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安全帶的奔跑

德琨若魚

“你真的不填了嗎？”高考志愿表有好多格子，可他就只填了兩行，就填了那兩所國內頂尖的學校。他考不上的，我心里想。考不上就意味著要么落榜，要么被調劑。我忍著不說出“你肯定考不上”這種話，耐著性子勸他：“就好比坐飛機，買個保險，這份保險我們誰都不希望生效，是不是？飛機安全著地了，你會心疼買保險的那兩個錢嗎？你現在不就是多填幾所學校，廢點筆墨，也是買個保險呀，并不指望用上的呀……”不是他母親淚眼婆娑地找我，我也不用承受他帶著冷意的笑眼，他承受著不點破我的壓力：你以為我考不上嗎？“老師，謝謝您，我就是不想給自己退路。”他眼中的笑意是不要再勸了，他的人生他負責。我只好作罷。

不是我們不相信他，初中時就不靠譜。初二時他突發疾病，花費不少。他母親拿著一堆付款單，在心里都是打五折算的。因為開學初買了少兒保險，門診費用可以減半。可是繳費口的計價器綠油油顯示的數字是全價，他母親快把脖子伸進玻璃窗口了。計價器還是禮貌地說：“請您繳費800元。”

他母親在后面人群不耐煩的推搡下氣咻咻地付了錢，要拖著他去學校。他用腳勾住路邊的樹，死活不肯去。“不行，開學交的60元保險費呢，是不是你們老師沒有給你交，我要問問清楚。”蔫蔫的他拗不過他母親的蠻力，站在了班主任面前。他母親對這位剛工作的小姑娘沒好氣地質問：“王老師，我們不是交了保險費嗎？”王老師有些遲鈍：“什么保險？”老媽更加急了，瞧瞧，年輕人就是靠不住。旁邊的老教師弄懂了事由，提醒小王老師：“不是有回執的嗎？查一下吧。”翻出回執，回執上在“是否參加”欄，填的是“不參加”，并有家長簽名。他母親斜了眼他，他苦哈哈地望著她，當媽的明白了，保險費被他貪污了，名也是冒簽的。

后來，他真的沒考上那兩所學校，被電腦調劑去了一所冷門學校的冷門專業。本來可以隨便挑挑揀揀吃菜，現在卻排在后面吃沒人喜歡的剩菜，我們在為他遺憾時，聽說他只身騎自行車從上海去北京了，曬得黝黑，一路肯定沒有買保險。不過，不系保險帶的奔跑可能會飛起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