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2

雪舟

白雪吹送還鄉人

一群麻雀從草垛上

驚飛，它們降下了

石咀河的黃昏

萬物在萬物中生長

消亡，禽鳴在村莊

村莊在冬雪中

一夜白了頭。望鄉

返鄉的民工進了村

白雪吹送還鄉人

春風劫

我們等來了向往已久的生活

我們等到了疾病，衰老、還有

同齡人，零敲碎打，被死亡帶走

我們等到了衣食無憂的寡歡

我們等到了風雨無阻的春天

春天之路，輕描淡寫

人生之夢，醒于這春風之劫

在風中向枯朽之物，一一告別

向我們終將為伍的草木

低首，讓路

春憶

春日，小學老師讓我們將

“曉”字抄寫二百遍，因為

他初生的兒子名字里

有一個“曉”字，拂曉，破曉，家喻戶曉

還有一位粗暴的老師

他對付不聽話的學生，上前就是一腳

我輟學后，他上我家門喚我去讀書

我見到他，撒腿就跑，最終還是挨了一腳

爬起來，從此再沒逃過學

如今，他們中的一位不知所終

另一位，拄拐杖，腳再也抬不起來了

二十多年前，我曾走村串戶

喚回多個輟學的孩子，返校的山路

彎彎曲曲，拐過山腳，有條小河

現在是春天，雪水消融，河水漲了

我想和你去看看鄉下的校園

我不喜歡太平靜的河流

我不喜歡太平靜的河流

它像是偽裝的，或者沒有脾氣

我同樣不喜歡太順暢的文字

它失真，如假花沒有芬芳

那些磕磕撞撞的浪花

那些笨拙平淡的話語

才是世界本真的面目

更是一個人每天要歷經的瑣碎

浪花里裹挾著沙粒

話語中有遲疑的皺眉

鎖孔等待著每天擰開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