀況。當地沒有美蘭試劑,無法觀察患者的漏尿部位,“必須找到破口才能修補,怎么辦呢?最后實在沒辦法,我就用煮沸后的墨水來進行測試,找出了漏尿的位置,雖然病人是疤痕體質很難修補,但最終也順利完成了手術。”
默罕默德之后,邱洪濤又先后帶了2個徒弟,都培養成了可以獨立做基礎手術的婦產科大夫。“聽這次援蘇醫療隊回來的翻譯說,現在蘇丹當地的大夫有很多已經可以做婦產科基礎的手術了,我就想我的徒弟還不錯嘛!”這個消息,讓邱洪濤備感欣慰。
邱洪濤的阿語名字叫姆娜,是做完“非洲第一吻”手術之后醫院婦產科的護士長給她起的。在阿布歐舍,姆娜是名人,經常有慕名而來的就醫者。
因為飲食結構的問題,阿布歐舍婦女肥胖者很多,其中有些因為月經不調造成不孕不育。邱洪濤為這些病人調理身體,讓很多人順利懷上孩子。在阿布歐舍地區,醫生要是看病看得好,當地百姓就會把這名醫生當作神醫,而且口碑傳得非常快,因此來找邱洪濤看病的人很多。令她哭笑不得的是,有一些早都過了生育年紀的老太太,甚至還有男子專程來找姆娜看病,他們認為“中國醫生很神奇,只要找她就能生孩子”。
邱洪濤說,援蘇的日子與國內相比,確實很苦:吃不好、睡不好,胳膊和腿被蟲子咬爛,留下了一身疤;腿部關節濕疹的毛病,直到現在還經常發作;因為瘧疾,回國后一年內反復發低燒。
但如今回憶起來,邱洪濤更多想到的是在蘇丹的“甜”:醫生、護士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歡征求姆娜的意見;從不跟婦女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男人們,過開齋節時也會盛情邀請姆娜上家里吃大餐。回國時,科室同事一起給邱洪濤送了一枚金戒指,她一直珍藏。
對于邱洪濤而言,姆娜的名氣是用熱心腸、好醫術打出來的,更反映了當地民眾對中國醫生的認可和信賴。
邱洪濤到非洲后接生的第一個孩子,產婦家人為了感謝她,特意給孩子起名叫“掃大高”(友誼),這是對中國醫生最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