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

周鐵鈞

巷口新開一家茶館，裝潢很講究，地板、墻面一律褐色，廳中央座著一口玻璃魚缸也是微赭色，進屋便落進“茶”的意境。

來喝茶的大半是中老年人，他們或一壺一盞，獨坐清凈。或三、五位對坐，城市新聞舊事，百姓家長里短，都泡在一壺茶中。

我剛參加工作時，不懂什么茶道、品茗，只把一撮茶葉放進玻璃杯，從早到晚添水不換茶，開始兩杯茶濃味苦，午間尚略清香，至晚已淡如白水，杯中茶葉初沏略展，狀似豆蔻，午時則舒身挺拔，如年富力強，最后飴疲無力、老邁龍鐘。一撮茶葉，一日便演繹一生。

那年去云南旅游，在西雙版納古城，路旁有一少婦推銷茶葉，她把一口袋茶葉“嘩啦”倒在毯子上，隨意從中捏出些沏了一壺，泡了一會兒，讓人品嘗，我呷一口，果然清香，又抓起幾粒茶葉嚼嚼，茶味濃郁，便買下兩斤，歸來后，行家喝過都說是上好的新茶，從那時起，我對茶的興趣漸濃。

冬日，街上濕寒清冷，茶館卻是溫馨、靜逸，紫砂壺泡開碧螺春，汩汩注入杯中，輕霧裊裊、幽香淡淡。葉片沉浮水中，舒如飛天、蜷若隱士，彎似新月，水色由草黃悠轉褐綠，葉兒們終于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塵埃落定、恬靜自若。

輕吹慢呷，見對面墻嵌板書一幀，刻有蘇東坡的絕句：“酡顏玉碗捧纖纖，亂點余花唾碧衫。歌咽水云凝靜院，夢驚松雪落空巖。”細細玩味，原來此詩可以正、反讀，都是人茶相映的佳境。

時有幾位酒已至酣，面色潮紅的醉漢來喝茶，酒精燒得他們底氣十足，說話粗喉大嗓。幾杯綠茶落肚，好似澆滅了胃火，言談聲音越來越小，后來竟歪在靠座上發出輕鼾。茶館非同酒肆，酒場越嘈雜鼎沸越顯興旺，因貪杯超量，言詞過激爭吵起來也不足怪。喝茶卻能增人品德、濾人心性，從未見有邊喝茶邊吵架的難堪場面，喝茶可以讓人心緒怡然。

喝茶，既是養生的學問，也是為人處世的修煉，讓心緒隨茶的沉浮舒卷，輕悠流連，頻生平和高雅，抵達安逸超然的境界。

（編輯·蔡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