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傳統美術造型的神話傳說溯源

摘要：中國神話是我國上古時期的傳統神話，不依托于任何宗教，反映了早期華夏兒女淳樸的思想以及古代人們對自然現象及社會生活的原始幻想，并通過超自然的形象和幻想的形式來表現的故事和傳說，是“通過人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神話通過以神為主人公，它們包括各種自然神和神化了的英雄人物。神話的情節一般表現為變化、神力。神話的意義通常顯示為對某種自然和社會現象的解釋；有的表達了先民征服自然、變革社會的愿望。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大禹治水、精衛填海……這一個個流傳廣泛的古代神話傳說，無一不展現著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對自然的認知和無窮的幻想，體現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關鍵詞：湖湘文化 傳統美術 造型溯源

一、女媧

女媧是中國神話中的創世女神。是原始社會母系氏族時期流傳下來的一位偉大女神形象。她最主要的本領是能化生萬物。“女媧摶黃土造人”和“女媧煉石補天”的傳說在我國家喻戶曉。在山東、江蘇、四川等地的漢代畫像石中，就出現了很多女媧像。女媧常常與伏義成對出現，伏義是中國古神中地位最高的一個男神，漢代人把他說成是“三皇五帝”中的第一皇。他們長著人的頭和身體，卻分別有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尾交織在一起，有時還相交在一個圓環之中。他們手中常常舉一件東西。例如伏義拿一個曲尺，女媧持一個圓規；或者伏義手捧太陽，太陽里面有一只金鳥，女媧手捧月亮，月亮里面有一只蟾蜍。在新疆吐魯番出土的一幅隋代帛畫中，伏義女媧仍舊兩尾相交，手持尺規，只是服飾和面容有了維吾爾族的風格。由此可見，這個神在時間上和空間上都有廣闊的影響。

在現代美術作品中，伏義女媧的形象被長期保留下來，只是在造型上隨著藝人的觀念和心智塑造出不同的面貌而已。如石雕中有“女媧補天”一尊，女媧的造型基本源于古代畫像石刻，只是將蛇尾演化成魚尾罷了。《摶土造人的女媧》是一幅民間剪紙，它出自陜西農村婦女張關鳳之手，女媧的造型已經從天上的神，演變成為中國傳統婦女的形象，優美的畫面反映出當代農村婦女對古代神話的理解和崇敬。

由女媧圖騰脫胎產生的蟾蜍題材在民間久經滄桑，歷劫不滅，體現出原始藝術對現代民間美術的深遠影響，同時也展示出古老原始神話的永恒魅力。如刺繡藝術品上帶蟾蜍圖案的小兒裹肚、扎花童鞋、護背兒蛤蟆枕；蟾蜍剪紙花樣，窗花和枕頭繡花紙樣；燈彩紙扎中的蛤蟆燈；面塑藝術品中的蟾蜍造型“禮饃”；年畫、雕刻及其他工藝品中出現的傳統題材《戲金蟾》、《劉海耍蟾》等等。蛙與媧同音，是為女媧的氏族圖騰標志。

二、鳳鳥

泰勒認為，神話起源的真實背景就是萬物有靈論的信仰。古代楚人以鳥為圖騰崇拜物。楚人認為，靈魂既可以為鳥，鳥也可以引導或伴隨靈魂飛行。屈原的《招魂》篇里，記載了南方祭祀水神，祈雨求豐，厭勝水怪，招魂拯靈的情景。自古南方河澤多水鳥出沒，鳥類被楚人先民視為神靈之物。與西漢墓主軑侯同時期，客居長沙的文學家賈誼的《鵩鳥賦》中，有“野鳥在室，主人將去”之語，譯為白話是：如果有鳥飛到家里來，便是主人死亡的時候到了。說明了長沙的迷信風俗。長沙至今還有這種喪葬習俗，人死后在棺轎上扎一白鶴，祭帳上要寫上“乘鶴仙游”的古語，以祈禱亡靈隨飛鳥同往天國。

鳳紋與鳥紋同類，鳳鳥的形象即是由氏族崇拜的單一自然物逐步轉化為由人類創造的幻想的復合形象的。楚人把一切美好的特性和特征都賦予鳳了。長沙陳家大山楚墓出土的《龍鳳人物帛畫》中，下方畫一側立婦女，高髻細腰，廣袖寬裙，合掌禱狀；上部畫一龍一鳳，作爭逐狀。但明顯可見，鳳鳥在畫面居中心地位，似有祈求善而美的鳳戰勝惡而丑的龍，保護墓主在冥府平安生活之意。

被楚人當做神靈和圖騰崇拜物的鳳鳥形象，至今仍作為“吉祥物”保留在湘西苗族。瑤族挑花和漢族的印染花布上，“鳳穿牡丹”、“鳳凰來儀”、“鸞鳳和鳴”、“丹鳳朝陽”等傳統紋樣歷來為民間所喜愛。在這些民間藝術品中，鳳鳥的形象已變得更加稚氣和可愛，但仍然依稀可見楚帛畫中那種凌風展翅的韻味和奔放旋轉的節奏感。

三、原始思維與造型意識

民間美術中“夸張、抽象”，“面面俱到、互不遮擋”，“求全、求美、求福” 的造型意識，是勞動人民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運用了原始思維的認知模式，對事物、自然、生活各方面的理解和表達。因此，民間美術其思維不是以文化和知識做為媒介，而是通過與生活直接接觸、相互作用而產生的，帶有鮮明的個人情感。所有的作品都必須是在“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的創作指導思想下進行的。它不是為“藝術而藝術”，而是為“實用而藝術”的功利性的行為活動。因為“人類初期的一切活動，包括原始藝術和其他造物活動，都是維持生命的活動，都是以此為出發點和作為終極目標的”，都是首先作為一種滿足人的需求為前提的心理活動。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都帶有明顯的功利與實用色彩。這也是原始人類的思維習慣，是由早期人的心理活動、社會環境、知識結構所決定的。

原始思維是憑借其主觀感覺、想象、夸張、幻想、回憶等對外在事物所進行的直接感受的思維過程，被稱為“直感思維”。對于其思維主體來說，任何刺激都會首先產生情感，然后形成他的意見和決定再付之行動。“在原始社會中，人們作出的結論缺乏邏輯聯系，......意見具有濃重的情感價值，......”原始思維的這種特性體了人類思維發展初期重情感與輕理性的特征，根據內心欲望的需要而進行主觀活動（即便是巫術、圖騰、禁忌也都是建立“為我”的目的上的）。在對待事物的態度上只有真實的想象，而沒有想象的真實。在“直感思維”潛意識的作用下形成老百姓的感性意識大于理性。作品成為內心理想的隱喻表達。夸張、抽象、求全、隨意、概括......這些造型特征都首先是以勞動人民自我情感的覺醒為出發點的，而后才表達于作品中（借物抒情）。因此從本質上說民間造型的理論思想是建立在原始思維基礎上的。

列維·布留爾曾提出的“互滲”概念，認為在原始人的思維里，主體與客體、存在和意識是相互滲透、相互交織和相互融合在一起的，對待事物的存在方式不是主客二分而是物我統一。體現在民間作品中就是在極度的夸張中得到極度情感的釋放，達到完美的物我相融。塑造形象時，不是視覺印象的直接復印、模擬，而是根據自己的心意和目的，進行夸張、改造，使物體現出我的情。樹上可以結百果，“十斤獅子九斤頭，一斤尾巴掉后頭”，蓮藕里可以蹦出個胖娃娃，只要表達了內心的歡喜、意識就行。“我”與“外面的世界”是從不對立的，我所想就是我所剪的，我所說就是我所畫的。藝術家們站在“剪子”之上，與其融為一體，不再局限于現實世界的客觀存在，而是由主觀意識直接決定造型，人可以比山還大，魚兒身上長滿花，臉譜中可以任意放大眼、耳、嘴、鼻等等來表現人物性格，這也是原發性思維方式下的心象造型，即把視覺認知觀念轉換為可知的形象- 圖形，拋開客觀實物的真實，依照作者對實物的主觀表現的需要來安排形象（當然這種認識是視覺再現與心靈交流的產物而不是事物的胡亂拼湊）。觀看的真實讓位于觀念的真實，客體形象的真實也讓位于心像的真實。如你問他為什么會成這樣，他們會解釋這就是心中最真實情感的體現。他們追求的是一種“畫”中之形，亦心中所想的主客統一、物我相融的精神狀態，也從側面佐證了人類思維對自身和自然界渾然一體的“確認”。這種物我渾然一體的造型形態與其說是夸大、抽象了的事物本來面貌，不如說是夸大的主觀因素在起作用。

參考文獻

[1] 左漢中.湖南民間美術全集·民間繪畫[M].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1994.

[2] 左漢中.中國民間美術造型.[M]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2016.

作者簡介：

唐云（1988.11～），女，湖南常德，就職于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教育、非遺傳承保護

靳小水（1988.10～），男，河南南陽，就職于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學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6年度學前教育研究專項課題“湖湘視覺文化在幼兒美術教育中的應用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編號：XJK16BXQ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