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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蠟燭

2018-05-08 02:38:15
黃河 2018年2期

他遠遠望見便利店的燈還亮著,這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就算他等到凌晨,它依然會等待他的光顧。

他終于走了進去,店里很冷清,只有女店員一人在柜臺后面低著頭忙活著什么,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進入。

他掩著嘴咳了一聲,低聲說道,一盒萬寶路,頓了頓,聲音以不可察覺的幅度顫動了一下,繼續說道,水果刀。

水果刀您需要哪一種呢?微胖的女店員熱情地介紹道,這種白色的沒有刀鞘的,紅色這把是折疊的,黑色這把更適合削蘋果,如果是切火龍果和蜜瓜之類的不建議,倒是那邊那把黃色的寬柄刀更加合適。

他猶豫了一番,指了指紅色的折疊刀。

四十七元。女店員一邊打開折疊的刀子向他展示光亮平滑的刀面,一邊問,需要手提袋嗎?兩角一個。

他遲鈍地搖搖頭,把零錢遞過去,紅色的折疊刀順勢滑進了衣兜。

走出店門沒幾步,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返了回去,軟包裝的萬寶路粗暴地撕開握在手里。女店員見是他,笑了笑,忘買打火機了吧?

他邁著和昨日并無差別的步子往家里走著,事實上他離家并不遠,按照這樣的步伐只消十分鐘鑰匙就插進防盜門的鎖孔了。他不想刻意地放慢腳步來拉長時間,顯得猶豫不決。于是他停在一個廢棄的店面門口,這里以前是一個除了好奇的高中生和無處可去的流浪漢們,再無他人光顧的成人用品自助銷售店。現在那些閃閃發光的機器已經陷入永久的長夜,身后的電線也被好事者剪走了。不過好在是個三面擋風的地方,好歹能夠抵御十二月無孔不入的嚴寒。

他蹲下來,用牙齒咬出一根煙,在袖管里摸索著掏出一只打火機。呼地一下,意想不到火焰騰了起來,差一點燎著他的睫毛。

操!他含含混混地罵道,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煙霧在胸腔里沉淀了一部分,余下的從嘴邊像一片破棉絮掉在冷風里,總算是冷靜了一點。他死命盯著黑暗中煙頭一閃一閃的紅光,控制著大腦不去考慮那房間里的燈打開之后的場景,不去想她以什么樣的姿態倒在房子正中央,通過微閉或瞪得突出的雙眼驗收他怎樣才算合適的反應,才慢慢悠悠地像童話故事里被施詛咒的公主一樣醒來。

我必須殺了她,就是今晚。

我必須要做一個了斷,就在今晚。若非如此,今晚之后的時間再也不堪忍受。

她或者我,今晚必須死掉一個。

紅色的折疊刀已然做出選擇。他想,她死了總比我死了好,這當然不是我茍且偷生,或者貪戀人世。倘若我死掉的話,她定然也會在痛苦掙扎一番之后死去,或者更加痛苦地活著,那我何不干脆利落做一個了斷呢?

就在她還倒在房間的某個角落的時候,不給她反應或是掙扎的機會。這不是空如宇宙一般的激流島,拿著刀環島追殺的場面又太過不忍,不如就趁她佯裝之際,把那新買的刀子直接插入她的心臟。

至于尸體如何處置,他會得到什么樣的下場,這一切全然沒有考慮過。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的腦子里就只有一件事,他得殺了她。

他站起身來把抽完的煙蒂丟在地上,猶豫了一下,用腳使勁蹭了蹭,火星在黑暗中迅速紅起來流走了。

他仍舊用慣常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走著。說是家,其實只不過是個五十平方米的粗裝修出租屋,類似于中轉站的地方。不過地方雖小,房租卻不便宜,大約需要他月工資的三分之一。倘若不是有她,他定然不會租住這樣的地方。倒不是因為貴,只是覺得不值,但是地方一開始是她選的,他也沒再說什么。

這個空當是斷然不能去想過去的那些事情的,他想,怕是會淡了那好不容易騰起的殺意和決心。但是思維這玩意兒也不像是自動售貨機或是拉桿箱那么任人擺布。他雖那么叮囑自己,腦子里仍舊思索起過去的一些事。

同班同學,一個教室里上課,難免會打幾個照面,每次見了都會打招呼也未必。因同在一個課題小組,得以多說幾句話,再無別的交集。

畢業前夕,他本想約她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去市里建成不久的動物園,卻被對方一口回絕。他在失望之余試探性地問了她一句,她根本不推辭一下,欣然答應。一路上她話極少,只一味地將他們帶來的廉價餅干和水果扔給狐貍,野驢,矮腳馬和鴕鳥。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動物們在籠子里瘋狂地爭食,相視無言。終于,她被這原始生命的快樂所感染,一路小跑著把手里的餅干一把一把投進動物們的牢籠里。有個不被注意的角落里單獨圈養的黑色瘦弱的狐貍,在蹦跳了一圈卻沒有得到投食之后,低低嗚咽起來。她趕忙跑過去把一整袋餅干都倒在籠子角上,狐貍發了瘋一樣埋頭吞食起來,她竟伸出手試圖著去摸黑色狐貍的頭。

小心!他趕緊喝住她,她這才把手縮回來,對著他笑了起來。

轉過一個路口,他們發現本來冷冷清清的動物園熱鬧起來,一群人圍著前面的一個大籠子快樂得又是喊又是拍手,圍觀的一張張臉也漲得紅腫。又有大批的人不斷加入狂歡之中,一圈一圈圍著中間的籠子有如過年時桌上夾心的年輪蛋糕。

他們終于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去,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中間有幾個人拿著長長的竹竿,竹竿頂上用尖銳的鐵絲掛著手掌大一片破破爛爛的生肉,隨著執竿人的手不停飛翔著。

快看啊,釣熊呢!旁邊的一位父親將自己的小女兒高高舉起來。

那執竿的更加得意洋洋,不停地甩動著竿子,籠子里的狗熊跟隨著竿子的節奏亦步亦趨。執竿的女青年靈機一動,將竿子盡往高來舉,籠子里毛色臟亂的狗熊眼睛死死地盯著肉塊,兩只爪子緊緊扒著鐵欄桿往上爬。其間幾次差點搖搖晃晃地跌落,幸而用牙齒奮力咬住了欄桿,才不至于滑下去。殘缺的黃牙齒緊緊卡住欄桿,眼睛卻始終不離那灰紅色的肉塊,黏稠的涎水順著欄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執竿人挑逗般地將肉伸到它嘴邊,它幾次試圖松開欄桿去咬垂在眼前的肉塊,但是只要牙齒一離開欄桿,那笨重的身體馬上就失去平衡。執竿人又得意洋洋地將肉送到他嘴邊,它突然猛張開嘴,一口咬住了肉。同時因為太過迅速地松開欄桿,從籠子頂上重重地摔了下去,人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

他看見她的臉在熊落地之后變得蒼白,一旁穿緊身衣的動物飼養員拿起喇叭大喊,來,喂熊了喂熊了,超值體驗十元一次,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她突然像一根焯過水的金針菇軟綿綿地往地上滑,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可她仍然不可阻撓地往地上掉。他跟著也蹲下來,看見她布滿紅色的眼睛里,充滿模糊而熱的液體,正以一發不可收拾的勢態向外奔涌。他慌忙抱住了她。那一瞬間,他感到四周的一切甚至他的呼息聲都沉默了,只聽那汩汩的流水聲帶著刺痛感不住地往他心里流去。

畢業之后,他在本地找到一份薪酬不高的工作,她也隨之留了下來,兩人順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她沒有工作,而且一副斷然不愿意去找的架勢,他心里暗暗苦惱著,該如何解決高昂的房租和兩人的花費問題?可沒想到,到了月中,她竟然主動提出要分攤一部分房租。他深知她和家里因為某些緣故早就斷絕了來往,一口回絕。

她直接把錢打進了他的銀行卡里,說,你別擔心,我有錢。

他不信,你又沒工作,你哪來的錢?

她如同仙人掌一般沉默了幾周。他也猜到了幾分,但只是問,那錢是誰給的?

她說,我的卡號一直沒變。

這是他們欠我的。說完,她變得像一條剝了皮的蛇頹喪下來,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感到脖子上的筋脈突突地跳起來,他想起她沉默的縫隙中突然陰森森地透出一句話,你會嫌棄我嗎?她背對著他,綠色的毛衣在腿上隆起一堆,像是裹滿一圈青檸檬的皺皮,一路酸到他的心尖。他看不清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還是像抱住一件厚實的新衣服那樣抱住她。空蕩的房間里響起他低沉的聲音,我會對你好的,我愛你,我會一直愛你……

黑暗中的聲音撞擊著房間四壁,她終于乖順地把頭埋進他的肩膀。

白天他去上班,她一個人呆在家里。他不知道她一整天在家里做些什么,打過電話去問,她很快地接起,毫無明滅的聲音,總是答沒做什么。下班回到家時也只見她像一叢灌木堆在床邊,似乎一整天都保持著不變的姿態,他給她買的食物也消耗得很少很少,她甚至連手機也不怎么打開。

沒事可以出去轉轉啊,樓下有沃爾瑪和零食店,你可以給咱們買一些回來吃呀,還有可以試戴的假發店呢,真想看看你長發的樣子。他說道。

她只是微笑,我不喜歡吃零食。

不然,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喜歡做的事?他試探性地問。

她只是一味搖頭。

他也只好跟著無奈地搖頭,任由她去了。

日子稍長一些,她仍舊不出門,只是偶爾在他下班之后做一些簡易的飯食給他吃。他也漸漸習慣了她這樣,只是那件事一直困擾著他,就像黃米飯里的沙石,時不時硌上他兩口。

她不愿與他交合,不,不僅僅是不愿,可以說是深惡痛絕。他也不是故意違背她的意愿,只是有時候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那一步,一切都是出于情不自禁。可他的動作每深入一步,她顫抖的頻率就增高一次,她逃避著,骨頭發出皺巴巴的響聲。他看到她這個樣子,立刻情致全無,敗下興來。

想到這里,他禁不住顫抖起來,不由自主地想到她那長頭發之中透出的兩道眼神。她就那樣看著他,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和我在一起的吧,是吧?

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捺住,有點喘不上氣來,他慌忙解釋,不是的,怎么可能呢?

男人都一樣。她冷冰冰地說。

不是的,他慌忙抱住他。腿由于用力過分,狠狠地撞在床沿上,他的臉也皺成一團,卻還是緊緊抱著她,說不是這樣的,我想照顧你。你不想做的事都告訴我,以后我再也不會提起,好嗎?

她沒有回答。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沖動來,左手緊緊攥住右手,像給自己施咒一般喃喃自語。她很可憐,她受過很大的傷害,這不怪她。既然她選擇了我,哪怕這輩子就這樣,自己也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他使勁攥了一下拳頭。是的,就是現在他站在電梯口,他的初心也一直沒有變……

幸而還有他那堆積如山的工作,每個公司都遵循著相同的叢林法則,最苦最繁雜的工作永遠都是交給資歷最淺的那一位,他剛好公司里榮擔此位。疲倦磨去他每一絲時間縫里透出的沖動,常常回到家里時,瞳孔里只看滿滿的一張床。他入睡得極迅速,并且睡得極沉,甚至模模糊糊如墜入幻境一般,月亮透過二十三層的樓頂明晃晃地照著他,明晃晃地又一絲兒一絲兒滲出水來。水嘩嘩流著,直浸著他的臉,他感覺喘不上氣來,下半身沉得像被人沉沉地壓著打著旋兒往下墜。他猛然睜開眼睛,月光陡然消失。不,他不是在做夢,他的的確確是被一個人那么壓著,頭發絲兒已然垂在他的眼前。

啊!他驚叫一聲,把身上那人影重重地摔到地上,地板悶悶地響了一聲,好像一只老南瓜被摔得四分五裂。他終于清醒過來,慌忙往床下看,她像一片葉子枯枯地蜷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慌了,伸出手去撈她,卻怎么也撈不起來。他把她抱回床上,她也姿態絲毫不改地枯萎在那里,他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背過身睡去了。

第二天,直到他上班前的最后一刻,她仍舊蜷縮著身子熟睡,他幾次開門的碰撞聲都不能將她驚醒。上班的時候他一直心不在焉,只想著回去她會怎樣解釋昨晚的事情,他覺得她應該給他一個解釋。他甚至沒有任何怪異的感覺,竟然隱隱地有幾分欣喜,至少知道她是正常的,只不過是由于種種不為他所知的原因而已。他感覺自己的脖子似乎松動了一圈,連平日里令人厭煩的工作也讓他有了幾分干勁。

下班后他特意繞遠路去買了她愛吃的百合花餅,他單純地想,吃完餅她也許就會對他敞開心扉,他甚至神經質地花了兩百多塊買了一支香水蠟燭,莓果味兒,甜得發膩。

一開門,他驚訝地發現房間竟然是黑的,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清涼油味兒,空氣也似乎綠瑩瑩的。他以為她還在睡,打開燈卻看見她背對著他坐在床上,似乎在涂抹什么東西。

你在涂什么?什么味道?他問。

是青草膏,她悶悶地回答,我頭痛。

我給你買了百合餅。他抖動著手里的包裝袋。

我不想吃。她轉過頭輕飄飄地說。

他只好把盒子放在床頭柜上,連同那只昂貴的香水蠟燭。她問,那是什么?他神神秘秘地關掉燈,背對著她點燃蠟燭,甜膩膩的莓果味頃刻充滿房間。

好香,她說,我喜歡這個味道。

他靠著她坐在床上,期待在這甜膩之中她能說出更多配合的話來,然而她的言語卻戛然而止。他試探性地觸碰她的脖子,她卻始終無動于衷。

他終于忍耐不住,問道,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什么事?她冷冰冰地用眼瞧著他,又問了一遍,什么事?

他感覺那黏膩膩的香味滿當當地塞了他一喉,噎得他喘不過氣來,混合著青草膏的詭異的清涼味,橫亙在他喉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又用指甲尖在一個玻璃瓶里挖出一點綠瑩瑩的膏體,含含糊糊地重復了一句,我頭痛。

他不再向她詢問那晚的事情。他甚至一度懷疑,那只不過是他一襲陰冷的春夢而已,她從來都是像貓一樣淺淺地安眠在他身邊,怎么會在深夜里醒來呢?直到他又一次在壓力的窒息中醒來,這一次他終于冷靜而清醒地看到,伏在他上空游移的無疑是她了,她竟能如此熟練地駕馭他的身體。她背對著清亮的月光,使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的碎發像蝙蝠一樣上下翻飛。他忍受著周身的不快,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她,看她沉默的動作,停滯,像一只李子滾落在一旁,陷入永久的沉默。

他知道詢問和旁敲側擊不會有任何結果,只會徒增他們的嫌隙,索性就由著她的性子。她伏上來時,他只一味地沉默,任由她擺弄,任由她的動作越來越大。她終于停下來,像一株死去的向日葵重重跌落在他胸口。他聽到她小聲的抽泣聲,她的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終于忍不住從佯裝中醒來,緊緊抱住她。

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聽到在顫動之中傳來斷斷續續變形的聲音,我好痛,我難受……

哪里痛?他問。

她混著青草膏味冰冷的眼淚冷刺刺地穿過他的肋骨,他聽見她哽哽咽咽的聲音,好痛,我要死了,好痛。

第二天早上,他請了一早上的假,坐在床邊安靜地等著她醒來。他看著她睡醒之后朦朧的眼神,溫和地說道,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她不說話,又合上了眼睛。

我們只是去檢查一下而已,沒別的意思。

她好像死去一般直挺挺地躺著,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他按捺住躍躍欲試的手指,看著一動不動的她,嘆了口氣,穿上外套。

她開始大把地吞食布洛芬,他勸她不應當自作主張胡亂服藥,她答應著,卻仍舊往嘴里送服橙色的藥囊。她不再喊頭痛,也不再在深夜里醒來了。只是他明顯地感到她在日益怠惰下去,整日整日賴在床上,有時候一整天連姿態都不變,甚至上廁所的次數也明顯減少了。他有幾次周末好不容易閑下來,想帶她出去散散步,卻怎么也不能把鑲進床板里的她拖起來。她的食量越來越少,他眼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而無可奈何,奇怪的是她的重量卻似乎增加了,四肢如同灌了鉛一般難以移動。

有幾次她突然在沉默中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你愛我嗎?

他被實實在在唬了一跳,這樣的問題她以前從未問過啊。

他回答,愛你。

她搖頭,我不信。

他說,真的,真的愛你。

她不再言語,仍舊以不變的姿態像軟體動物趴在床上。

她的睡眠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沉。有時他坐在旁邊看著沉睡中的她,突然覺得一陣心悸,好像她已經躺在這里死去多時了。他把臉貼近她的嘴唇,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輕輕抖落在他耳邊,這才放下心來,好像他真的擔心她會這樣在沉睡中死去。他終于還是落單了,她把他殘忍地隔絕到夢的外面,每次她醒來他都會問她,夢到了什么?她總是搖搖頭,忘記了。

他記起有一次,他在上班時突然接到她的電話,聽筒那邊傳來她含混的聲音,像是剛剛睡醒之狀。她告訴他,她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小學的一只臟兮兮的熊,打著一把黑色的傘領著她穿過陽光,帶著她走過河流縱橫的走廊,忽然消失了。到處都是說話聲,可我怎么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

你害怕嗎?他問。

我不害怕,只是覺得奇怪,我要繼續睡了。說罷便掛掉電話。

那晚回到家,如往常一樣燈黑著,她還在睡吧,他想。他站在門口,忽然嗅到空氣里有一股腥甜味,他奇怪地發現那只香水蠟燭竟然點著,發出暗紅的微光。借著微光他看到她似乎歪著腦袋斜靠在床上,他突然有了不祥之感,顧不得開燈就扔下包跑過去。心臟在胸腔里轟然炸成碎塊,腦袋像漏了電的洗衣機劇烈顫動起來。借著燭光,他看見她靠在床腳倒著,手腕處黑乎乎的一片,從腿一直交錯縱橫到地上,都是黑紅黏膩的一片,被燭光照得血亮亮的。房間濕冷得像溶洞一樣,似乎還有液體嘀嗒的聲音。你這是干什么?他嘶啞著吼道,淚水噼啪地砸在她臉上。他慌忙從衣兜里掏出手機,可手顫抖得怎么也撥不出號碼,他終于把急救中心的號碼輸入,她卻慢悠悠地從他懷里坐起來。

手機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身體沉沉地往地上滑,她慌忙抱住了他。他問,到底怎么回事,讓我看看你的手?

她把手腕伸到他面前展示給他看。是假的,她說,不信你摸。

那血呢?

也是假的,都是在樓下的玩具店買的,很逼真吧?

為什么要這樣?他有點生氣了。

玩一下而已,你別生氣呀,我只不過是想嚇你一跳嘛。她一反常態地撒起嬌來。他哭笑不得,不好再和她置氣。

那天晚上她心情似乎出奇地好,竟然主動喊餓,一口氣吃下一整份餃子。吃完飯她躺在他腿上說,你這么緊張我啊?

他說,當然了。

她又問,你愛我嗎?

他說,愛你,很愛你。

她沒再說話,往他的腿中間靠了靠,很快就睡著了。

沒過幾天,他回到家又看到她鮮血淋漓地倒在房間中央,他想不到她會再騙他一次,他又一次上了當。她渾身是血,卻又看不清傷口在哪,似乎渾身都是。在他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時候,她又一次若無其事地從地上爬起來。

你瘋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逼瘋我嗎?他把手機狠狠地往墻上摔去。

她有點慌了,趕緊去撿那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

他一腳將手機的殘片踹得老遠。

她發出一聲尖厲的聲音,慢慢地蹲下去,淚水一片一片洇濕床單。

別哭了,他不耐煩地說。

她的哭聲卻變得愈發響亮。

好了好了,他蹲下去抱住哭得顫抖的她,好了,別哭了,我不生氣了,別哭了。

他隱隱約約地感到她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他心里雖不快,卻不再言語。

他想,她不過是悶,以后這樣的事情再重復,自己就全當游戲而已,由她玩去吧,她喜歡這樣,他就配合她玩玩好了。

可縱使這樣想,他在下班時沒有在房間里看到她的身影仍舊讓他心神不寧。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她斷然不會獨自出門的。他著急起來,暈頭轉向地在房間和廁所里尋找,最后終于在大衣柜里找到了用領帶吊在晾衣桿上的她。她還故意伸著滑稽的長舌頭,臉上擦得白白一片。奔波了一整天的他終于失去耐心,沒有伸手去抱她,而是轉身重重地坐在床上,冷冷地說,行了,玩笑開一兩次就得了。放羊娃的故事沒聽過嗎?行了行了,你還不把自己解下來,瞧那模樣好看是嗎?

一陣死寂之后,他聽見衣柜里傳出嘁嘁嚓嚓的聲音,他只覺得疲倦極了,好像不眠不休整整工作了三天。他閉著眼,聽見她默默地爬上床,像只貓一樣縮在床腳。他伸過手去拉她,她卻遠遠躲開了,他也就不再堅持。

他想,也許冷落她一下,她就不會再如此熱衷這個無聊的游戲,他已經無心再陪她膽戰心驚地玩鬧了。

然而,他第二天回去的時候,她又如馬拉一般頹然倒在沙發上,左手的手腕處殷紅的液滴凝成了一股。房間里沒有點蠟燭,卻仍舊彌漫著一股甜絲絲的氣息。

他感覺胸腔里的火苗頓時騰起來,把包重重地甩在椅子上,你還沒玩夠嗎?一點也不好玩,你趕緊收起來吧,我真是受夠了!

沙發上卻沒有一點動靜。他余怒未消,走過去推了她一把,她像一尾死去多時的魚從沙發上滑溜溜地滾下去。他突然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便扶起她下垂的手臂,冷氣驟然從肩胛骨一直滲進后背。

這次不是游戲,這次是真的,傷口是真的,血也是真的。他像挨了沉沉的一悶棍,顧不上想別的,抱起她就往樓下沖去。六點半,正值下班高峰期,司機見狀,一路橫沖直撞地到了醫院。

聽醫生說她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需要縫合傷口,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在醫院的病床上,她終于同睡美人一般緩緩醒過來,他抱著她的手泣不成聲,你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啊?

她把頭轉向一邊,半晌才冷冷地說,你根本不愛我。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我怎么不愛你,說呀?

她說,你根本不關心我的死活。

說完,又惡狠狠地補上一句,你就是希望我死掉!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你不就是這么做的嗎?就是我死了,你也表現得毫不在意。

可你那不是裝的嗎?

你怎么知道是裝的?她斜著眼看他,你就不怕是真的嗎?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干脆就和你來真的好了。

他握著她的手像一尾魚一樣滑進白色的被單里。

他哽咽著央求她,我們好好在一起,不好嗎?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你相信我吧,我不能沒有你。

一切仍舊沒有停止,甚至從以往幾天一次的頻率換成每天一次。每天下午,他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家中,她總是以不同的姿態倒在房間的某個角落,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表現出驚慌失措和幾近昏厥的擔憂,她才會從佯裝之中緩緩醒來。

他勸她出去找一份工作,他想她只是太寂寞了,也許有點事做就不會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這件事上面。

我不想去。她說,我很累,什么事都不想做。

你嫌棄我了嗎?她突然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怎么會呢?他趕忙解釋,我只是怕你無聊。

我不會無聊的。她又轉過頭去,風微微吹得窗簾鼓脹起來,外面的夕陽血紅一片。

他想,算了,既然她只不過是滿足于觀看我對她的擔憂和需要,那我就只能演給她好了,把自己當作是一個業余演員好了,只不過每天晚上演一出戲給她看而已。

可不這樣又能怎樣啊?

有一天晚上他回家之后,房間里又是空空蕩蕩的。他在衣柜、洗手間、鞋柜甚至儲物箱里瘋狂地尋找卻一無所獲,他頹然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突然他望見臨街的窗戶陰森森地大開著,外面的冷空氣刺生生侵襲著他的鼻腔,心不由地縮緊了。他扒著窗框奮力地往下探著頭,她果然在那里,穿著灰粉色的睡衣,蜷縮在窗戶下的一個廢棄的小陽臺上。

她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他抓著窗框跳到了陽臺上,她聽到他跳下來的撲嗵聲,卻還閉著眼睛佯裝著,他只好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使勁搖晃她,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她盯著他的臉說,你在假裝,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怎么不在乎你?我快嚇死了,你還要我怎么樣?

她不顧他幾近崩潰的叫喊,你不愛我,她平靜地說道,你覺得我不會死是嗎?你覺得我不想死是嗎?你覺得我不敢死是嗎?

你就是不在乎我,覺得我的死是假的,那么明天它就會變成真的。

這是威脅,沒錯,赤裸裸的威脅。

他明白了,在她面前他的一切演技都會瞬間被秒殺。他在進門之前就應該抱著這樣的想法,她真的可能會死去,她就在那么一刻奄奄一息,命懸一線之時他就要懷著恐懼奔赴她身旁,如不這樣,她就會以死相敬。

他撞進了一張黏膩的網,陷入其中無法掙脫。可是他不能離開,她只有他了,他是她浮在水面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旦離開,她就會立刻墜入漆黑的水底。

這當然不是唯一的理由,更讓他恐懼的是,他已然離不開她。

他只能選擇接受,只能選擇在憂慮與痛苦之中疲憊不堪地打開那扇門去檢閱她的死亡,再在她滿意的驗收之后見證她的重生。但只要他稍微表現出懷疑,就會被她靈敏的雷達精準地捕捉到,結果就會重新顛倒。

他開始向同事們索取多余的工作,一開始大家都認為他瘋了。可看到他是真的狂熱于工作后,又訝異他的變化,就連一貫不看好他的領導也打算給他升職,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在逃避什么。

那扇門之后的場景遠比繁冗沉悶的工作更使人絕望,他時常莫名其妙地心悸不已,幾次懷疑自己患上了心臟病。可醫生只是告訴他,你太累了,壓力太大了,你需要休息。他想,我何嘗不想休息呢?

元旦那天,公司所有的人都放假回家,沒有再多余的工作可以做了。鎖門的大爺催促他快點離開,他只好從空空蕩蕩的辦公室里起身,一個人在清冷的大街上游蕩,今天正是所謂的跨年夜,人們都聚集起來去了哪里?他看見一對情侶牽著手走過,女孩另一只手里牽著一只纏繞著霓虹燈的氣球,他探出頭去想看清楚電源到底裝在哪里,那兩人用怪異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快步離去,氣球呆頭呆腦地被拖曳在身后。他嘆了一口氣,他的內心抗拒回家,可是又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他漫無目的地跟著人群來到了步行街,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聚集于此,廣告招牌和發光氣球把街上照得亮閃閃的,他跟著前面的一對情侶走進KFC,又跟在他們后面點了同樣口味的冰激凌。他坐在罐頭盒子一般擁擠的KFC里,默默吃著手里的抹茶冰激凌。他突然覺得一股轟然的倦意襲來,可是他寧愿時間就這樣停滯,寧愿這根抹茶味的冰激凌無論如何也不要吃完。

他聽到隔壁桌的一家三口在討論新上映的兒童電影,羊和狼的鬧劇,他竟也跟著他們買了一張電影票。

等待電影開場的時候,她終于打來了電話。

你在哪?聲音就像是從遠古的山洞里傳出來的。

在加班。他撒謊。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不想見到我?她幽幽地問。

不是,真的在加班。

她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如果你不待見我,那我就消失好了。

他握著被攔腰截斷的聽筒,電影票上的字被捏得影影綽綽,斑駁不清。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我得殺了她。這個念頭一經出現在腦海,他就再也無法抹去。

我必須殺了她!這是對我們兩個人唯一的交代,也是讓他和她同時得道的唯一途徑,他必須這樣做。

電影票被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他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這是對我們彼此的救贖,他沒有被自己的念頭嚇到,反而愈發堅定起來,甚至一點也沒有考慮到之后的事情。

電梯緩緩地上升,他吸了最后一口煙,把煙蒂摁在電梯門上。

她今天會選擇什么樣的自殺方式呢?他想。

是割腕嗎?那他就一把將刀刺進她的胸口,這樣的方式會不會太過慘烈?可是如果不這樣決絕的話,她若是掙扎起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還是吊在衣柜里?那他就直接把刀插進她喉管,一刀斃命,完全不需要第二次出手。

若是吞食藥物的死法,那就更容易不過了,連用刀的機會都免去,他只需用枕頭使勁悶幾下就了了。

電梯的門徐徐打開,他把手伸進衣兜里,握住那紅色的硬硬的東西,塑料殼上的花紋溫順地疏導著他的指紋。他告訴自己,不能猶豫,動作一定要迅猛。

他一只手掏出鑰匙,另一只手仍緊緊地握著那紅色的物體,好像握著一顆鮮活的血紅色心臟。

門開了。屋子里像原始森林一樣幽深漆黑,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燈,在房間里搜尋她的身影。床上整潔無比,連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沒有,沙發上也空空如也,灰白的罩子似乎比平日里要干凈得多。他打開衣柜,里面除了掛得滿滿當當的衣服外,再無任何懸掛的物體。洗手間的門鎖著,他哆嗦著用鑰匙打開門,里面依然空空如也,干燥無比,好像很長時間沒被使用過了。

窗子大開著,空氣里似乎有一股來蘇水的味道,他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她又在窗戶下面的陽臺上嗎?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他不想翻越窗戶把她扛進房間再實施計劃,然而在屋子外面一切都會變得不可控制。

他扒著窗戶往下看,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見。他終于放開刀子,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往外照去。

光束順著黑暗像椰子一樣沉沉落下去,周圍一片寂靜,照得那一小片只有亮閃閃的灰塵不斷涌動。他使勁把身子往出探了探,刀子從他探出的衣兜里悄然滑落,混著光束一起滑到地上,一切的聲音都被黑暗吞并,只有香水蠟燭暗紅的光芒在身后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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