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論視角下中國電影完片保險融資效應和可行模式研究

王伊琳 劉怡君 西南財經大學保險學院

近年來，伴隨著國內電影票房市場整體迅猛增長，電影產業投資市場也在快速發展。但是電影票房投資收益的不確定性成為影響投資的重要掣肘，特別是中小制作電影的融資困境缺乏有效的破解途徑，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電影市場的整體健康發展。為此，2016年頒布的《電影產業促進法》第四十條提出，“國家鼓勵金融機構為從事電影活動以及改善電影基礎設施提供融資服務”“國家鼓勵保險機構依法開發適應電影產業發展需要的保險產品”。金融行業也逐步加大對于文化產業的支持力度。2010年4月8日，中央九部委聯合發布《關于金融支持文化產業振興和發展繁榮的指導意見》，其中第五條指出，應當積極培育和發展文化產業保險市場，提高保險在文化產業中的覆蓋面和滲透度；還特別提到探索開展、發行廣播影視產品完工險、損失險等。其后，原中國保監會也下發《關于保險業支持文化產業發展有關工作的通知》，這為我國在借鑒西方國家完片保險基礎上進一步完善我國影視行業金融保險服務體系提供了有力的政策基礎（徐亞萍、丁一品，2016）。本文試圖在總結我國當前電影融資、保險現狀和問題的基礎上，重點分析電影完片保險對項目參與各方收益上的比較優勢，進而就其可行的模式及面臨的風險和阻礙進行探討，并為我國影視保險事業的發展提供可能的發展建議。

一、完片保險的概念以及國外主要的運行模式

（一）電影完片保險的概念與內涵

完片保險作為電影保險的高級實現形式，其風險標的是保障電影在預定周期和預算內完成。它是一種由保險公司提供的面向融資擔保、用于保證電影創作者完成和交付電影的保險服務，保險公司（或者評估中介）依據電影劇本、演員和預算進行核保以及厘定保險費率；制片方在得到保險公司擔保的基礎上向相應金融機構進行融資，并且在影片拍攝制作過程中全程參與風險監控，一旦未能按要求成片，則保險公司執行理賠程序。完片保險的實質是保證保險，其投保人是融資活動的債務人，債務人（制片方）對于自身償還風險進行風險轉移。一旦出現償付危機，則由保險公司向被保險人，即債權人（銀行等）償還融資款項。

（二）國外完片保險的主要運行模式

目前好萊塢制片體系下完片保險趨于高度成熟，是國外最具代表性的完片保險模式。這一模式一般由專業的保險公司下屬的影視保險機構承保，比如國際電影保險公司（International Film Guarantors）、HCC保險公司（HCC Insurance Holdings）等（唐中君、牛志嘉、楊楚瀟，2014）。此類影視保險機構會根據每個電影項目的特點，提供一攬子的產品服務，即涵蓋人身、財產、責任、信用保證等保險保障的“產品包”（Production Package）。此類模式的基本流程如圖1所示。

圖1 專業影視保險機構為核心的好萊塢模式

二、中國發展電影完片保險的現實意義

（一）中國電影制作融資現狀

在相對成熟的電影體系下，大型的制片公司通常具有足夠的資源進行影片制作，包括為延期和超支提供資金支持，融資成本相對較低，企業的現金儲備能夠作為有利擔保，并且在多元化的投資主體中前期大多存在風險分擔協議，對于擔保的需求相對較低；但由于制作成本投入較高，影視基礎保險保障在全程的風險控制過程中扮演關鍵角色。

融資問題對于中小制片公司而言頗為棘手。主流融資方式主要有專項電影基金應用、影片預售發行權質押借貸，以及貼片廣告融資等。但這些融資渠道都面臨著較高的成本，由于電影行業風險評估的特殊性，我國在抵押、質押權方面的不完善，以及轉讓和殘資處理二級市場的缺位，使得金融機構在面對中小影視企業貸款時大多保持謹慎態度。而電影專項基金的利用效率相對有限并且集中度較高，大多流向國有中小電影制作公司，同時由于相關效益回收監管機制的缺位，使得效應更多集中在影片數量增加而非制作水平的上升，從而生產出大量未能進入市場的影片。此外貼片廣告對于影片內容的干預也難以作為影片融資的長效機制。

（二）電影融資的主要困境——信用擔保缺位

影視公司在吸引外部融資時往往需要通過擔保機構評估來增強金融機構的投資信心，但目前電影融資的主要困境在于信用機構尚且難以實現對于影視著作權知識產權價值的有效評估。

即使對于類似華誼兄弟等償付能力有保障的上市企業，銀行貸款發放也需在全面資產狀況評估后，擔保版權以及銷售收入并將法人代表的無限連帶責任作為抵押后才得以實現。何況對于實力有限的中小影視企業而言，可供擔保的有形資產有限，而無形資產具有天然的風控劣勢，尤其在我國存在電影審查等特殊風險的背景下。此外，中小成本影片由于成本約束往往選擇資歷、票房號召力有限的導演和演員，使得無形資產的隱形未來估值降低，進一步制約了其融資的潛力。

（三）中國電影完片保險發展的意義及現狀

電影產業的保險總體上可以分為三個層次：一般保險、基本保險和完片保險（吳曉武，2011）。一般保險的險種僅僅包括一般的人身意外險和財產險，只能理賠演職人員的醫療費用，或者當劇組道具損壞后，保險公司只負責賠償道具，無法保障影片繼續制作；事實上是把傳統保險行業的經營模式直接照搬到電影行業，未能適應行業風險的特殊性。基本保險的險種則可以保障相同情況發生時電影制作方因損失而獲賠，其理賠上限可以達到電影項目的預算總額。完片保險則是影視保險的一種高級形式，建立在基本保險保障之上，融合了擔保、融資服務，需要保險、金融以及電影行業多方配合，覆蓋面廣，是好萊塢等成熟電影市場正在快速發展的重要的保險服務類型。

目前我國的影視保險無論是保障水平還是保障范圍均處在起步水平，但隨著近年影視市場趨于規范，投資人對于回報的風險規避越發重視，倒逼金融保險服務水平的提升。保監會在人保財險、太平洋財險以及出口信用保險公司開展文化產業保險試點。其中與電影行業相關程度較高的包括文化產業信用保證保險、文化產業知識產權侵權保險，以及演藝活動財產保險、演藝活動公眾責任保險及演藝活動取消保險。但是此類保險專業經驗較為有限，因此高成本制作大多選擇國際專業影視保險機構進行擔保融資。如2006年《滿城盡帶黃金甲》的投資方北京新畫面影業公司與完片擔保方Cine France合作向渣打銀行成功融資，此外還有美國電影金融公司（FFI）、歐洲電影保險公司（Europe Film Bond）等外資公司為國內一些國際市場表現預期良好的影片（如《長城》《臥虎藏龍2》等）提供融資保險。但此類保險并不具有普適性，原因在于在我國文化產業中，中小微企業占90%以上，其普遍具有風險規避能力弱、風險管理機制不健全、對于行業外游資依賴程度高、缺乏資金支持的特征，對于看重文化企業信用的國際完片擔保機構而言難以達到其標準，而達到國際標準的影片往往擔保需求弱，出現供需錯配的問題。

為解決這樣的供需失衡的處境，一方面保險行業正積極提升對于文化產業保障的服務水平，2017年6月中國人保財險與美國電影金融公司（FFI）引入完片保險和制作保險，為國內電影項目提供在人身、財產、責任保險基礎上的一攬子風險解決方案；另一方面電影行業業內也在積極嘗試行業自保。國內民營資本也嘗試對國外完片擔保模式進行本土化改造，如以和力辰光作為擔保方為《心理罪》《迷途殺機》等影片設計的“完片擔保++”模式，即是在影片攝制保險和債權融資的基本功能基礎上，通過銀幕外增值途徑的方式，為完片擔保加入投資收益保險的功能（蔡紫煊，2017）。

總體而言，當前我國的金融行業以及電影行業內部均在影視投資、制作風險保障上做了積極的探索，但是如何適應我國影視產業特點，構建制片方、發行商以及金融服務機構三方高效的資金融通機制以及風險分擔機制，借鑒成熟好萊塢保險產業體制，仍存在較大的發展空間。電影完片保險以其覆蓋面相對較廣、擔保和融資相結合等特征，有望成為電影行業重要的基本保險形態。

三、電影完片保險的投資償付風險博弈分析

電影項目前期融資涉及到制片方、銀行和保險機構等三方，其行為均受到風險控制和潛在收益的影響。完片保險是否能顯著降低銀行風險期望，從而增加銀行的資金出借意愿，解決融資困境，博弈分析可以為此提供一個有效的解釋。

（一）無完片擔保的投資償付風險博弈分析

假設制片方給出的貸款利率為i，銀行出借者會考慮制片方提出的利率，然后決定是否出借。如果決定借出資金，假設借出的資金為M，資金在運營的過程中產生的收益為R(M)；如果制片方按時完成，出售發行權從而按時歸還資金和利息，會存在信用收益B，但如果不能按時還款，會存在一個信用損失C；歸還的概率為P。

從表1可以得到，制片方不借用資金進行運營投資，期望收益E（R）=0；制片方向銀行借款，期望收益為：

當E（R）’＞E（R）時，制片方會選擇借貸，即

銀行出借資金的期望收益為：

同理，只有E（R）＞E（R）’時，銀行愿意提供資金，即

聯合（1,2）和（1,4），可知制片方可借款：

銀行提供的利率：

綜上，制片方能夠借到資金M，與利率i、收益R、還款概率P、信用收益B和信用損失C都有密切的關系。銀行在借款資金安全性得不到保障的情況下，會減少發放貸款M。而中小影視企業對于資金的需求量大，如果減少貸款量，那么制片方的融資將更加困難。而完片保險恰恰可以為資金出借者提供風險分擔和補償機制，有利于緩解借貸的信息不對稱。

（二）完片擔保參與下的投資償付風險三方博弈分析

1.保險公司與銀行的博弈分析

假設保費為電影預算的一定比例，該比例為q，一旦電影未能及時完成，保險公司賠償金額占保險金額的比例為r。

購買完片保險后，銀行的期望收益為：

不購買完片保險時，銀行的期望收益為：

如果銀行在購買完片擔保時決定出借資金，則必須E（R）＞E（R）’，即

化簡上式，得r（1-P）＞0，因為 r＞0，0＜p＜1，所以r（1-P）＞0恒成立。所以銀行愿意在制片方購買完片保險的情況下出借資金，因為投資風險可被分散。

另一方面，保險公司承保的期望收益為：

保險公司不承保的期望收益E（R）’=0。當保險公司愿意承保，必須滿足E（R）＞E（R）’，即

將上式化簡，得

綜上可知，對于銀行而言，完片擔保可以幫助其分散投資風險，所以銀行愿意接受投保完片保險后的融資項目。對于保險公司而言，承保條件是控制損失率r。由式（1，12）可知，保險公司賠付比率r與保費費率q、履約概率P、利率i有關。所以，保險公司在滿足式（1，12）的情況下，將與制片方和銀行合作，加強風險管控，實現共同盈利。

2.保險公司與資金需求者的博弈論分析

設制片方向銀行的貸款本金為M，運營收益為R（M）。

表1 制片方與資金出借者的博弈論模型

表2 保險公司與資金出借者的博弈論模型

表3 保險公司與資金需求者的博弈論模型

保險公司承保時，期望收益為：

當保險公司不承保時，期望收益為E（R）’=0；當保險公司承保，為制片方提供完片保險時，必須有E（R）＞E（R）’，則

制片方投保時，期望收益為：

制片方不投保時，期望收益為：

當制片人愿意購買完片擔保，必須有E（R）＞E（R）’，即

化簡后得：

綜上，可以發現式（1,14）與上文的博弈模型結果一致，保險公司的賠付率r，與保費費率q、履約概率P、利率i有關。當式（1,18）的情況能夠實現，保險公司提供完片擔保能夠實現共贏的局面。并且由式（1,18）可知，P越大則期望收益越大，完片保險能夠為制片方信用提供幫助，有利于制片方獲得更多收益。

簡而言之，在不具備第三方擔保時，銀行的資金出借意愿與信用狀況以及還款概率高度相關，在信用體制缺位導致評估受限條件下，銀行的保守策略必然導致制片方融資十分困難。而當制片方符合承保條件購買完片保險后，銀行期望收益在風險控制的情況下顯著優化，項目的資金融通效率得到顯著提升；制片方的拍攝具有相對穩定的資金供給，銀行貸款的收益得到有效保障，保險公司也能以保費的形式在繁榮的電影產業中分一杯羹，利益上的共贏能夠顯著增強各方在電影市場參與的動機，保險保障的加入使得整個融資過程效益提升、風險控制加強。

四、中國電影完片保險的風險因素及可行模式分析

完片保險能否適應我國影視產業發展以及影視行業監管特點決定著其市場接受度的高低，體現中國特色的產品設計應基于對我國電影行業風險的深入了解，根據影視項目制作的周期，電影完片保險可能面臨的風險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一）完片保險的主要風險因素

1.創意產權侵害風險

主要對應知識產權保護。影視項目內容創意性、獨特性在開發過程中發揮關鍵性作用，由于電影由立項到拍攝完成交付發行方，參與人員眾多，經歷時間較長，面臨著顯著的泄密風險。即便是類似漫威系列影片等角色固定IP電影，在內容保密方面實行了嚴格的控制，但依舊不時出現劇本泄露等問題。一旦出現創意被竊取、搶先上映的情況，對于項目收益將造成惡劣影響。

2.拍攝上映審查風險

一方面，這直接決定電影作品能否通過上映實現票房變現，拍攝完成的影片若經修改后仍未能獲得“電影上映許可證”，則面臨投資落空窘境；另一方面，中國電影審查環節無公開、成文標準，使得此環節具有極強的不確定性，并且涉及歷史問題、政治問題的影片，隨當局態度以及社會輿論的變化，對于電影作品的審查標準也會存在時間維度上的變化，使得此類政策性風險的防范與轉移面臨諸多困境。

3.融資風險

融資風險是完片保險應對的主要風險，原因是其關鍵功能在于向銀行提供制片方信用保證，確保融資過程順利。影視項目可能遭遇融資不暢以及沉沒成本風險，制片過程需要確保資金連貫性，一旦拍攝過程中資金鏈斷裂，先前投入的資金將轉變為沉沒成本。此類情況不在少數，2012年以來中國電影年產量已經達到800部以上，但是其中70%都面臨未按期完成的情況。這就凸顯了我國完片保險建設的重要性，其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暢通資金流動，降低影視項目資源浪費。但同時，我國保險在文化產品保障方面專業程度的缺乏，導致一旦大量項目同時出現資金鏈斷裂，將對保險公司償付能力構成極大的威脅。

4.拍攝過程風險

一般而言，拍攝過程大多涉及普通的財產及責任保險，一方面是針對演職人員意外傷害的賠償，另一方面是保障攝制組的財產安全（涉及自有以及租賃物品）。即，單純對于拍攝人員醫療成本以及財產成本的賠償，未考慮由于人員以及物資財產受損對于影片拍攝進度的影響。

而在完片保險體制下，在拍攝過程中應該涉及影響影片及時完片的諸多因素。例如，非替代性演職人員受傷或者因政策、私人原因無法繼續拍攝的情況，又如項目涉及“劣跡人員”導致影片臨時換角、預算超支、上映中途撤檔等。此外，自然環境、拍攝時間、天氣因素等諸多非人為因素，以及拍攝設備、拍攝內容儲存媒介（如膠片）的損壞或丟失，均可能干擾電影及時完片。

5.成片發行風險

在電影拍攝以及后期制作完成后，電影版權由制片方轉移至發行方，發行方償還銀行貸款本息，至此環節完片保險的保障期間已經完成。但是在發行過程中，影片仍可能面臨宣傳定位不準、發行不暢等風險；上映之后，也可能因極端原因中途撤檔。例如，2012年美國電影《被解放的姜戈》在我國上映時臨時撤檔，影片內容做部分刪減之后，更名為《被解救的姜戈》重新上映。除此之外，接下來在上映過程中，由于觀影場所人員密集、人流量大，可能出現火災或者其他觀眾人身意外傷害危險。如電影《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在美國科羅拉多州丹佛市首映時發生槍擊案件，側面說明購買第三方責任險的必要性。

（二）中國完片保險可行模式

在國內探索電影產業引入完片保險機制的過程中，由于我國文化產業領域保險產品細分程度較低，專業化水平欠缺，照搬國外模式可行性較低。主要體現在：一是對于電影行業內部運作以及風險特質缺乏了解；二是由于市場不健全導致投保數量有限，大數法則難以應用，易出現償付危機。我國完片保險的建立有賴于以上兩個問題的解決，所以有必要在原有模式上加以改造。

1.模式一：行業內部自保——發行商充當擔保方

此種模式的優勢在于，相較目前好萊塢完片保險而言，發行方作為影視產業的核心提供完片擔保，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對于拍攝項目審核專業能力有限以及信息不對稱等問題，并且，如果電影在后期出現未能及時成片的情況，發行方應對經驗更加豐富，在發行和宣傳方面進行適時調整，一定程度上能實現風險的內部消化（何圣捷，2014）。

實質上，在此種模式下擔保方由保險公司轉變為影片發行方，在我國保險產業尚未能適應影視文化產業發展的情況下，可實現度更高，類似于行業自保的性質，在影視產業鏈內部加設投資風險擔保環節，可對中小制作的優質影片發展推波助瀾。當然此種模式的局限性在于具有明顯的過渡性質，伴隨電影產業化程度提高、行業人員標準和薪酬體系健全，保險公司的信息劣勢將明顯下降，相較于發行商的保障性優勢凸顯。所以，當前發行方作為擔保方可作為完片保險經驗積累的過渡模式。

2.模式二：政府影視產業風險保障基金

基于當前國內完片保險市場尚未建立，行業風險意識較弱、完片保險產品較少導致保險公司不具備足額投保數量，難以直接運用大數法則進行風險分擔，因此，可以在培育完片保險市場前期，運用多元化的方式實現風險轉移分擔，與模式一較為類似的是，也具有適應完片保險市場不健全的特征的過渡性質。在不能完片的情況下，單純依靠保險公司難以實現風險轉移，可以通過政府基金采用按比例風險補償和資金補貼，避免因保險公司為降低過高的賠付率設立較高的免賠額（唐中君、崔駿夫、牛志嘉，2016）。

圖2 發行商為核心的行業自保模式

圖3 政策基金、再保險公司保障模式

同時，政府基金的參與有利于引導影視行業信用體系建設，對于在預算和拍攝進度控制方面信譽良好的演職人員，可以通過與保險公司協商降低費率的鼓勵政策規范行業秩序，提升行業工業化水平。

（三）小結

相較于好萊塢成熟的完片保險模式，上述模式一、二均是在美國模式下進行了適度的中國化改造，即弱化了保險公司在完片擔保中的絕對性地位，以發行商參與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以政策基金保障以及再保險方式解決因投保數量不足導致費率過高或者免賠額過高的問題，實現風險分擔。在我國電影保險市場仍處在發展初期的階段，這作為過渡性手段具有較高的應用價值。進一步看，模式一的缺陷在于發行商資本狀況的參差不齊導致其擔保資質對于銀行而言吸引力有限，而模式二適應了電影行業政策性風險作用顯著的特點，不失為當前試點的可行舉措。

五、完片保險發展的主要阻礙

（一）風險標的定價困難

電影行業目前諸多方面難以實現規范化的根源在于產業化水平有限，一個表現就在于明確的薪酬體系和工會體系成熟程度較低，目前或是缺失或是形同虛設。制片方為某位攝影師或者演員投保時缺乏量化的等級和量化標準，一旦出現問題，保險公司在尋找替補人員時也難以具有普遍的參考依據。從業人員大多依靠口碑或者業內認可程度等相對模糊的薪酬體系，也使得完片保險整體定價、過程監控、風險應對都存在難以突破的困境。

（二）跨專業人才缺乏

美國專業的影視保險公司從業人員一方面具備金融保險、風險管理方面的從業經驗，另一方面對于影視項目融資、制作、劇本篩選、發行權預售等方面有所了解。而如今我國此類人才寥寥無幾，并且對于此類高等專業教育也幾乎空白。于是保險公司對于此類項目承保、審核均面臨技術困境。

此外，我國保險行業與電影行業合作水平低，完片保險整個承保、風險管理、理賠、項目后期處理專業程度較高，前期審核包括劇本、預算、演職人員安排以及勞務合同、設備租用等相關內容，對于傳統保險從業人員而言審查難度較大；就項目出現超支或超期情形而言，電影版權轉移至保險公司，完成影片拍攝、完成發行宣傳上映、收回投入以及實現盈利等一系列專業問題，均極大超出了保險公司的能力范圍。

（三）我國電影審查風險難以量化

相對其他國家的電影體制，我國電影制作和生產面臨難以量化的強制審批風險，即“拍攝許可”以及“公映許可”。此類審查風險在其他國家目前成熟的完片保險中并不包含，但對于我國電影而言審查風險是影視制片風險中不可忽視的一環。難以量化的政策風險，對于保險公司項目審核、承保均增加了顯著的技術難度（何圣捷，2017）。

六、結論及政策建議

作為打通電影行業融資的關鍵一環，保險業在未來影視行業中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在電影行業基礎險種初具規模的現狀下，完片保險作為貫穿拍攝全過程的高級保險形式，將對融資、過程風險管理等發揮顯著作用。目前來看，好萊塢成熟的完片保險的引入在我國試水還存在著諸多困境，甚至可以說舉步維艱，基于中國電影行業風險特質的修正模式，對保險公司在處理電影項目專業能力有限的問題上則體現出了一定的優勢，但是也具有明顯的過渡性質，難以作為我國完片保險發展的長久之計。針對我國電影、保險行業特點，開發出適應我國市場的影視保險產品，現階段一定程度上需要得到政策基金扶持以及再保險機構的參與。同時，在相關政策上也需要進一步的發展完善：

第一，應該加強政策性基金保障推進產品試點，扶持影視行業風險保障。

第二，推動影視行業內部信用體系建設，健全相關的評估機制；同時引導高等教育人才培養適應文化產業市場發展需求，提供文化產業、金融、保險等交叉學科專業人士。

第三，推動影視行業建立普遍的從業人員、公司信用體系、薪資體系建設，便于行業風險預測模型的量化分析。

第四，在保險行業層面，經營管理方面，應提升保險服務的專業化、專門化水平，在借鑒成熟模式的基礎上，通過建立影視保險子公司或保險中介機構；產品設計方面，建立行業風險模型，健全影視保險產品體系等。

諸多行業面臨工業化革新的今天，擁有諸多風險特質、同時收益逐漸走高的電影行業需要健全的保險體系支持它的穩步前行，保險業也需要這樣富有活力的產業成為它的下一個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