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動能，新青訓

印朋

山東歷來是中國足球版圖中的重要組成之一，尤其在上世紀90年代成立職業聯賽后，以濟南、青島為代表的俱樂部駐地城市成為驅動山東職業足球前進的雙引擎，足球氛圍濃厚且球迷人數眾多，而坐落于濰坊市的山東魯能泰山足球學校則成長為國內首屈一指的頂級足校，為各級國家隊、職業球隊、大專院校輸送了數以千計的高水平人才。

新世紀第一個十年過去之后，以中超聯賽為代表的中國足球格局發生重大變化，頂級俱樂部分布和優質足球資源迅速向國內一線城市和直轄市集中，山東足球面臨著戰略機遇期和戰略調整陣痛——青島足球從頂級職業聯賽降入次級職業聯賽，魯能泰山隊近年來從爭冠序列球隊退為中上游球隊。

在調整和蓄力階段，我們既要看到山東足球的短板，更要看到山東足球的優勢——山東足球的短板在于聯賽生態分布失衡，強隊與弱隊、職業與非職業球隊之間差距過大、輸送渠道過窄;山東足球的優勢在于足球體系健全、青訓經驗豐富、人口素質較高。

青訓，既是山東足球在過去取得傲人成績的資本，也是山東足球在未來重塑輝煌的火種。宏觀審視大環境，山東足球青訓應該主動融入全省新舊動能轉換的潮流中來，拉動體育產業、發展體育教育、提高人口素質，讓體育成為全省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

足球改革大幕開啟

職業足球之于中國足球是一個新生事物，從上世紀90年代創立中國足球職業聯賽至今還不到30年，走一些彎路、跌幾個跟頭、碰幾次面壁，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2017年12月13日，巴西圣保羅州，山東魯能小將日常訓練。

但是，從歷史縱向發展來看，中國足球的發展速度遠沒有跟上近40年中國經濟社會改革開放的步伐，中國足球的發展水平和取得的成就長期沒有達到近40年中國經濟社會邁入新時代的高度——中國足球，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一塊短板。

事實證明，20多年的“野蠻生長”，沒有讓中國足球進入正確的發展軌道，職業化改革一度成為某些人的尋租空間、牟利工具和藏污納垢之地。某些偏離足球運動規律的措施成為外界嘲笑的對象，某些污染足球運動的歪風邪氣成為大眾唾棄的對象。

然而，足球是世界第一大運動，既是具有觀賞性、競技性的比賽項目，更是具有教育性、經濟性的綜合載體，深受廣大人民群眾喜愛，是必須提升競技成績、滿足大眾期待、鼓舞人心士氣的運動項目。

2015年2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次會議審議通過了《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明確提出制定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和全國足球場地設施建設規劃。

全國足球改革發展部級聯席會議在2個月后召開，根據會議精神，國家發展改革委會同有關部門成立規劃編制小組，先后赴7個省市開展調研，實地走訪學校、俱樂部、足協、街道社區等單位，充分聽取各方意見，于2016年4月，經國務院同意，正式印發《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

為推進規劃任務落實，2016年8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向有關部門印發《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重點任務分工》，其中共計22項任務分拆落實到具體部門組織實施。

至此，中國足球終于有了綱領性文件和頂層設計。

中國足協在2017年1月23日向各會員單位印發《中國足球協會2020行動計劃》，圍繞《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和《全國足球場地設施建設規劃（2016-2020年）》提出的近期目標任務，組織實施工作。

山東作為足球大省，行動非常迅速，2017年4月28日，省發展改革委、省體育局、省教育廳聯合印發《山東省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省政府辦公廳于2017年5月25日印發《山東省足球改革發展實施方案》。

2017年11月17日，濟南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濟南市足球改革發展實施方案》。

至此，中國足球改革精神和足球改革規劃，從國家層面到山東省級層面落實到濟南市級層面。全國其他省份基本按照這個程序逐級完成。可以說，新時代中國足球發展政策體系初步形成。

2018年1月26日，中國足協向各地方會員足協下發通知，請提交落實《2020行動計劃》實施方案。至此，頂層設計和地方落實完成了由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循環。

中國足球2050

《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提出了“三步走”的發展目標，2016-2020年為近期、2021-2030年為中期、2031-2050年為遠期。

2017年10月17日，山東省淄博市，2017“起源地杯”國際青少年足球錦標賽頒獎儀式舉行。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近期目標的時間段2016-2020年，就是我國“十三五時期”。由此可見國家在“十三五”期間對中國足球的重視和期待。

根據《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重點任務分工》對涵蓋的22項任務設定了時間進度，其中有7項任務的時間進度為“2020年底前完成”，15項任務的時間進度為“持續實施”。

必須在2020年底前完成的七大重要任務為：“十三五”校園足球普及行動、“十三五”專業化人才培養計劃、“十三五”足球場地設施重點建設工程、“十三五”職業聯賽提升計劃、“十三五”社會足球培育行動、“十三五”優秀足球企業培育行動、“十三五”“足球+互聯網”創新行動。

以上七大任務，充分體現了中長期規劃近期目標提出的“保基本、強基層、打基礎”，既有關于人才的“基”，也有關于場地的“基”，還有關于軟性配套的“基”。

可見，在“十三五”時期，山東省發展足球的一切出發點，必須落實在一個“基”字上。沒有這個“基”字，中期目標和遠期目標就無從談起。

《山東省足球改革發展實施方案》提出的近期目標為：完善新型足球管理體制，健全協會管理體系。制定山東省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發展足球特色學校，構建校園足球四級聯賽體系。廣泛開展社會足球活動，加強職業俱樂部建設，職業足球水平保持全國先進行列。

《山東省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提出的近期目標為：到2020年，實現保基本、強基層、打基礎的發展目標。足球管理體制機制基本理順，足球協會管理體系進一步健全;構建起較為完善的校園足球四級聯賽體系，青少年校園足球特色學校達到1500所;社會足球活動廣泛開展;職業足球水平保持全國先進行列;足球場地設施大幅增加，力爭平均每萬人擁有1塊足球場地。

以競賽體系為框架結構

根據山東省的規劃，山東足球在青訓方面提出的近期目標是校園足球四級聯賽體系、青少年足球特色學校。

為什么搞青訓，要抓住多級聯賽體系和足球特色學校呢？因為聯賽是青訓的框架，而學校是參與聯賽的主體，人才將從學校中獲得培養、在聯賽中脫穎而出。

這并非山東省的獨創，而是遵循了足球運動規律和足球發達國家經驗。

在2017年1月23日中國足協印發的《中國足球改革發展試點工作的方案》中有一段表述，通過此段表述，可以看到未來中國足協與各地方足協之間的職能分工：“中國足球的整體發展是建立在各地方足球基礎建設之上的，既要統籌規劃，又要夯實基礎，才能形成科學的結構體系。國際足球發達國家的共性，均體現為職業聯賽——成人業余聯賽——青少年聯賽——校園足球的結構，其賽制模式為‘周末聯賽制，形成整體發展的主體框架……形成以競賽體系為框架結構的足球發展結構體系、培訓體系。”

據統計，山東全省被評為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特色學校的數量達581所。青島市、濱州市被列為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改革試驗區，濟南市歷下區、淄博市臨淄區被評為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試點縣（區）。

這個量級距離2020年達到1500所的目標還有很大距離。三年時間內，全省將有近千所學校需要具備足球特色學校資質，這對教育硬件設施、教師人才配備、學員能力素質，都有很高的要求。

青訓事業的大力發展，隨之而來的是教練員需求的猛增，尤其是持有專業證書的教練員。足球教練員專業證書分為職業級、A級、B級、C級、D級、E級。若要提升校園足球的培訓水平，必須讓更多體育教師具備低級別教練員證書的資質。根據《山東省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中的數據統計，山東全省共有足球教練員514人、裁判員1208人、注冊運動員7314人。

不要給校園足球太多功利性

縱觀世界足球發展，真正實現“體教結合”的國家并不多。這一點需要著重指出。

足球先進國家對青少年后備力量培養基本可以歸納為三種模式：一是以俱樂部梯隊為主，這種模式為歐洲足球強國所采用，職業選手的培養起點為14歲，17歲時優秀者進入俱樂部梯隊;二是以專業足球學校或培訓機構為主，這種模式分布在南美洲國家，俱樂部與足校建立合作，實現青年球員的輸送和補充;三是以普通學校為主，這種模式基本僅限于日本和韓國，中小學階段培養足球興趣，高中聯賽是學生運動員流向的分水嶺，優秀者會流向職業俱樂部。

日前，教育部印發《關于做好2018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根據《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的實施意見》和《教育部 國家民委 公安部 國家體育總局 中國科學技術協會關于進一步減少和規范高考加分項目和分值的意見》相關規定，全面取消體育特長生、中學生學科奧林匹克競賽、科技類競賽、省級優秀學生、思想政治品德有突出事跡等全國性高考加分項目。

這就意味著，通過足球特長上大學的可能性沒有了。這不是與開展校園足球精神相違背，而是凈化了校園足球的初心。校園足球必須牢牢抓住“育人”的目標，面向廣大青少年。

國家開展校園足球，不是為了增加一項體育特招生項目，更不能成為某些孩子獲取升學的捷徑。實事求是地講，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很多體育特長生刻苦訓練足球的重要目的，就是能夠獲得升入重點高中、重點大學的資格，以低于普招生文化課的成績獲得入學資格。

從足球運動本身來說，無論是上述足球發達國家采用的三種模式的任何一種，都需要渠道去發現人才，形成良性循環。根據政策精神，未來將構建“以市場化、社會化為導向，構建多渠道、多形式的人才發現和培養機制”。

單純依靠學校有限的足球課程并不足以培養出足球人才，對于身體條件良好、具有一定足球天賦的學生，鼓勵其參與市場化的足球學校、訓練營或訓練基地，在專業教師的指導下開展足球訓練。

掌握好“有教無類”和“因材施教”的辯證關系

如今談及中國足球必言青訓，言及青訓必談校園足球。青訓的概念泛化，容易導致外界對校園足球產生不應有的期待和要求。足球青訓，更多指的是專業領域的青少年培養，而校園足球則屬于普通教育范疇，兩者之間既有聯系，也有區別。

校園足球的教育對象是“有教無類”，不管孩子對足球課有沒有興趣，到了體育課的時間，所有身體條件允許的孩子，都必須站在操場上接受課程。

職業足球青訓的教育對象是“因材施教”，要在有足球天賦、有志于從事足球事業的孩子中，挑選出最有足球天賦、最渴望成為職業球員的那一小部分孩子，它天生不是面向所有孩子的，它天生注定是青少年在“課余時間”接受的付費教育。

基礎教育中的校園足球教育，歸根到底是國民教育中“德智體美勞”的有機組成部分，足球課與學校開設美術課、音樂課、勞動課的課程設計目標是一致的、學術地位是平等的;足球青訓體系中的足球教育，歸根到底是體育產業的一個分支，它是整個職業足球金字塔的一部分，而且是塔基部分。

校園足球與青訓之間存在著一定關系：如果一名中小學生在校園體育教育中發現了足球天賦、培養了足球興趣，那么他/她可以在社會足球培訓機構中接受進一步的專業足球教育，乃至最終下定決心轉入足球學校。

現在，很多社會足球培訓機構瞄準了校園，尤其希望以“PPP模式”參與到校園足球教育中來。這種商業行為，必須一分為二看待——一方面，具有足球專業背景的社會人才，通過某種合作形式進入校園，可以彌補中小學足球專業教師的稀缺;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謹防個別機構和個別人員，在進入校園開展足球培訓之后，順帶在孩子中間散播軟性廣告、變相吸納生源的情況。此外，校外人員進入校園開展培訓，必須嚴格審核資質，保護中小學生身心健康。

我們必須謹防一種現象的發生，那就是足球課占用了體育課，而體育課成了廣告課。

我們必須謹防個別人利用文化課教師與體育課教師的師資比例，來編造國家不重視體育教育、不重視足球教育的謊言，以達到進入校園招徠生源的目的。

足球發展基金與“社會力量”

大多數媒體在解讀《濟南市足球改革發展實施方案》時，沒有太在意其中一個重要機構的創立，那就是“市足球發展基金會”。

《方案》第九項“完善投入機制”中提出，“按照相關規定成立市足球發展基金會，作為非營利性法人，依法開展募捐、接受捐贈并資助足球公益活動。基金會按章程管理運行，依照有關規定加強信息公開，接受社會監督。鼓勵各類企事業單位、社會力量和個人捐贈。市財政每年從市級體育彩票公益金中安排一定資金，由行業主管部門通過政府采購方式資助市足球發展基金會，專項用于培養青少年足球人才和開展足球公益活動。”

從以上表述可以發現，濟南市足球發展基金來源和去向都具有很強的公益色彩。畢竟，其定位非常清晰，那就是非營利性法人。募捐、接受捐贈是基金的重要來源。

《方案》并未提出社會資本自行發起足球發展基金的情況。這就意味著，公益足球和青少年足球的資金來源，將主要依靠非盈利法人的資助。在國內其他城市，存在地方政府“鼓勵企業、社會資本單獨或合作設立足球發展基金，依法募捐、接受捐贈并自主開展足球公益活動”。

社會資本在未來濟南市足球發展改革進程中的作用，《方案》中有所提及。例如，在足球場地建設管理方面，“鼓勵社會力量因地制宜建設小型、多樣化足球場地，并實施資源整合，搞好綜合利用，在有條件的公園及休閑場所增加籠式足球及5人制足球場地，滿足不同階層人員對足球運動的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強化足球場地建設管理”還是“完善投入機制”，《方案》中均措辭“社會力量”而非“社會資本”。目前流行的公建民營、民辦公助、委托管理、PPP等方式，《方案》并未展開提及。

足球產業是體育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預計未來將成為規模龐大、產業鏈漫長、參與人數眾多的經濟力量。從各級聯賽和國家隊比賽向外延伸，足球企業、足球培訓、足球裝備、足球中介、足球金融、足球場館運營、媒體廣告、足球旅游、餐飲酒店等，都將納入到足球產業中來。

這是一片藍海。在山東新舊動能轉換中，以足球青訓為代表的足球產業，值得仔細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