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溫暖

薛楠

于娜當年報考大學的時候就特意選了哈爾濱，在她印象里，北方的天是藍的，夏天不會熱的煩躁，冬天只要一進了室內也會溫暖如春，不像她在的城市一年四季陰暗潮濕。

她還喜歡這里的冬天，冷的特別有節奏。比如走在雪地里，鞋子踩在雪上吱吱嘎嘎的聲響；或者站臺上焦急候車的人們，輕輕哈著氣、跺著腳，踢踢踏踏；又或者，是長時間暴露在冷空氣下的手指，僵硬的活動時，輕微的骨節聲。

于娜在男生寢室樓下已經站了整整三十分鐘，零下十幾度的天氣，睫毛似乎都被凍住了，眨一眨，可能都會有細小的白霜掉下來。試著動了動手指，手機屏幕再一次亮起來，信息還是半小時前的那一條“十分鐘，十分鐘我就回去，不就是有了嗎，怎么這么麻煩！”“啪”一滴眼淚砸在屏幕上，瞬間屏幕暗下去，像嘲笑，也像嘆息。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兩天前。

“娜娜，遞我一片衛生棉啦，我的用完了，又搞突然襲擊，煩死了！”于娜應了一聲，隨手從柜子里掏出一片扔過去，然后是窸窸窣窣的穿鞋聲和急促的關門聲。于娜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電腦屏幕。突然，她輕輕把頭偏向一邊的柜子，里邊整包的衛生棉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邊。于娜的手指漸漸收緊，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猛然想到，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她的例假還沒來。而上一次和男朋友李峰小聚，于娜模糊記得是安全期，只怪他們只享受相聚的美好，卻把避孕措施忘得一干二凈，這次十有八九是中招了。

于娜強打起精神，去學校外邊的藥店買了試紙，夜幕降臨，于娜覺得自己心里的燈也變得忽明忽暗，往常熟悉的路都走的深一腳淺一腳，前方的黑暗像個無底洞，里邊是張牙舞爪的怪獸嗎？

注定是個不眠夜。第二天一大早，于娜就爬起來鉆進衛生間，二十分鐘之后，于娜盯著試紙上格外刺眼的兩條紅杠欲哭無淚。于娜站起來，又蹲下去，咬著嘴唇，把眼淚統統流進毛衣里。蒼白的小臉上寫的滿滿的無助。

躲在被子里蜷縮了一整天，夜幕降臨的時候于娜撥通了李峰的電話，她想見到他，馬上！眼淚像開閥的水，止都止不住。電話接通時，她等不及對方回話又匆匆掛掉，一路跑到男生寢室樓下，卻只收到了那樣的一條信息。“麻煩”。是啊，她是一個麻煩，她肚子里的小黃豆，也是一個麻煩。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哭泣，就是麻煩。

讓我們再把時間撥回去。

于娜吸吸鼻子，艱難的挪了挪步子，像一個癌癥病人一樣轉身走在輕細的雪中，吱吱嘎嘎的腳步聲一路陪著她，腦海中閃過的是白白的病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光亮的手術刀，和無助凄涼的哭聲。

前方，熟悉的鞋子停在眼前，有力的一雙手把于娜拉近溫暖的懷抱里，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涌進鼻腔，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嘩地流個不停。頭頂上傳來李峰聲音：“對不起，我也很慌，我們一起去醫院，我們找最好的專家，我陪著你，陪著你。”

遠處的星星眨了眨眼，雪花劃一個微笑的弧度，落在于娜的肩膀上。天氣，好像沒有那么冷了。

兩個人在網上選定了幾家醫院，經過多方打聽對比后，最終決定去位于宣化街2號的黑龍江瑪麗亞婦產醫院。于娜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看起來溫馨、讓人不自覺就安心的地方，一定不會錯。

細心的導醫一直陪著兩個年輕人，對于還在念大學的他們來說，兩個人更需要的是鼓勵和指導。多數女孩只考慮到“人流”對肉體的損傷及疼痛，而未認識到后期身體變化對人體的影響。因此于娜的主治醫生像家人一樣和她聊天，講明道理，一醫一患的尊重和準則，讓于娜很安心，醫生的關懷也讓于娜心里涌起一股溫暖，一系列的檢查結束后，于娜在導醫的陪伴下準備進入手術室。走廊里，李峰站立不安。

醫生安慰李峰，于娜接受的人流術可對女性的傷害降到最低，聽完這些李峰才安心。

僅僅幾分鐘，于娜就被護工推了出來，輪椅上的于娜面色紅潤，麻醉的勁還沒有過，于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李峰，小聲笑著說有些迷糊。李峰一直握著拳頭的手也終于放開。護士拍拍李峰，遞給他一袋溫熱的牛奶和蛋糕，把于娜推到陽光充足的地方，輕輕的走開了。

陽光給兩個人投了一個金色的影子，愛，從未走遠。

這個冬天依然讓她感到溫暖。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