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蔓延

姚瑤

時間停留在此刻

時間停留在此刻，微風吹動夜色

一彎明月低垂西山，仿佛觸手可及

身體里藏著的時鐘，一同

寂靜下來。放養(yǎng)的雞、鴨、牛、羊

都靜了下來

在月光下洗漱的姑娘，聲音很輕

生怕打擾了我，她一定是我前世的情人

抽著葉子煙的嘎佬和阿婆，輕微的嘆息

微弱的火光，映著古銅色的臉

他們肯定是我前世的爹娘

時間停留，萬籟俱靜

大山中只剩下我的吟唱

及一顆噗噗跳動的心

小男孩

在扶貧的小村莊里，我遇見一個撿煙蒂

的小男孩

那雙手比木炭還黑，且瘦

蓬亂的頭發(fā)打著結(jié)，多久沒洗了

他用常年睡不飽的眼神，看著我

拒絕我走近

雙手緊緊攥緊，握著煙蒂

露著小虎牙，學著狗叫

生怕別人把他的戰(zhàn)果搶走

他那小小兇樣，倒有幾分可愛

村人告訴我，他母親跟著一個閹豬匠去了遠方

已輟學兩年，每天的工作

是給他父親撿十個煙蒂

高 粱

一株高粱，傲立村口

在陣風中立于不倒，總有根系

伸向更遠處

在一個深夜

訴說村莊的全部艱辛和秘密

生活不盡人意，總會有些失落

在午后的陣雨中，來到我的夢里

飽滿結(jié)實的高粱，在陽光下低語

所有能用語言表達的，不及一粒高粱米

在某個深夜走進我的胃里

與風雨相攙，一株高粱發(fā)出最嘹亮的吶喊

時光匆忙，不留一絲痕跡

誰在信誓旦旦保護一株高粱的尊嚴

誰就是我生命的爹娘

一碗高粱酒的盟約，在內(nèi)心急劇的戰(zhàn)斗中

瓦解，支離破碎

斬下頭顱，高粱并沒有壓低腰身

一把鋒利的鐮刀，并沒有說出全部的疼痛

炊煙升起，牛羊歸來

一株高粱行走在村莊之上

一聲聲的吶喊，來自胃的沉悶語言

更多人把一粒粒高粱米，嵌入血管

并在血管里發(fā)出金屬的聲音

野草蔓延

高過人頭的野草，長得轟轟烈烈

一場春雨之后，即將漫過低矮的木樓

我把它們寫進詩里

裝進一張A4紙里

大部分時間，我與這些野草對視

我需要一個春天的時間

來收拾野火燒不盡的殘局

我把它們整齊地收進我的詩里

阻止它們漫無目的，雜亂無章

可是，我怎么也無法

阻止它們在深秋綿長的咳嗽

和一個冬天的疼痛

責任編輯 孫 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