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行書墓志;唐太宗;二王;李邕
[中圖分類號]G292.1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5-6009(2018)37-0033-03
墓志由來已久,蔚為大宗,尤以六朝墓志、隋唐墓志和宋代墓志為著,不僅有豐富的史料價值、文學價值,而且也有豐富的書法價值。就墓志書法而言,其正體為主而草體為輔,正體為正格,草體為別格,正體之中以真書為主而隸書為輔,草體則以行書為主而草書為輔,各體之中各有千秋,加之書手層次不一,共同創造了豐富多彩的墓志書法。那么,就行書墓志而言,始于唐代而頗見風規,在墓志書法中別具一格,故筆者遴選了河南洛陽的千唐志齋博物館的四方行書墓志作為范例談談行書墓志的欣賞問題。
行書刻石可以追溯到時任隋鄭州刺史的李淵為兒子李世民祈福的《李淵為男世民因患得損造像》(見圖1),刊刻時間為隋大業二年(公元606年),雖是行楷相雜,然兼融二王與北朝遺風,可以視為唐代以行書寫碑版的先河。真正意義上的行書入碑之風振發于唐太宗,太宗勵精圖治,造就了彪炳史冊的“貞觀之治”,于書法推崇王羲之,王氏書風于是風靡天下。唐太宗于貞觀二十年(公元647)年所書《晉祠銘》、貞觀二十一年(公元648年)所書《溫泉銘》(見圖2)均是行草書入碑的典范之作,全面反映了太宗的書學素養。這種風氣在皇室得到了賡揚,其子高宗李治于儀鳳二年(公元677年)所立《李勣碑》,武后于圣歷二年(公元699年)所立《升仙太子碑》都是行書或行草書入碑,一時間,便于長卷揮灑的行草書深刻于碑版。上流社會藝文對底層藝文具有持續的影響力和深刻的統攝力,那么,行書入碑的藝文風氣不僅從皇家開始向文人土大夫階層滲透影響,也影響了墓志書法的書寫模式。固然,這需要志主家屬的接受,同時也反映了當時喪葬觀念的改變。就從行書書寫墓志出現較晚的情況可以看真出,墓志書寫的風尚在某種程度上是遠遠滯后于上流藝文的發展的。
《大唐故錦州刺史趙府君(潔)墓志》(見圖3),立于開元十二年(公元724年),其行草書十分流暢,草字也比較規范,可見書丹者在行草書的字法書寫上是比較熟練的,有時夾雜一些行楷,在節奏上起到了一定的變化作用(或許是書丹者無意為之,但在視覺上確有這種審美感受)。此志有劃定豎線界格,沒有劃定橫線界格,盡管如此,書丹者并沒有被界格所縛,依然瀟灑自如,甚至突破界格,左右縱橫,使得章法上錯落有致。字與字在豎式上相互照應,連接感較強。此志筆致流暢,輕重得宜且揮灑自如。字形大小參差錯落,瀟灑爽快。
《唐故夫人博陵崔氏墓志銘》(見圖4),立于天寶九年(公元750年),其書丹者為前進士隴西李封,“前進士”為士人應試進士科及第的稱謂。這方墓志的書法與釋懷仁和尚《集王羲之書圣教序》的書風非常接近。眾所周知,書法在唐代是銓選制度中四科“書、言、身、判”之一,那么李封作為及第的進士,在書法上自然下過一番工夫,并且也說明了其書法得到了當時翰林的認可。此志書法應當是受到了《集王羲之書圣教序》的影響,在一些牽絲的用筆上自然靈動,一些字形也比較準確,整體肅穆流暢。
提到唐代行書人碑之風,就不得不提李邕。作為“二王”風格的支脈,李邕開拓出了一種雄渾大氣的行書書風,董其昌將其與王羲之并舉,贊曰“右軍如龍,北海如象”,足見其氣勢非凡與開創之功。李邕風格的行書在唐代行書墓志中也有表現,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唐代行書墓志對于“二王”風格的接受情況,其不僅以“二王”為效仿對象,也將唐人對于“二王”風格的再闡釋作為效仿對象。如天寶十年(公元750年)所立《唐故榆林郡都督府長史太原王府君(承裕)墓志銘》(見圖5),此志頗有李北海筆意,又兼及“二王”風韻。筆力勁爽有彈性,其意態翩翩縱逸,在平正之中不乏險側,極有骨力。李邕為武后時期的大臣,當時其書法潤筆費用頗高,一字難求。但在其當時的行書墓志中卻鮮見這種風格的出現,直至晚唐才出現了這種書風,也足以證明墓志書法與上流藝文書法終究屬于兩條發展的軌跡,墓志書法較日常書法滯后,且一些喪葬禮儀制度的約束使其具有獨特的性質。
再如太和八年(公元834年)所立《唐故清河郡崔府君(勗)墓志銘》(見圖6),則反映了另外一種消息。此志無經緯界格,字的大小無章法,志石右側的字較緊密,左側較為疏朗。在志文前端先以楷書為之,后程加入行書。其行書書寫自然,較為灑脫,但整體來講顯得比較程式化,整體上缺乏生氣,所謂“凋敝之相已現”,應與唐朝國運的衰落之勢有關。
需要指出的是,盡管行書墓志在唐代別具一格,給墓志書法增添了幾分生氣,但總體上來說,行書入志在唐代相對較少,其主要原因當是民眾對于莊嚴、肅穆的喪葬制度仍有敬畏之心,故而以當朝的正體字或前朝的銘石體入志較多,這也是正體書法在墓志書法中占據主流的重要原因之一。就筆者從千唐志齋遴選的這四方行書墓志來看,影響墓志書法的不僅是書丹者的書法水平及書法觀念的滯后與否,而且刻工對其的二次創作、出土之后的保存狀態等也是影響其視覺審美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