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之路—齊白石的藝術市場略述

文/劉曉丹 夏秋南

(本文作者為《中國藝術金融》雜志副主編、鞍山師范學院副教授)

作為近現代書畫市場的一代傳奇，齊白石作品在藝術市場中領航多年。在由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AMMA)和Artprice聯合推出的《2016年度藝術市場報告》中指出，齊白石以711件成交量、2.3億美元總成交額，位列全球藝術家前十榜單第三位、中國藝術家成交額前十榜單第二位。據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不完全統計，2000年至2017年9月，齊白石作品共上拍11,099件，成交8,483件，成交額高達148.47億元人民幣。

齊白石 蠶桑圖

一、潤例沉浮

齊白石1863年生人，27歲始學詩畫，此前，僅作為有天賦的青年木匠活躍在湖南湘潭杏子塢。1889年，他的繪畫天賦為其師胡沁園發現，才正式修習書畫。從木匠到畫匠的轉變，他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賺錢。在其自述《白石老人自述》中提到：“我覺得畫像掙的錢，比雕花多，而且還省事，因此，我就扔掉了斧鋸鉆鑿一類家伙，改了行，專做畫匠了。”從此，齊白石開始以畫謀生。

齊白石生前的繪畫市場主要是通過“潤例”來體現的。

齊白石藝術市場的起步期應始于1887年。他往來于湘潭各地給人畫像，一幅二兩銀子，精細的四兩。后來，除了畫像，他的山水人物、花鳥草蟲的訂單也日漸增多，隨著其書畫印刻逐漸成名，收入也日漸豐厚。1902年陜西名士樊樊山為其定印刻潤例每字三金（應為三塊銀元），及至1918年，即便他“五出五歸”遍訪名山大川，但主要活動地點還是在湖南湘潭一帶，潤例也沒有大的變動。

1917年湖南時局動蕩，匪患肆虐，齊白石決意離開家鄉，北上賣畫，1919年定居北京。他起初并不順利，一幅扇面標價兩塊銀元，僅為其他畫家的一半。他當時的畫風仿八大山人冷逸一派，不為北京人喜愛，生涯落寞，僅勉強度日。所幸得到陳師曾指點，他58歲開始“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一派，在北京的市場才逐漸打開。1921年，吳昌碩為他親訂潤格：“……石印每字二元。整張四尺十二元，八尺十八元，六尺二十四元，八尺三十元，過八尺者另議。屏條視整張減半。山水加倍，工致者另議。冊頁每件六元。紈折扇同。手卷面議。”

齊白石打開國際市場，應該從1922年算起。這一年，他的作品被陳師曾攜往日本參加中日聯合繪畫展覽會，被搶購一空，單幅售價至少100銀元，山水畫價最高，僅二尺長就賣到250銀元。此次展覽后，又有法國投資者將其作品帶入巴黎藝術展覽會。當時，社會經濟相對穩定，加之日本等國藏家開始關注并到北京求購，其作品價格比剛到北京時高出若干倍。在20世紀30年代，他的《春耕圖》已賣到200兩銀子。

齊白石 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 中國嘉德2011年春拍

1931年，68歲的齊白石親自重訂潤格，在其《齊白石賣畫及篆刻規例》中：“花卉條幅，二尺十元，三尺十五元，四尺三十元，以上一尺寬。五尺三十元，六尺四十五元，八尺七十二元，以上整紙對開。中堂幅加倍，橫幅不畫。冊頁，八寸內每頁六元，一尺內八元。扇面，寬二尺者十元，一尺五寸內八元，小者不畫。如有先已寫字者，畫筆之墨水透污字跡，不賠償。凡畫不題跋，題上款者加十元……”，與1921年的潤例相比，10年提高了一倍。此外，他還對作畫內容做了詳細規定，如“山水、人物、工細草蟲、寫意蟲鳥皆不畫。指名圖繪，久已拒絕。”

在1946年，齊白石潤例上升至石印價格每字二萬元，畫作一尺二萬元。其主要原因，是當時的通貨膨脹造成法幣急劇貶值。1937年“抗戰”前，法幣發行總額不過14億余元，至日本投降前，法幣發行額已達5千億元。1947年4月，法幣發行額又增至16萬億元以上，他的潤例只能再次翻倍。1947年，齊白石的扇面、冊頁價格又上漲五倍以上。

二、主要藏家

日本是齊白石作品打開的第一扇國際大門。由于相似的審美情趣，日本藏家對齊白石的認可度頗高，他雖從未踏足日本，但在日本依然有眾多追隨者。早期收藏其作品的重要藏家有須磨彌吉郎，1927年4月，他參加了在北京的日本人俱樂部舉行的齊白石個人展覽，并收藏當場價位最高的山水畫《松堂朝日圖》，自此，須磨彌吉郎陸續以不同形式收藏齊白石作品百余件。伊藤忠雄也是齊白石作品的重要藏家，但“二戰”之后由于日本“脫亞入歐”，排斥中國文化，日本收藏齊白石作品的藏家逐漸減少，伊藤收藏的部分齊白石作品流入臺灣。

在美國，曹仲英是十分重要的華裔舊金山藏家，他1933年舉辦的個人珍藏展中，有不少齊白石的作品。1940—1950年間，中美交往漸多，收藏齊白石作品的美國藏家也日漸增多。在美國，最重要的齊白石作品推廣者是畫商龐耐女士。龐耐是20世紀美國最知名的經營亞洲藝術品的畫商。她1989年在《東方雜志》刊登《齊白石》一文回憶，自己經手的齊白石作品大約有100件，鐘愛者約40件。在美國東海岸，較早收藏齊白石作品的邁克·科林斯認為，在20世紀60年代購買齊白石作品只要200美元，只有畢加索作品的1%。紐約的書畫大藏家是王季遷，他曾盛贊齊白石“堪稱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政府開始收集古代和近現代書畫名家的作品，一般收購價格在五六元到十元左右。私下收購的價格約為十元。齊白石作品基本由北京榮寶齋、上海朵云軒等國營畫店收售。1949年至齊白石1957年去世前，由于人民物質生活水平低下，齊白石畫作甚至淪落到地攤上出售，價格極為低廉。

齊白石作品正式打開香港市場，得益于1991年的兩次展覽。一是鑒定家王大山借北京文物公司的一批齊白石書畫到香港展覽；二是香港藝術中心與中國美術館合辦的齊白石作品特展。兩次展覽使香港更全面地了解齊白石的創作成就，涌現出不少藏家，其中以楊永德為代表，《中流砒柱》《念慈思念圖》都是其佳藏。楊永德的代理人鐘志森也是齊白石作品的重要藏家，他曾任職于榮寶齋的香港分號，是王大山之徒。他從師過程中接觸大量齊白石原作后，開始了收藏之路。

在臺灣，2002年之后藏家對齊白石作品再度關注。由羲之堂和榮寶齋共同舉辦的齊白石大展，是在臺灣規模最大、收錄齊白石各時期作品最豐富的一次展覽，使藏家對齊白石作品了解更加深入。臺灣藏家大多傾向收藏齊白石20世紀20年代之后較為晚期的作品，人物、山水，花鳥各類有十分齊全的收藏，附帶歷史屬性或其創作轉折期的作品，尤其受青睞。

三、拍賣市場

20世紀90年代年代初，內地書畫市場復蘇，行情看漲。齊白石作品初入拍場，便創不俗成績。

在1994年中國嘉德首場春拍中，中國書畫專場共上拍齊白石作品17件，16件成交，成交總額達391萬元。其中一幅約4.5平方尺的《松鷹圖》以176萬元成交，每平方尺達35萬元。同年秋拍，共上拍其作品29件，100%成交，12開《山水》冊頁拍出517萬元高價。1994年全年，齊白石作品上拍46件，有4件成交價逾百萬。

齊白石 金秋蔬果圖卷1942年

1995年，中國嘉德共上拍齊白石作品203件，僅楊永德藏齊白石書畫專場，就推出163件精品。但因入市藏品供過于求，導致價格回落，全年過百萬者僅2件。1996年，齊白石作品市場繼續回落，全年上拍的20件作品中，僅13件成交，且無一成交價過百萬元。

1997—1998年，藝術品市場受金融危機影響，普遍低迷。然而齊白石作品卻異軍突起，作品價格不降反升。1998年，其《山水》冊頁在嘉德拍出159.5萬元高價。2000年之后，國內藝術品市場日趨規范、收藏群體更加理智，藝術市場迅速回溫。據雅昌藝術網統計，2000年春拍，齊白石作品共上拍82件，成交率75.16%，成交額978.3萬元，每平尺均價5.1萬元。2003年，齊白石作品上拍數量和成交額都迅速攀升，均價漲至16.5萬元每平尺。這一年，齊白石作品首破千萬元，《詩意圖》冊頁和《山水精品》冊頁11月在中貿圣佳分別拍出1452萬元、1661萬元高價。

此后，齊白石作品在拍場一路高歌，屢創佳績。2004年，其作品總成交額達2.5億元，《花卉草蟲》冊頁在北京翰海以638萬元成交。2005年，其作品總成交額達4.5億元，《早期人物畫》冊頁在上海華星拍出1705萬元高價。2009年，其作品總成交額達8.1億元，1942年作《可惜無聲·花鳥工蟲》冊頁在北京保利拍至9520萬元。2011年，其作品再創新高，僅春拍即上拍606件，成交率90.1%，總成交額高達22.6億元。其中，《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在中國嘉德拍至4.255億元。該畫的委托人是上海投資大亨劉益謙，買家為湖南電廣傳媒集團。劉益謙說：“買這件作品，只花了不到2000萬元”。一買一賣間，凈賺4個億。

據雅昌藝術網統計，2000年至2017年6月，齊白石作品共上拍11,082件，其中1000萬元以上的275件，占比2.5%，500—1000萬元的518件，占比4.7%，100—500萬元的3,788件，占比34.2%，50—100萬元的2,733件，占比24.7%。

在275件價格逾千萬的作品中，創作年代明確者，大多作于1920年變法之后。其中20世紀20年代作品占比18%，30年代的作品占比22%，40年代年代作品占比22%，50年代作品占比14%。在作品題材方面，花鳥、山水均有不俗市場。花鳥數量最多，占60%，山水占27%。其1931年作《咫尺天涯—辛未山水冊》冊頁，在2016年由北京保利拍出1.96億元天價。從拍賣年份來看，2011年是一個峰值，過千萬者80件，占總數的29%，總成交額高達37億元。從成交地看，有49件由北京保利拍出，占總數的17.8%，48件由中國嘉德拍出，占總數的17.4%，二者為諸拍賣行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