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能力發展研究述評

邵秀筠 陳建軍 陳效穩

（1.濟南大學教育與心理科學學院 山東濟南 250022；2.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 北京 100075）

一、引言

在中國自閉癥又被稱為孤獨癥。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ASD）是一類具有廣泛性發展障礙的兒童，2013年5月，美國《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DSM-5）提出的自閉癥譜系障礙有兩大核心癥狀：受限制及重復性的刻板行為和狹窄興趣；社會交流和社會性互動缺陷。近年來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發生率不斷提升，從其核心癥狀來看，無論是行為、興趣的選擇還是社會性的發展都與思維水平密切相關，思維是人類所具有的高級認識活動。按照信息論的觀點，思維是對新輸入信息與腦內儲存知識經驗進行一系列復雜的心智操作過程。[1]思維的種類多樣，分類標準不一，按照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思維心理學》一書，思維的劃分方式有：抽象性分類，實踐活動的目的性分類，思維的活動方式分類，思維的意識性分類等多種分類方式。就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研究內容較少，但是思維的滲透性應用如工作記憶、注意力、執行功能等研究較為廣泛，從中可以總結出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某些思維特點及其有效干預方式。

二、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的發展

目前對思維的研究主要有四大理論流派，分別為格式塔學派、行為主義學派、信息加工理論和連接主義理論。皮亞杰認為思維既不是源于先天的成熟，也不是源于后天的經驗，而是源于主體的動作。依照此觀點皮亞杰把兒童的思維發展分為四個階段，即感知運動階段、前運算思維階段、具體運算思維階段、形式運算階段。[2]在此基礎上，人們不斷地對兒童的思維發展進行探索，發現其在嬰兒期已經具備了知覺整合、表征及其關于客觀事物關系等方面的內隱知識的發展。[2]到幼兒階段，其思維的主要特點是它的具體形象性以及進行初步抽象概括的可能性，而言語的發展在其中扮演重要作用。[3]兒童進入小學階段，其思維的發展進入了一個重大的轉折時期，從小學起兒童逐漸進入了有規律的且系統的學習活動中，系統的掌握人類關于自然和社會的知識經驗，自覺的服從和執行集體的行為規范。在學習過程中，兒童各種心理過程的有意識性和抽象性概括也隨之獲得發展。[2]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思維的發展逐漸進入高層次階段、其概念的形成、理解能力和問題解決的能力逐步增強。

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有著與普通兒童相似的思維發展過程，但受譜系障礙的影響，其自身的發展又有許多獨特之處。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發展整體上落后于普通兒童，尤其是在抽象思維和各種問題解決方面，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有著明顯的滯后性。即使是高功能的自閉癥患者也不能或很難建立起物-物、物-人、人-人之間的相互關系，在數字運算，空間、邏輯思維等方面也存在困難。他們的再造想象有一定的發展，有意識的創造性想象很難建立。[4]近年來，人們通過對自閉癥譜系障礙的探索，逐漸取得了更進一步的成果。

（一）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靈活性的研究。在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靈活性方面，不同學者提出了不同的見解。思維靈活性是思維的特性之一，思維靈活性強的個體更具有創造性思維和問題解決的能力。Ozonoff等人通過三年的縱向研究發現，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在傳統的威斯康森圖片分類測試（WCST）中固著錯誤出現的頻次較多。同樣的Verte 等人在高功能自閉癥和瑞特綜合癥（Tourette’s Syndrome）的學齡兒童中發現，高功能自閉癥兒童在傳統的WCST 測試中也表現出較普通兒童對照組更多的固著錯誤。然而，Hughes等人采用內/外部維度轉換測試（Intra-/Extra-dimension Shift）對自閉癥兒童、中度學習障礙兒童以及正常兒童進行比較研究，結果并未確切肯定自閉癥兒童存在思維靈活性缺陷，而是存在一種思維定式。[5]在我國，對自閉癥思維靈活性的研究較少，從中國知網上以“自閉癥、思維靈活性”為主題詞進行檢索，發現截止到2018年1月，僅在一篇講述自閉癥執行功能的文章中略有涉及，該文章闡述了自閉癥思維靈活性研究的結果受時間、地點、干預方式、試驗項目、被試障礙程度等的影響。由此分析，研究設計的不同對自閉癥兒童思維靈活性的實驗結果有所影響，研究中大家各持己見，但不可否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有可能存在思維靈活性的缺陷。

（二）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模式的探索。從思維模式的角度來看，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更傾向于圖像式思維，圖像式思維是由Temple Grandin提出的一種以圖像為思維工具的思維模式。Maithilee Kunda等人提出了解釋與“圖像思維”假說有關的經驗統計框架，并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進行多項實驗，結果在n-back任務、連續回憶、雙重任務研究、Raven的漸進矩陣、語義處理、錯誤信念任務等試驗中確實證實了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認知的圖片式思考，以此推斷出在某些自閉癥患者的認知模型中“視覺圖像思維”應該予以重視。[6]此外我國的一些學者認為自閉癥譜系障礙患者中，往往會出現擁有驚人記憶力的人，這種驚人的記憶力的產生原因是該患者擁有高度發達的視覺思維，利用這種高度發達的視覺思維，自閉癥譜系患者呈現出圖像式思維，這使得他們能夠像放錄影帶一樣，在頭腦中預先演示決策過程，看到決策后果，從而理性地選擇自己的行為方式。[7]當然這并不能代表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均采用圖像思維的模式。美國CAN基金會創始人之一波西婭?艾弗森就曾在其《奇跡的孩子》一書中記述一名印度自閉癥男童，其聽覺思維優于視覺思維。但將動態的畫面轉換為圖片呈現同樣促進其思維的運作。這也證明了受思維發展的限制，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大部分是形象思維，憑視覺圖像來認知事物是他們所擅長的方式。

（三）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未來情境思維的發展探析。從未來情境思維的研究來看，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也落后于普通發展兒童。未來情境思維，簡單來說就是指個體能夠在心理上提前經歷（或預測）自己未來事件的能力。[8]未來情境思維是一種高層次的認知階段，其發展依賴于兒童的自我覺知，元表征和執行能力等能力的發展。它有助于兒童學會規劃未來生活、增強其延遲滿足的能力。根據Schacter和Addis的建構性的情景模擬假說，既記住過去和想象中的未來事件，也嚴重依賴情節記憶：未來的模擬建立在特定的過去經驗重新組合的新細節上。[9]D'Argembeau等人，提出自我意識的個體差異預測了體驗未來事件的主觀感受，情境記憶為構建未來的心理表征提供了必要的成分或詞匯。[10]此外，Buckner和Carroll等認為情景記憶和未來情境思維被認為是對自我投影等類似的潛在認知過程；Hassabis等人認為未來情境思維是涉及精神創造和維持復雜場景構建的要求。[11]Harris和Leevers的研究認為自閉癥譜系障礙人群在未來情景思維方面會出現不足，表現為想象力貧乏，缺乏對自己精神狀態的認識。[12]Jackson和Atance等人運用兩項自我投射到未來的任務和兩項涉及預測的機械任務進行對照研究，發現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在與未來自我相關的任務上比在機械任務上表現得更差。[13]Gill Terrett等人對高功能自閉癥患者的一項研究中同樣發現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未來情境思維的發展出現功能性受損，同時認為未來情景性思維的功能性受損可能是與該類兒童的核心障礙領域相關，值得被進一步的研究和證實，該項研究也發現在對過去情境的靈活提取和重組方面，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同樣出現問題。盡管其在記住過去事件方面比想象未來事件更好。[11]

通過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研究的文獻檢索發現，其相關文獻還局限于“知識點”的研究，于此同時，由于此類障礙兒童差異性大、群體分散性較強，所以沒有哪一類研究能夠對譜系內兒童做到“面面俱到，均有涉及”。簡而言之，其相關研究從縱向來看是數量較少，橫向來說則缺乏整體的探索。

三、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發展的干預訓練方式

思維包含了非常豐富的認知要素，涵蓋了人類認知的主要過程和環節。[14]目前，雖然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發展訓練的研究較少，但特殊兒童認知的干預方法卻有較多可借鑒部分。因為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在其身心發展上面與發育遲緩兒童、情緒與行為障礙兒童等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認知研究也多是干預性研究，通過診斷發展中的優勢與不足，從而采取有針對性的干預措施進而探索干預效果。[15]研究結果發現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訓練或者說認知訓練有：游戲療法、藝術療法、運動療法、心理干預、情景式教學、感覺統合訓練等多種形式；訓練技術包括應用行為分析法（ABA）、分解式操作教學（DTT）、關鍵反應訓練（PRT）等多種方式。本文在眾多的研究結果擇取兩類干預訓練做詳細解說，一類是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早期思維干預訓練；另一類是基于計算機輔助科技的干預訓練。

（一）自閉癥譜系兒童早期干預。早期干預是融合多種訓練方式的綜合式訓練的總稱。早期診斷和干預能夠有效降低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致殘率，促進其包括智力水平等的各個方面的發展。根據皮亞杰思維的發展階段理論，兒童早期思維發展處于動作思維、具體形象思維階段。思維的發展不是一蹴而成的，需要個體與外界環境進行不斷的接觸，這個過程同時受到自身生理、心理發展水平的限制。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早期干預的方式可謂是不勝枚舉，在眾多研究中，有針對于某一項的干預也有多項綜合的干預。專項干預包括早期密集行為干預、視覺提示、PRT等[16]。綜合干預包括地板時光、主體化教學、結構化訓練、早期介入丹佛實驗模式、家校結合、康教結合等多種干預方式。對自閉癥兒童早期的思維訓練就存在于各種早期干預療法之中，在兒童的注意力、記憶力、動手操作能力得到訓練的同時，其思維也會在不斷的“同化”和“順應”中得到發展。由于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屬于異質性群體，所以個體干預方式的選擇要因人而異。在早期干預的過程中，不固守一種療法，而是采用多學科協作的干預模式，進行綜合干預已經被大家所接受。

早期干預的運用廣泛，效果顯著。其效果的顯現不僅是靠某一種技術的運用，而是在兒童成長的早期，家長、治療師、教師等能夠給與其充分的關注和有效的干預，這樣才能達到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缺陷補償效果，促進其潛能開發。

（二）現代信息化輔助科技的干預訓練。隨著信息化社會的不斷發展和進步，計算機等輔助科技的運用逐漸被大家認可和接受。計算機多媒體、互聯網、虛擬現實技術、機器人技術等的發展為自閉癥譜系障礙人群的干預打開新的大門。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思維發展相關的認知訓練中，利用這些新興的輔助科技，不僅能夠開展基本的認知功能訓練，還可以展開特定的、個別化、標準化的等級訓練。人們發現計算機輔助科技相較于傳統的面對面干預更加的生動、形象，同時節省人力，可以說是經濟實效，虛擬現實技術運用到自閉癥患者認知干預中的首倡者是Strickland，他從是從醫學應用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并寫出運用該技術進行自閉癥的病理治療和干預的可行性分析報告。有研究表明計算機輔助科技的運用能有效促進特殊兒童的認知發展。[17][18]也有研究表明雖然計算機輔助科技顯示出一定效果，但并不優于傳統的干預訓練。[19]此外，虛擬現實技術也逐漸發揮其作用,運用虛擬現實技術可以為自閉癥人群提供個性化治療。[20]同時機器人技術的發展也推動了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認知干預的發展，法國Aldebaran Bobotics公司生產的人形機器人NAO被越來越多地應用在自閉癥干預的實驗中。雖然在國內機器人對自閉癥譜系障礙的兒童的干預研究較少，但陳東帆[21]、張婷[22]的研究也證明了NAO機器人在促進自閉癥兒童的社會性交往和改善其問題行為方面有很大幫助。在陳靜的一項研究中發現機器人技術在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早期診斷、監測記錄、情緒識別、社交技能、行為矯正和游戲互動等領域中都取得了較好效果。[23]

雖然輔助科技不斷更新換代，但是其帶來的弊端也是不容忽視的，我們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及其他功能的干預實際目的是使其能夠回歸到普通生活。如何處理好人的干預與機器的干預之間的關系，使兒童獲得最大化的干預效果，更好的發展出“社會思維”才是最重要的。正如張倩等人提出將虛擬現實技術運用到自閉癥譜系障礙人群的認知訓練以及核心缺陷的訓練中，為增進自閉癥兒童的理解與干預提供了一種有效的手段和工具，但也應注意虛擬與現實的結合。[24]

四、總結與展望

目前，對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能力發展的研究還缺乏系統性。其原因可能是兒童是一個發展的整體，思維的發展寓于各項認知能力發展之中，伴隨著認知能力的提升而發展。在思維訓練方面也與認知、言語、動作等能力的發展密切相關。但是思維作為認知能力的高層次水平，值得人們去關注。學者們對于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的研究大部分聚焦在高功能自閉癥患者的視覺思維的發展方面。在干預技術方面，除了傳統的思維訓練方式，人們逐漸把研究的視野擴展到信息化、智能化的科技領域，以期待開發出適合自閉癥譜系障礙兒童思維特點的干預方式。莎士比亞曾將思維比作自由的靈魂，所以期待，讓“星星”的孩子走出枷鎖，獲得“自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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