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
這幾年,網絡上經常會談到“地域歧視”的話題,不同地域的人還不時爆發一場網絡混戰,互相嘲笑對方、指責對方。這當然不是一個好現象。但撇開互相歧視和攻擊不論,中國地域遼闊,地理環境千差萬別,歷史背景各不相同,因此不同的地域確實呈現出不同的精神風貌和性格特征,所謂“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這顯示了中國人性格的復雜多樣性。
下面我們來看看中國幾種典型的地域性格。
一提山東人,人們總會嘆一句“山東大漢”。山東的漢子大嗎?論平均身高比不上東北人;論體格,也未必有蒙古的漢子剽悍與強壯。但為什么人們總要把山東人和“大漢”聯系在一起呢?這種對山東人的印象其實是來自隋唐時期的山東響馬,有關秦瓊、程咬金等一幫綠林好漢的故事。再就是《水滸傳》里面的一百單八將,給人的印象就是大漢、硬漢、好漢,由此可見,人們說“山東大漢”是指他們豪爽仗義、俠肝義膽的個性,以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做派。
山東大漢不僅豪爽仗義,而且還溫文爾雅,這兩種似乎互相對立的性格在山東人身上奇妙地統一起來了。這是因為,山東是儒學的發源地,一部《論語》啟蒙和奠定了山東的歷史文化、地域性格、觀念意識乃至風俗習慣。山東人繼承了“周孔遺風”,崇尚禮節,待人誠實,特別講究人際關系和尊卑等級。不過,受儒家文化影響,山東人也最愛面子,這方面具有代表性的是武松。本來酒店已經貼出了告示“三碗不過崗”,可他偏偏要逞威風,一連喝了十八碗;待到得山上,讀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發步再回酒店里來,尋思道:“我回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難以轉去。”性命都堪憂了,他還要顧忌面子,而不轉去,這就是山東大漢最典型的性格。
既然是儒家傳統最為深厚的地區,“重義輕利”當然也是山東人最重要的性格特征之一了,傳統觀念使山東人普遍認為經商致富是“背德”的可恥之事。幾千年來,山東出了無數經邦治世的大政治家、大思想家、大軍事家和大藝術家,從春秋的齊桓公、孔子、孫武、吳起、墨子、扁鵲到秦漢的蒙恬、田橫、東方朔,從東漢的孔融到隋唐的房玄齡、黃巢,從宋朝的辛棄疾到明清的戚繼光、蒲松齡,但上下兩千年竟真沒有一個值得一提的大商人和大實業家。
歷史上,最少發生農民起義的地方,就是江浙一帶。歷代皇帝都很青睞江浙居民,因為他們對財政的貢獻很大卻從不造反。江浙人不喜歡熱血沸騰,也不喜歡做愣頭青,他們精于算計,喜歡撿實惠,喜歡減少損失,謀取最大利益。所以有人說,革命都是“兩廣人立言, 江浙人出錢,湖南、四川人上戰場。”
江浙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走遍世界的溫州商人。在做生意方面,溫州商人既腳踏實地,又膽大包天。他們辦企業從紐扣到服裝、鞋子,從電子元件到成套電子設備,從日常用的小物品到高科技產業,都愿意腳踏實地去做。而賣假貨、炒房地產、非法集資等等灰色生意,他們也沒有什么不敢干的。溫州人不怕碰壁,也不怕別人不給好臉色看。只要賺錢的事,不管自己以前熟悉不熟悉,都要干。在溫州人眼里,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能否賺錢才是最主要的。
江浙一帶的讀書風氣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歷史上才子和學問大家為數不少。據歷史學家統計,自科舉制度實行以來的一千多年中,中狀元榜的進士一向以江浙人為主。江浙讀書的士子太多,而科舉的名額畢竟很少,于是,很多在科場上失意卻又滿腹才華的讀書人紛紛被地方長官聘作師爺。明代中葉至清末,上至總督、巡撫官署,下至州縣衙門,往往都要聘請幾位有才識、能干的人處理行政事務,稱為幕友。對一般胥吏而言,由于他們是自己長官的師賓,故尊稱為“師老爺”,簡稱為“師爺”。清代的幕友多來自紹興府,所以稱紹興師爺,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地域性“師爺幫”。清廷鎮壓太平天國期間,紹興師爺因處事靈活、深謀遠慮,而被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名臣大量使用,由此可見江浙人之精明強干。
湖南人血氣方剛、勇武堅韌,可用霸蠻二字來形容,由于湖南地區文明開化相對較晚,此前多蠻夷居住,因此湖南人的性格多了幾分霸蠻之氣,湖湘文化崇尚經世致用,敢為天下先。
湖南在中國古代是一個文化貧瘠的地區,湖南多山地丘陵,且地勢南高北低,交通不便,遠離全國政治中心,消息閉塞,因此,湖南長期以來被視為文明尚未開化的蠻荒之地,在古代,除了愛國詩人屈原之外,湖南鮮有政治、軍事和文化人才。直到近代,從晚清曾國藩、左宗棠等人開始,湖南才涌現出了一大批優秀的杰出人才。在中國傳統社會,湖南長期停滯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以種植水稻為主,日本作家司馬遼太郎稱之為“稻作文明”。相對獨立的獨特地理環境造就了湖南人與眾不同的性格特征,湖南人性格最顯著的特點就是 “血性”,這種血性是一種為國捐軀、視死如歸的浩然之氣,這樣的事例在中國近代歷史上不勝枚舉,“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為了變法救國的理想慷慨就義,年僅30歲的陳天華為了喚起國人的覺醒蹈海自絕,毛澤東則喊出了“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壯志豪言。湖南人舍生忘死的精神體現得淋漓盡致。湖南人骨子里的血性和近代以來在湖南興起的 經世致用的湖湘學風相結合孕育形成了中國近代革命史上湖南人的獨特地域性格。
在近代歷史上,被譽為“湖南騾子”的左宗棠為收復伊犁抬梓出征,可謂霸蠻之氣十足,難怪有人這樣評價“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陳獨秀曾經說過“只要有一個湖南人在,中國就不會亡”。

我們再來看深居內陸的西北地區,由于深居內陸,氣候干旱,長期的游牧生活養成了這里的人魯莽沖動,又很講義氣的性格特點。黃土高原上的山西人窮則思變,四處闖蕩,善于經商,晉商憑借卓越的商業智慧縱橫于明清500年間,晚清著名的山西票號幾乎獨占中國匯兌業務,執全國金融業之牛耳。而廣東則是海洋文化的代表地區,海洋文化是開放的文化,在臨近海洋的地區生活,與其他國家和地區海上通航交流的機會很多,受外來文化的影響也多,這樣就形成了廣東人容易包容和接受外來文化及新鮮事物的心理特征。
當然,按省劃分的地域性格并不準確,有以偏概全之嫌。而且,“省”是行政區劃單位,并沒有獨立的語言、文化、信仰等體系,以此來區分一個區域的群體性格并不十分科學。本文只是對中國文化風貌多樣性提供一個觀察思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