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謝格拉德四國集團興衰沉浮

艾麗雅 王素

“維謝格拉德集團”是由中歐四國匈牙利、波蘭、捷克和斯洛伐克組成的區域合作組織，曾經并不尋求關注，也沒有引起多少關注，但近期其與歐盟就某些核心原則和價值觀問題發生了分歧，使該組織成為輿論焦點。

回首四國集團走過的二十多年，其經濟增速超過西歐國家，在進出口貿易方面也顯著增長。根據專業貿易數據，2010～2015年，四國集團成員的復合年增長率均表現良好，預計2016～2020年將高于平均水平。然而，如果它們與西歐的關系持續惡化，此趨勢也許會逆轉。

“維謝格拉德”源于匈牙利的一個小鎮。1335年，波希米亞（捷克的歷史地區）、波蘭和匈牙利的領導人一致同意繞過維也納，創建更便于進入歐洲其他市場的新商業路線。幾百年后的1991年，這幾個國家的領導人（1992年捷克斯洛伐克分裂之前，仍是3個國家）組成了聯盟，一邊脫離當時的蘇聯，一邊更好地與西歐融合。然而，在當前歐洲一體化的背景下，同樣的名字，喚起的卻不是統一，而可能是反抗。

2004年，四國集團所有成員加入歐盟。自該組織成立以來，其活動非常模糊，但當2015年移民危機席卷歐洲時，它們一致反對歐盟移民政策，并拒絕接受移民配額制度。雖然它們不是唯一不喜歡歐盟配額制度的，但在表達上卻最直言不諱，并且迄今為止已成功拒絕了歐盟。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甚至從法律層面挑戰歐洲法院。

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進一步鼓勵了四國集團，它們認為公投的結果是對執政精英的一次重創，歐盟需要改變，應變得更加關心公民，而不是機構。

近期，匈牙利和波蘭政府均提出了限制政治權利和破壞民主制度基礎的新立法行動。匈牙利執政黨修改了一項高等教育法案，力圖關閉在匈牙利的外國大學。波蘭也在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的領導下通過了一系列新法案，其中包括廢除波蘭最高法院的獨立性。政治評論人士分析，匈牙利和波蘭均采用專制制度賦予執政黨巨大的不受限制的政治權力，它們已不再被視為自由民主國家，其歐盟成員國身份應受到挑戰。

互相依賴

因為地理和歷史原因，四國集團結為盟軍，也由于這些因素，它們的聯系自然非常強大。通常，四國在各自前十大進出口國名單中排名占據優勢。然而，仔細觀察，四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都是德國。在四國的進出口總量中，德國通常比其他任何合作伙伴都高出幾倍。

“2016年，波蘭對德國的出口超過500億歐元，占波蘭出口總量的27%以上，同比增長3%。”波蘭出口信貸機構的市場專家多米尼克 ·威克勞表示：“英國和捷克是波蘭的第二大出口國，分別達121億歐元和120億歐元，均占據市場份額的6.6%。”

捷克、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的情況也是如此。根據匈牙利進出口銀行的數據，2016年，共有256億歐元出口到德國，而對第二大出口市場羅馬尼亞的出口總額只有46億歐元。

四國集團進口和出口的主要行業為汽車、電氣和機械設備，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四國在歐洲供應鏈中正在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布的一份有關“德國—中歐供應鏈”的研究報告顯示，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歐已經發展演變為商品制造出口世界的基地。報告強調，德國和四國集團雙邊貿易的迅速擴大，也導致了技術轉讓給四個國家，同時加速了四國的收入趨同。

“這些國家是歐盟經濟一體化程度最高的國家，比西班牙或北歐國家更甚。”歐洲貿易聯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貝拉 · 高爾戈企（Bela Galgoczi）說：“在經濟方面，四國集團完全依賴歐盟。以匈牙利為例，該國80%的GDP是在出口中實現的，其中80%來自歐盟。事實上，作為德國供應鏈的延伸，匈牙利與歐盟完全交織在一起。”

就德國而言，其在該區域的貿易和投資也十分強勁。據報道，2016年德國和波蘭之間的貿易額創紀錄地達到1000億歐元。與此同時，德國戴姆勒汽車公司對波蘭下西里西亞省的一個工廠投資了5億歐元。2015年，德國和波蘭間貿易幾乎是德國和俄羅斯的兩倍。2016年早些時期，德國總理默克爾訪問華沙與波蘭前總理貝婭塔 · 希德沃會談時，雙方明確表示要推進經貿關系進一步發展。

脫離歐洲

雖然與歐盟的關系變得日趨暗淡，但四國集團一直忙于尋找新的合作伙伴。

匈牙利進出口銀行的一份聲明表示，該國政府在2013年出臺了‘向東開放的政策，主要針對獨聯體國家、中國、東南亞和中東地區。這一政策不僅著眼于促進對這些地區的出口，而且也在吸引資本。自這一政策出臺以來，匈牙利已在目標地區開設了25家貿易公司。

2015年，匈牙利外交與貿易部長彼得 · 斯齊亞托（Peter Szijjarto）宣布了“向南開放”的戰略，重點關注非洲和南美地區，并在這些地區建立了4個新的大使館（厄瓜多爾、埃塞俄比亞、加納和安哥拉）和6個貿易公司（埃塞俄比亞、安哥拉、智利、厄瓜多爾、秘魯和肯尼亞）。

目前，匈牙利進出口銀行已經完成了對東部65個國家及南部68個非洲和拉丁美洲國家的風險評估。這些評估結果將為日后支持匈牙利出口活動提供有利的信貸基礎。

四國集團其他成員也緊隨其后，推出類似的多樣化戰略。

“目前，我們的貿易促進體系執行的是2012年開始實施的出口促進戰略。”捷克工業和貿易部的一位發言人說：“其主要目標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出口多樣化上，換句話說，幫助我們的出口商在歐盟以外的國家和地區取得成功。”

與此同時，波蘭出口信貸機構的市場專家多米尼克 · 威克勞表示，波蘭政府關注的5個潛在市場分別為阿爾及利亞、印度、伊朗、墨西哥和越南。

匈牙利和波蘭對俄羅斯總統普京和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追隨也引起國際關注。自2010年上臺以來，匈牙利總理歐爾班 · 維克托（Viktor Orban）加強了與俄羅斯的關系，并在2013年烏克蘭危機后積極反對歐盟對俄羅斯的制裁。2014年，匈牙利政府發布了一項出人意料的公告，同意俄羅斯國有公司通過國際貸款為匈牙利柏加斯（Paks）核電站二期提供125億歐元融資。

在波蘭，其執政黨認為，特朗普將2017年7月的歐洲之行首站選在華沙，有重大的政治寓意，表明盡管波蘭與歐盟發生了沖突，但美國對波蘭政府是支持的。

然而，看看貿易數字，四國集團與新辟市場的貿易仍有待進一步實現。目前四國排名前10位的貿易伙伴仍來自歐洲（美國擠進匈牙利的第10位）——鑒于現有的交易量和歷史上的商業聯系，這一趨勢不太可能很快改變。

下一步去哪兒？

現在很難預見四國集團的發展形勢，也很難預測它們與歐盟成員的關系走向。即便歐盟對四國的經濟和貿易利益是顯而易見的，但這些國家的政府是否準備放棄這些好處呢？

到目前為止，歐盟針對四國的行動很有限。盡管如此，過去幾個月，歐盟已經針對波蘭違反歐盟法律的行為提起了訴訟，將取消波蘭在歐盟的投票權。雖然采取行動需要歐盟全體成員一致同意，但即使最后被阻止了，此項行動也有重大象征意義。

政治評論人士也提供了一個非正式性建議，即對歐盟“結構和凝聚力基金”的支出情況進行審查。這是歐盟實施政策的金融工具，旨在減少地區間收入、財富和機會差距。波蘭和匈牙利都是基金的最大受益者。

“波蘭是結構性基金的最大受益者。10億歐元歐盟納稅人的錢將每年每月支助波蘭。我認為正是這些流入的資金，為波蘭執政黨領導人雅羅斯拉夫 · 卡欽斯基的民粹主義思想提供了資金支持。”公共政策研究者、《歐洲社會》報紙主編亨寧 · 邁耶在一篇題為《如何處理波蘭和匈牙利關系》的文章中指出。他補充道：“以上同樣適用于匈牙利。為了保護歐洲納稅人的權益，投給這兩個國家的每一塊歐元都需要仔細觀察。”

歐盟主要領導人也站出來表達了批評意見，而不再回避問題。除了德國總理默克爾，盧森堡外交部部長讓 · 阿瑟伯恩（Jean Asselborn）也表示，“我們需要問問波蘭和匈牙利，是否愿意留在歐盟？是遵守歐盟的原則，還是走自己的路？”與此同時，法國總統馬克龍在接受歐洲媒體采訪時也明確表示，“歐洲不是超市，而是一個命運共同體”，并警告那些不尊重規則的國家將面臨政治后果。

與此同時，近來四國集團內部裂痕也開始顯現。自英國“脫歐”以來，歐盟領導人不得不考慮歐盟的各種改革及進程，其中，歐元區一體化和“雙速歐洲”（即根據每個國家的政治形勢，歐盟的不同成員將以不同的水平和不同的步調進行一體化）已經獲得推進。捷克和斯洛伐克擔心被邊緣化，均表示有興趣成為歐盟未來任何重組集團的核心成員。

斯洛伐克已經是歐元區的一部分，并表示歐洲核心集團比四國集團更加重要。與此同時，捷克表示有興趣獲得歐元區“觀察員身份”，此舉將促進其與其他歐盟成員國的聯盟。因此，盡管四國集團在難民政策等問題上分享了共同觀點，但很明顯，四國在其他問題上都有不同的戰略和立場，它們的合作可能會分崩離析。

貝拉 · 高爾戈企總結說：“看來，該集團聯盟即將松動，甚至失去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