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演義背后的檔案真相秦國經先生《遜清皇室秘聞》讀后

賀莎莎

《遜清皇室秘聞》書影

溥儀作為清朝的末代皇帝，經歷了清末、民國、偽滿洲國以及新中國多個歷史時期，他的一生充滿了戲劇色彩，也折射出了時代的變遷。自上世紀六十年代溥儀所著《我的前半生》出版之后，幾十年來一直是史學界、文學界與民眾關注的熱點，各種文學影視作品層出不窮。

不同于清朝其他諸位皇帝，有關溥儀檔案的保存非常分散，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以下簡稱「一史館」）保存了溥儀小朝廷、居津時期的檔案，約計四十余萬件。從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宣布退位開始，至一九三一年離開天津為止。溥儀被逐出宮后，小朝廷時期檔案（一九一二年～一九二四年）由清室善后委員會接收。一九二五年故宮博物院成立后，此部分檔案由故宮博物院文獻館管理。溥儀居津時期檔案（一九二五年～一九三一年），原存于溥修宅所，一九四六年由故宮博物院文獻館接收。后來這兩部分檔案中的紙質檔案及部分實物檔案歸一史館管理，而其中的照片及底片則作為文物資料收存于故宮博物院圖書館。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史館對所保存溥儀檔案確立全宗，進行了案卷級整理，并于八十年代初期對社會進行開放，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但相較于嚴肅的學術研究，很多人將目光、著眼點局限于溥儀及其后妃等的傳記類著作的創作上，且以文學化的方式著史，大量使用口述類史料，謬種流傳者甚多，甚至假借檔案之名創造出了許多真偽莫辨的「新史料」，對溥儀及其后妃等的名譽產生了極為不良的影響。有鑒于此，彼時在世的溥儀之弟溥任、婉容之弟即溥儀三妹夫潤麒與一史館進行協商，認為溥儀檔案全宗不同于其他皇帝檔案，是未經嚴格刪選的原始留存，其中有很多涉及個人私隱，貿然開放甚為不妥。同時檔案所涉相關當事人或其直系親屬仍然在世，斷然開放也必將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不便。經過協商，雙方達成初步協議，相關當事人在世之時，一史館將所存溥儀檔案封存，不再提供利用，故該部分檔案自八十年代中期封存至今。

在溥儀檔案開放的數年中，查閱該檔案的人數眾多，所出「成果」亦復不少，但以檔案研究為基礎的嚴肅著作微乎其微，就筆者所見，本書是僅有的一部。本書作者秦國經先生長期供職于一史館，利用溥儀檔案開放之機，積累了大量相關的檔案資料。如遜清皇室在日常生活中留下的檔案圖籍，溥儀與中外官僚政客、知名人士往來的密札書函，溥儀與舊臣遺老進行復辟活動往來的諭令奏折，遜清皇室財產的登記、官房地契，以及經費收支方面的賬目單據，溥儀讀書習字、寫作詩文、起居日記等等。并根據這些檔案，結合相關史料，撰寫了本書。書中記述了退位后的溥儀及遜清皇室人員的種種活動，介紹了遜清皇室的機構、官員情況及宮規典故、王公舊臣及當時社會知名人士的活動，以及遜清皇族、官吏在清朝覆亡后沒落的生活。內中所述史實和掌故，對研究遜清皇室和清末民初的歷史與人物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

本書最初由紫禁城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出版，名為《遜清皇室軼事》。甫一出版，社會各界反響強烈，多次加印仍供不應求。其后還出版了繁體字版、日文版。原書收錄文章七十四篇，分為五個專輯。此次故宮出版社（即原紫禁城出版社）增訂出版，年逾八旬的秦國經先生除對原收各篇進行修訂外，還增加了三十篇新作，共計收錄一百零四篇，分為七個專輯，分別是：一、「畸形的﹃國中之國﹄」，主要記述小朝廷及維持其運轉的各個機構；二、「民國政要、社會顯達與遜清皇室」，記述了民國總統、官員及社會人士與小朝廷的交往活動；三、「江河日下，窮途末路」，記述了小朝廷時期皇室的窘迫境況及宮外園林、皇莊等的沒落；四、「最后的盛宴」，記述了宮中相關的禮儀活動，如溥儀大婚禮、隆裕太后大喪禮及邀請梅蘭芳等進宮唱戲的盛況；五、「溥儀日常生活剪影」，記述了宮內帝后休閑生活及娛樂等；六、「遺老舊臣，心有不甘」，記述了當時的遺老舊臣們與溥儀的互動，尤其是梳理了清代的遺折制度；七、「被逐出宮，圖謀復辟」，記述了溥儀參與的復辟活動等。此外，書后還附錄了「遜清皇室大事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清遜帝溥儀檔案介紹」、「本書所涉遜清人物世系」，亦為我們了解彼時景況提供了諸多脈絡。

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本書雖然是以檔案為基礎，秉持「有一分檔案說一分話」的原則，然內中篇目多是科普性著作，未能對溥儀檔案全宗內容進行系統的科學研究，尤其是小朝廷時期宮內制度、內務府、宗人府等殘存機構的運轉、溥儀及遜清皇室的社會活動，以及對當時甚至是今日都影響深遠的熱點事件進行研究辨析等。當然，這不過是我們在追求完美基礎上的過分苛求罷了。溥儀及其時代研究的進一步開展，有待于我們新一代研究者們端正態度、摒棄探秘獵奇的心理，當然更有待于一史館溥儀檔案的再度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