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世允,黃喬丹
(東北財經大學 法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貧困問題是世界性的難題,扶貧開發成為各國或地區不容推卸的責任。2013年我國提出精準扶貧戰略,彰顯了中國在反貧困斗爭中不懈探索的時代足跡。“十三五”時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階段,精準扶貧面臨諸多挑戰。政府將目光投向扶貧績效評估環節,其中第三方評估模式已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為了確保到2020年實現所有貧困人口脫貧,中央愈發重視對政府扶貧工作績效進行精準評估。在提升扶貧評估精準度研究方面,李延[1]指出在反貧困問題上,國內外評估扶貧政策或項目執行效果的難點在于精準,現實難題包括公平性的體現、工作效率的評定和考核方法的精確性,并從識別標準、扶貧資金和政府行為等方面提出應對措施。李侑峰[2]認為要構建精準扶貧監測與評估體系,可以從組織、流程、指標、方法、信息和績效考核等子體系的建設入手。莫光輝和凌晨[3]認為政府職能的轉變與精準扶貧績效的提升密切相關,政府主導的扶貧模式使得扶貧考核趨于形式化,他主張將包含社會組織、團體和市場的第三方力量引入績效考評中。
政府績效評估是一項復雜的系統過程,其精準性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和干擾。隨著政府民主政治建設的不斷推進,評估主體的選擇成為縮小政府績效評估誤差的重要考量因素。2016年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省級黨委和政府扶貧開發工作成效考核辦法》,第三方評估正式進入精準扶貧考核中。李志軍[4]認為在我國政府管理實踐中,第一方評估為政府部門組織自我評估,第二方評估是上級政府對下級的評估,前兩者都屬內部評估,第三方評估指由獨立于政府及其部門之外的第三方組織實施的評估,包括獨立的第三方評估和委托第三方評估。汪三貴等[5]認為第三方評估機構在精準扶貧績效評估過程中,通過其評估咨詢作用的發揮來推動減貧目標的實現,第三方評估以其顯著的獨立性和專業性,彌補了政府內部評估的缺陷,但在資金依賴、制度缺失、專業不足和結果運用等方面的問題有待解決。王麗平[6]認為我國評估主體單一且不盡合理,缺乏制度保障更是政府績效評估成熟度較低的原因之一。陸明遠[7]認為第三方評估作為一種重要的監督方式,有效地溝通了政府與社會大眾,擴展了信息循環的空間,但存在法律制度缺失和多元利益影響下第三方評估的獨立性受損等問題。政府具有信息優勢,其對信息的操控無疑將影響到評估的質量。
我國第三方評估仍處于起步階段,目前國內涉及第三方評估之現實困境,大多指向了法律制度缺失這一現狀,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則是破除僵局的總體思路。第三方評估是政府績效評估的下位概念,西方政府績效評估的法治化帶動了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進程。范柏乃和段忠賢[8]對美國、英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家的政府績效評估展開研究。1993年美國出臺《政府績效與結果法案》是政府績效評價與管理走上法治化軌道的首部法律。美國坎貝爾研究所的政府績效評估模型獲得92%的認可率,成為第三方評估的典型代表。英國由完全獨立于政府的審計機構——英國國家審計署與審計委員會展開政府績效審計工作,以《國家審計法》為依托,提升政府資源配置的效益。1999年英國《地方政府法案》制定最佳評價制度,2002年推行全面績效評價體系,要求依法征求專家學者、社會團體和公眾的意見。日本的《政府評價法》明確將學者和公共政策建議組織等社會力量引入到政府績效評估中,要求總務省及各府省接受社會民眾監督。1997年澳大利亞頒布《審計長法》,政府外部的評估機構依法參與到政府績效評估中。
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政府績效評估的重視源于提升公共管理質量的需要。伯克利和勞斯[9]認為過去由上級對其下屬進行績效評估較為常見,其爭議的本質在于所獲數據客觀性不足和推動評估制度有效運作的程序缺失,且不能苛求領導者做到絕對的公平和正義,決策的科學性將無從保證。此外,政府有效運轉與勞動力的質量、能力和動機存在直接關系,所以政府官員的績效評估同樣重要。亨利[10]將選擇并委托評估人作為公共項目評估的首要步驟,認為外部評估人所持看法與內部評估人截然不同,其客觀性、專業性和公正性等對政府行為產生明顯的制衡作用。美國會計標準委員會就是一個獨立于政府的績效評估主體。馬克斯韋爾公民與公共事務學院對于美國新澤西州的首創項目(NJI)進行研究,其亮點在于學術機構將關注重點放到政府執政能力而非僅僅對政府績效進行衡量,提出州政府和立法機關應修正財政法規。此外,州政府必須更加嚴肅地執行法規,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會使用法律手段來強制政府重新進行資產評估[11]。在立法方面,沙夫里茨等[12]高度評價美國《政府績效與結果法案》,認為該法案集如何評估項目績效、怎樣為政策制定者提供更好的信息和如何細分各機構的任務并如實向議會報告等功能于一身,是典型的績效管理系統。
國內研究成果肯定了第三方評估模式的優越性,并正視了立法缺位的遺憾,對于國外第三方評估法治化給予較多關注。國外關于政府績效評估的研究相對成熟,但針對不同評估主體尤其是第三方評估的研究較少,而且現有研究集中在公共管理領域,對于法律問題缺乏應有關注。“法治”作為與“人治”相對的概念,包含了立法、執法、司法和守法等環節的動態過程,實現第三方評估有法可依僅僅是政府第三方評估法治化的起點,在各方主體多元利益的影響下,現有研究并未考慮執法和司法領域對于第三方評估的重大影響。在政府績效評估法治化進程中,第三方評估邊緣化傾向顯著,其中存在的諸多問題未必能通過法律得以妥善解決,而國外實踐經驗未必與我國國情相適應。此外,精準扶貧政策事關廣大貧困群體的切身利益,精準評估是精準脫貧的重要依據。依法治貧與扶貧開發的常態化要求不謀而合,很有必要將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放在精準扶貧的語境下進行分析,而現有研究并未關注到這一內在邏輯。綜上所述,在精準扶貧的視域下,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顯得尤為迫切。
1.精準扶貧第三方評估的角色定位
作為一種政府績效評價方式,第三方評估既是精準評估的重要方式,又是貫穿于落實扶貧政策全過程的動態評價形式。從靜態上看,第三方評估的引入與扶貧評估精準度的要求相一致。目前我國第三方評估主要以高校或科研所為主體,他們在大型項目的評估實踐中逐漸成長起來。從動態上看,第三方評估的引入與扶貧工作效益性目標相協調。政府內部評估具有事后評價傾向,其作用主要發揮在對政策執行效果進行評價環節,而精準扶貧更強調資金投放的針對性,更為關注資金投放后的產出效果。第三方評估對資金從決策到執行環節進行動態跟蹤,預測、糾偏和評估功能集于一身,在扶貧績效評價中有利于實現點面結合,使精準評估與全面評估有機結合起來。
作為衡量政府績效的標尺,第三方評估是政府內部評估的有益補充,拓寬了社會監督的渠道,并擔當監督者的角色。政府內部評估能通過行政系統內部的檢查、匯報和評審對扶貧項目的成效進行考核,在效率和成本方面尚且差強人意。然而,扶貧工作規模的擴大和資金投入量的增加,加上大型、復雜的項目趨于常規化,加重了扶貧項目單位的責任和提升了評估任務的難度。與此同時,地方政府的決策者在認知水平上難免存在局限性,亦不可能掌握所有信息。政府內部自上而下的評估方式具有顯著的封閉性和模糊性,倘若缺少有效監督,復雜的社會利益網絡便極易滋生權力尋租。相比之下,第三方評估具有開放性,在項目評估過程上突顯互動性,打破內部評估的封閉性,通過深入基層以夯實數據基礎,利用大數據技術建立扶貧信息數據庫,使得扶貧評估結果向精準靠攏。第三方評估通過法治化將監督職能剝離出去,對政府權力形成制約,倒逼決策者審慎決策,強化社會監督。
2.精準扶貧第三方評估法治化的內涵
(1)保障貧困人口的自由。森創造性地采用權利方法,對致貧原因展開深入研究,將貧困的根源精煉地歸結為權利貧困,并指出提升貧困人口的可行能力是解決貧困問題的出路。精準扶貧體現了扶貧視角微觀化的轉變,力求瞄準到個人,旨在覆蓋每個扶貧對象對權利的需求,是對可行能力理論的本土化和發展。第三方評估是結果導向的考核方式,引入了群眾滿意度這一指標,是守護貧困人口基本權利的最后一道防線,有助于促進貧困人口自由和全面發展的實現。人民是享受權利的主體,是其權利實現與否的最終裁決者。應當以貧困人口的參與權為中心,通過立法的形式明確各項基本權利。作為參與的核心和前提,賦權是發展過程中的權利再分配,能有效強化扶貧對象在扶貧過程中的主體地位。參與則是鼓勵目標群體在參與發展的全過程中做出積極貢獻,發揮群眾智慧。第三方評估是參與式扶貧模式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利于加強政府、社會與貧困人口之間的廣泛對話和合作,從而進一步落實以人為本的理念。
(2)維護權力運行的秩序。社會契約理論強調了實現實質公平是政府穩固的根基,政府干預是建立社會保障制度的邏輯起點,換言之,社會契約成為國家干預的法源[13]。然而,公權天然具有膨脹性,且公權與公民私權存在此消彼長的關系,關鍵在于通過法律劃定公權與私權的黃金分割線,以使權力有序運行。行政主導的傳統扶貧模式主要的弊端在于政府壟斷了扶貧資源配置過程中的各項權力,抑制了扶貧工作的內生動力,在貧困人口的監督權、知情權和參與權等缺乏法治保障的情況下,公權邊界模糊成為扶貧資源與具體需求錯配的根源之一。精準扶貧第三方評估既是評估方式的創新,其法治化發展又是在扶貧工作中制約“高權行政”的法寶。制約權力是法治的要義,將精準扶貧第三方評估納入法治軌道亦是銜接政府扶貧績效與問責機制、確保政府權責統一的基本要求。這將倒逼政府重視扶貧對象合法權利的擴大化,加快扶貧觀念向權利本位轉變。此外,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能將政府從煩瑣的評估工作中解放出來,在兼顧公正的同時提升政府工作效率,優化行政資源配置。
(3)提升精準扶貧的效益。精準評估是精準扶貧不可或缺的環節,第三方評估既非目的亦非終點,是總結扶貧經驗和教訓的契機和手段,是下一項目順利開展的起點,為其他貧困地區扶貧工作的開展提供借鑒和指導,確立第三方評估的法律地位,并且明確扶貧工作各方主體的權利義務,成為提升扶貧效益的核心。如果說精準扶貧是國家履行救助責任的體現,那么第三方評估就是社會反饋扶貧成果的過程,法治無疑是實現政府與社會良性互動過程可持續發展的歸宿。此外,第三方評估進入扶貧工作能帶動更多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投入,創造更多的機遇,將其納入法治軌道又是扶貧開發常態化的必需,培育國家—社會—市場三元結構模式。
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是十八大以來對我國各項工作提出的原則性要求,法治作為現代國家治理的基本方式,涵蓋立法、執法、司法和守法等動態過程,是影響精準扶貧第三方評估法治化的主要因素。
1.立法
(1)扶貧立法滯后性突顯。從縱向上看,第三方評估是精準扶貧下考核環節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法治化進程將受制于扶貧立法進程。然而,我國反貧困法律的基礎極為薄弱,扶貧工作主要靠政策推動,形成了重政策和輕法律的思維定式,要實現精準扶貧的長效發展顯然動力不足。表1為政策與法律的比較,并分析了重政策和輕法律的后果。依靠法律治理貧困不僅是鞏固現有扶貧成果的需要,更是破除諸多困境的必要,精準扶貧的有序開展急需完善的法律制度提供支撐。扶貧領域未有法律的立足之地源于我國法治精神的普遍缺失,無法從根本上破除評估主體單一的僵局。

表1 政策與法律的比較
(2)制度探索局限性較強。從橫向上看,各地對于第三方評估已經展開有益探索,第三方評估的制度化和規范化得到極大提升。自2009年起,甘肅、湖南、江蘇、江西、哈爾濱、青島、廈門和杭州等陸續出臺規范性文件,成為第三方評估制度化的標桿。然而,地方對于第三方評估規范化的探索范圍存在局限,且法律位階較低。各地的探索間歇性顯著,這取決于地方領導人的意志和重視程度,評估的原則、指標和流程各異,一般依據政府所需進行設定,導致隨意性和變動性較強而科學性無從保障,政府與第三方評估主體之間的權利義務不具有法定性,成為行政權力越界的誘因之一。
2.執法
(1)地方政府不作為突出。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進程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其普及程度和受重視程度,但地方政府秉承工具主義的觀念,往往選擇性地接納第三方評估。政府對于外部評估主體選擇上的不作為,抵消了精準識別的成果。而且第三方評估長期被籠罩在內部評估的陰影下,使得基層需求與扶貧資源未能精準對接。由于不同地區的致貧因素千差萬別,不同貧困戶和貧困人口所需亦不盡相同。有些地方政府將精準幫扶誤解為資金的簡單投放,而增加收入與提升生活質量之間并無必然聯系。此外,考評信息和結果公開不充分,運用效果欠佳。第三方評估機構出具的評估報告是政府扶貧績效考核的依據之一,政府一般不會將該信息公之于眾,導致社會監督力度大打折扣,同時,問責機制和考核結果的斷層弱化了官員的責任意識和服務意識。評估信息的運用過程透明度低,未能對扶貧項目的決策和實施產生積極影響,對項目的宏觀目標缺乏全面認識,成為政府無法提供可比的績效信息進而實行標桿管理的重要原因之一[14]。
(2)地方政府亂作為頻發。其一,地方政府為獲取掌控考核結果的主動權,以資金牽制第三方評估。地方政府與第三方評估一般屬于委托—代理關系,這就決定了第三方機構的經費由政府財政負擔,這種資金依附性意味著政府可以通過對評估機構施壓來獲取對自己有利的結果。這導致第三方評估的獨立性被行政權力架空,外部評估形同虛設。政府還往往將外部評估看作政策過程的必經環節而非政策檢驗的必經手段[15],內部評估早已為政府績效評估結果奠定了基調。簡而言之,第三方評估機構缺乏獨立性,其權限大小受制于政府偏好和法治觀念,經濟上對政府依賴性強。政府越過了法律規定操縱評估過程,致使行政行為更無合法性可言。其二,各級政府為如期脫貧層層加碼,以行政命令高度動員,狠抓目標和責任的落實。然而,上級政府對于基層貧困狀況往往不甚了解,地方政府迫于時間壓力,以“數字脫貧”掩蓋扶貧問題,或者以變相輸血扶貧的形式應付績效考核,錯把考核當做目的,致使返貧形勢嚴峻。政府中所謂既得利益者亦會阻撓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致使扶貧開發的精準性落空。
3.司法
(1)司法需求迫切性顯著。貧困人口獲取法律服務的能力欠缺,貧困地區法律服務資源的缺口較大,呈現出法律服務的供給與實際法律需求嚴重失衡的局面。第三方評估多圍繞扶貧項目展開評估,鮮有涉及扶貧對象的司法需求,以至于評估面向具有片面性。法律服務資源在貧困地區的短缺成為制約扶貧項目有效推進的瓶頸,而第三方評估尚未擴大評估口徑,貧困人口的法律服務需求得不到重視。在極端情況下,可能激化法律服務供給和需求的矛盾,挫傷貧困人口的積極性,對司法救濟失去信心,使得權利貧困陷入惡性循環。
(2)司法救濟有效性不足。其一,精準扶貧與司法救濟存在斷層。屬于弱勢方的第三方評估對于地方政府存在資金上的依附性,當政府發生越軌行為時,相關違法犯罪行為難以被及時揭露。精準識別和精準幫扶等過程牽動的利益較為廣泛,行政爭議與日俱增,扶貧對象作為弱勢群體往往難以與強勢政府進行抗衡,只能無奈接受司法裁判。涉及精準扶貧的民商事案件中,矛盾的升級極大地延緩了精準脫貧的進度。其二,司法審判的公正性存疑。在司法地方化和地方保護主義殘余的背景下,政府往往會尋求有利于自己的判決結果,此時,基層法院可能淪為地方政府利益的代言人,實體正義有可能被迫讓位于政績工程,導致司法救濟形如虛設。
4.守法
(1)村民的參與度較低。村民參與度低,割裂了第三方評估結果與村民的訴求,導致第三方評估法治化脫離實際,村民的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容易被忽視。村民的主體意識淡薄,加上公共精神的欠缺,致使村民對扶貧項目的推進缺少認同感。即便村民愿意參與其中,也因素質和能力的不足而選擇回避。
(2)村民的法治意識薄弱。在精準幫扶環節中,項目預期與村民認知存在緊張關系,第三方評估法治化工作在權衡利益時陷入兩難的局面。雖然已充分考慮各貧困戶的異質性,但項目發展軌跡與每個村民規劃路徑很難達到高度統一。或許扶貧項目確實經過科學論證,但村民往往缺少配合項目推進的積極性,群眾滿意度與項目科學性有時難以兩全。扶貧對象往往會計較自己的得失,會采取極端方式表達不滿或訴求,那么政府往往出于維穩的考慮將項目科學性讓位于群眾滿意度,或調整項目規劃或加大補償力度,導致政府成本遞增,扶貧質量亦無從保證。
1.科學立法
(1)加快精準扶貧立法進程。培養法治思維是推進扶貧立法的前提條件,這要求黨和政府首先加快觀念的轉變,將依法治貧作為貧困治理的總體思路。通過立法明確評估的時點,從重大政策決策前到實施后都應進行評估,并且明確評估主體的法律地位,對評估原則、類型、程序、結果和經費使用等做出明確規定。可以通過探索政策與法律的契合點,尋找政策法律化的路徑,形成貧困治理合力。政策與法律之間存在功能的相似性、內容的一致性和適用的互補性等關系,扶貧政策可以在一定情況下成為法律規則。同時,立法并不排斥政策的制定和施行,要求扶貧政策的制定以法律為準繩,并通過推行政策來輔助法律的實施。還要避免政策性法律中義務本位的傾向,防止大量增加扶貧對象或第三方評估的義務而減少其權利。
(2)健全績效評估制度。在扶貧立法空白的情況下,可以將第三方評估立法作為突破口,同時帶動精準扶貧和政府績效管理領域的立法工作。值得肯定的是,第三方評估在落實重大水利工程、推進政府簡政放權等政策中已經得到了廣泛運用,而且地方先行的經驗已經初步形成了操作性較強的評估指標和流程,且不少評估機構不斷發展,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可以將現階段較為成熟的評估方法和經驗等上升為法律規則,提升評估操作的統一性和可操作性。不僅如此,將引入第三方評估對扶貧績效進行評估作為政府的一項法定義務,在立法上明確政府與第三方評估機構的權利和義務,落實各方的法律責任,確保第三方評估機構能獨立、公正地開展工作。
2.嚴格執法
(1)鼓勵地方政府主動作為。應認識到社會監督推動政府扶貧開發走向精準的契機,以問題為導向,以提高群眾滿意度為宗旨,鼓勵地方政府將第三方評估引入政府扶貧績效評估之中,通過制定并嚴格執行獎懲機制來提高第三方評估的普及程度。在大數據的時代背景下,大數據技術的應用是推動第三方評估科學化的可行路徑。第三方評估機構可通過“互聯網+”精準識別貧困人口,進而分析其具體需求,為政府決策提供可靠依據。適當將第三方評估端口前移,發揮外部監督對項目決策、執行的預測和糾偏作用。此外,增強信息公開的深度和廣度,規范評估結果的運用。要求以公開為原則,不公開為例外,政府應及時將第三方評估機構收集的相關數據和評估結果以簡明易懂的語言向社會公開。建立評估結果運用公示制度,一方面,鼓勵第三方評估結果更廣泛地運用于公益事業;另一方面,要求對具體用途、使用的信息范圍等情況進行公示,通過完善問責機制和法律責任,對扶貧項目做好審計工作。
(2)倒逼地方政府依法行政。2017年3月13日財政部發布《中央財政專項扶貧資金管理辦法》,將中央專項扶貧資金的支出范圍通過列舉負面清單的方式劃出紅線,拓寬了資金使用者的自主權,增強了資金使用的靈活性。自主權的擴大意味著責任的加重,總體上要求優化第三方評估的考核標準,提升第三方評估的獨立性和公正性,強化各個主體的責任意識,并急需完善法律責任形式。政府應當加快職能轉變,強化服務意識,依法介入評估環節,對行政權力的行使保持克制,并且依法配合第三方評估工作。堅持時間服從質量,在目標管理框架下,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開展精準幫扶工作。依法賦予基層政府一定的自主權,以靈活確定脫貧時間,并上報上級政府審核。與此同時,與貧困農戶加強溝通,權衡好各方利益,必要時適當修正脫貧時間進度。在驗收環節,第三方評估依法考核脫貧質量,增加定量分析的比重,關注產業效能。
此外,圍繞第三方評估主體獨立行使評估權建立第三方評估保障制度,對于評估因素、權重和方法具有自由裁量權,對評估信息和結果的運用擁有自主決定權,并進一步完善政府購買專業服務等配套政策。在第三方評估的過程中,政策制定部門應當回避,而且評估結果具有確定力,與相關責任人員的工資甚至職位掛鉤。建立精準扶貧績效考評公益基金,將公益基金交由商業銀行托管,定期進行審計,建立政府—第三方評估機構—商業銀行三方相互促進、相互制約的格局。
3.公正司法
(1)落實貧困人口司法保障。第三方評估與解決精準扶貧工作所涉法律問題互為表里,作為手段和過程,評估是為貧困人口提供救濟的窗口,防止不斷累積的法律問題成為扶貧開發的短板,以法律扶貧配合精準扶貧。首先,不斷完善第三方評估指標體系建設,進一步拓寬評估口徑,擴大群眾滿意度的外延。將貧困地區法律服務的供給和需求狀況納入評估指標,重點考察扶貧對象對于法律服務的需求是否得到滿足,由接受幫助的扶貧對象對法律服務滿意度進行評分,評分結果成為提供法律服務方年度績效考核的重要指標之一。其次,鼓勵優秀的法律人才參與第三方評估,提升法律扶貧評估的精準度。同時,與司法部門加強溝通,及時化解糾紛。最后,評估過程中形成的各種數據信息和材料很有可能作為訴訟中的證據資料,應做好保存和歸檔工作,以維護扶貧對象的合法權益。
(2)營造公平正義的司法氛圍。加快推進司法救濟和扶貧開發的無縫對接,捍衛司法公正。應進一步完善審判公開制度,充分發揮第三方評估社會監督職能,讓程序正義貫穿在司法過程的始終,包括依法追究職務犯罪案件中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嚴厲打擊貪腐犯罪;依法妥善審理好行政訴訟案件,落實立案登記制,切實解決糾紛,防止程序空轉;對于涉及扶貧工作的民商事糾紛,應著力解決執行難的問題,重點關注扶貧對象合法權益的兌現。此外,司法權應獨立行使而不受干預,提升司法人員的職業道德和專業勝任能力,促使司法判決獲得較高的社會認可度,以維護實體正義。鼓勵參與第三方評估的主體參與訴訟,建立健全第三方評估參與訴訟保障機制,解除評估主體的后顧之憂。
4.全民守法
(1)引導扶貧對象積極參與。“賦權增能”是參與式發展理論的內核,應圍繞村民對扶貧項目的參與賦予其一系列實體權利,是促進扶貧開發工作從政府主導的單一主體構造模式向多元主體參與治理貧困的新模式轉變。不僅如此,地方政府應加強宣傳和教育,通過評估對話和溝通拓寬村民的視野,增進思想認同。建立健全參與激勵機制,營造民主和寬松的氛圍,鼓勵村民積極獻言獻策,發揮群體智慧,并且要求地方政府重視村民的反饋,提升村民對地方政府的信任度。
(2)培養扶貧對象法治意識。要求扶貧對象依法參與到扶貧開發工作中,并參與地方政府定期組織的相關培訓活動,通過推廣先進技術和普及科學知識等方式提升村民的技能,以增強村民的自信心和責任感。堅持“一戶一策”不動搖的前提下,提升扶貧項目的針對性和科學性,公示扶貧項目安排和預期目標,加強法治宣傳教育。引導扶貧對象考慮長遠效益,積極回應政府的指導和建議。地方政府應通過實地走訪等形式加強與貧困戶的聯系,努力達成共識,不斷探索扶貧項目與村民利益的最大公約數,適時調整項目進度和方向,及時消解村民疑惑以避免糾紛的發生。
精準是扶貧開發的落腳點,精準評估則是精準扶貧的延伸。第三方評估獨立地對政府的扶貧績效做出評價,這不僅是創新評估方式的需要,更是社會力量參與國家治理的有益探索。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順應了依法治貧的大趨勢,作為貧困治理的轉折點,對共享發展理念進行了精準詮釋。作為建立精準扶貧長效機制的切入點,第三方評估的法治化通過立法、執法、司法和守法的配合,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鋪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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