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的美學審視
——試以部分廣西新聞獎獲獎報紙標題為例賞析

□ 石紅星

新聞標題是新聞的“眼睛”，它具有提示新聞事實，評價新聞內容、充當新聞向導、吸引讀者興趣、增強傳播效果等作用，在新聞中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在新聞的實際寫作中素有“七分采訪，三分寫作；七分寫標題，三分寫正文”的說法。因此，自從19世紀現代意義的報紙進入中國以來，中國的新聞界和理論界一直沒有停止過對新聞標題的研究。

然而，縱觀一個多世紀以來對新聞標題的諸多研究，大多是從新聞寫作學、新聞編輯學、新聞采訪學等純粹意義上的業務和理論角度來進行的，探討的也只是新聞標題的意義、作用、要求等方面的問題，很少有人從美學這個角度對之進行審視，揭示其美學特征和意蘊。那么，用美學的眼光看，新聞標題的美主要體現在哪些地方呢？

一、新聞標題的形式美

新聞標題的形式美，是指新聞標題的外觀美，一般就是指標題的語言結構美。在筆者看來，從大的方面來說，語言的形式美不外這兩種：整齊對稱，錯落有致。

整齊對稱，是將新聞標題的語言文字，分為在數量或程度上大致相等的幾個部分而形成的一種形式美，其整體的各部分之間具有相稱性或相適應性。在審美效果上，除具有勻稱所包含的秩序、穩定意味外，還顯得靈活而富于變化。

比如，《桂林晚報》這組獲得2015年度廣西新聞獎一等獎的標題“英首相‘上天’被批 俄總統‘下海’獲贊”。這其實是新華社的兩則通稿，一則是英國首相卡梅倫乘坐廉價航班，并在飛機上大嚼薯片的“偷拍照”在社交網站上引發熱議，有網友認為他“摳門”，也有網友質疑他“作秀”；一則是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克里米亞參加紀念俄羅斯地理學會成立170周年的活動，與地理學會的專家一起前往塞瓦斯托波爾，乘深水潛水艇下潛83米到黑海海底探訪古老沉船，獲得民眾“點贊”。它們的原標題分別是“摳門？卡梅倫‘偷拍照’走紅：坐廉價航班大嚼薯片”“乘坐豪華潛水艇探尋克里米亞沉船普京‘真會玩’”。

英俄兩國政治領袖，一人“上天”被批，一人“下海”獲贊，對比強烈，編輯敏銳抓住這個反差，以“英首相‘上天’被批 俄總統‘下海’獲贊”為題，巧妙地把兩篇獨立的新聞并排排版，使它們既獨立又統一，渾然一體，比單獨分開刊發更能激起讀者閱讀興趣。這組標題使用對偶修辭手法，對仗工整，“英首相”對“俄總統”，“上天”對“下海”，“被批”對“獲贊”，形式上整齊美觀，神清目爽，符合美學的勻稱原則，猶如船之雙槳、鳥之雙翼，相輔相成，配合默契，韻律協調，顯示出一種平衡美和視覺美。

反復的修辭手法也經常在新聞標題中出現，使標題格式整齊有序，而又回環起伏，充滿語言形式美。2013年與支付寶捆綁的理財產品“余額寶”出現后，全國各地頻頻出現余額寶被盜刷案件。2014年《南國早報》結合南寧發生的類似案件，以“支付寶慎防被支付 余額寶留心保余額”為題對此類現象進行報道，提醒網民注意網絡金融安全。標題上下句首尾重復“支付”和“余額”，語句整齊勻稱，語氣貫通，警醒之意溢于言表。因獨具匠心，這則標題獲得2014年廣西新聞獎二等獎。

不幸患尿毒癥的大化瑤族自治縣教師蒙瑞江，2014年11月得到合適的腎源，做了腎移植手術。兩個月后，他突發神經系統病變導致腦死亡。蒙瑞江深知等待腎源的煎熬，他在彌留之際，提出愿將能用的器官都捐獻出來，包括這顆剛在他體內生長了兩個多月的寶貴腎臟。2015年2月1日，31歲的蒙瑞江捐獻出來的腎臟，在第三人身上開始工作。這也是國內首例公民逝世后移植器官再捐贈手術獲得成功。《南國早報》以“一顆腎臟兩次移植共存三人基因一縷善念兩次傳遞化作四海大愛”為題，對這份被兩次傳遞的人間大愛進行了報道。標題的三組數量詞“一顆腎臟（一縷善念）、兩次移植（兩次傳遞）、共存三人基因（化作四海大愛）”，具有別樣的語言形式美，句式工整，讀起來瑯瑯上口；而且它們之間由實到虛，虛實結合，升華了報道主題，感人至深。這則標題獲評2015年廣西新聞獎一等獎。

展現新聞標題形式美的修辭手法，常見的有對偶、反復、排比、對比、頂針、回環、回文、錯綜等。

二、新聞標題的音韻美

新聞標題的美學意義，還體現在語音方面。漢語言文字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漢字聲音的表義性，讀者即使不考慮語句的意思，光憑朗讀者的語氣、音調就可體察出其感情的波動，體會到其意義上的不同。因此，如能在制作新聞標題時，在語音上對平淡呆板的語句進行內部結構的加工調整，從聲、韻、調方面進行恰當的處理，無疑可使新聞標題起伏明顯，從而表現出一種抑揚頓挫的節奏美感。

2014年8月，有柳州市民有急事撥打該市的法律援助服務熱線電話12348想咨詢法律問題時，發現有時打不通，有時接通后電話那頭卻只傳來“嘟嘟嘟”的聲音，他們于是向《柳州晚報》反映。

記者前往該市法律援助中心采訪，才被告知在當年7月22日左右的雷陣雨天氣中，12348熱線的專用設備被雷電擊壞，導致系統癱瘓。這是一條普通的新聞，事情也很簡單，但編輯在起標題時，巧妙借用了人們打電話時的“喂喂喂”語氣詞，和電話無人接聽時自動掛斷的“嘟嘟嘟”聲，擬出了“急打法律熱線‘喂喂喂’法律熱線回應‘嘟嘟嘟’”這則獲得2014年度廣西新聞獎一等獎的好標題。“喂喂喂”形象描摹了撥打電話者焦急的語氣，“嘟嘟嘟”回應的電話讓人無奈無助又不解，這兩組象聲詞淺顯易懂又形象生動，讓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具有特別的音韻美感，讓人一看，就有閱讀文章的欲望。

“決不讓‘呱呱叫’變‘叫呱呱’”這則獲得2013年度廣西新聞獎一等獎的《廣西日報社》獲獎標題，也是巧妙借用了象聲詞。這則新聞說的是，盡管廣西雞鴨鵝家禽養殖業是當地響當當的招牌，名聲就像它們自己的聲音一樣好聽——呱呱叫！但受當年國內“禽流感”的影響，一直沒有發生病例和疫情的廣西也受波及，家禽及禽產品價格直線下跌。為力保家廣西禽養殖業“不感冒”，不讓它們“叫呱呱”，自治區政府決定拿出2000萬元以上財政資金，用于龍頭企業作為貸款貼息，保價收購養殖場戶出欄家禽。

眾所周知，“呱呱”是家禽的叫聲。標題中的“呱呱叫”是借代“最好的”廣西家禽養殖業，“叫呱呱”則是指“禽流感”使全國家禽聲調驟變叫聲有點焦燥。“呱呱叫”和“叫呱呱”兩組疊詞的運用，能以聲表形，聞聲見形，非常生動貼切，從聽覺上給人以美感和想象，增強了語言的表達效果。

再來看看《柳州日報社》的這則獲獎標題“鵝鵝鵝，看家護院比狗惡”，是模仿駱賓王《詠鵝》中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這個改自經典的標題，抑揚頓挫富有節奏感，“鵝”“惡”押韻兼有韻律美，生動描繪了一只比狗還盡職看家護院的鵝，讀來令人莞爾，讓人賞心悅目。

通過語句的反復與押韻，以及語句錯落有致而緊湊的排列，而賦予了標題以抑揚頓挫和瑯瑯上口的韻律美感。由此不難發現，新聞標題從語音上求得變化，也可以豐富其表現力，有時甚至可以把事物的形象特征較鮮明地表現出來，給受眾以強烈的視聽美感。

三、新聞標題的意蘊美

新聞作品作為一種語言的精神產品，新聞標題作為一種語言的組合藝術，它雖然應該追求外觀形式美，但是新聞標題的形式美又不同于那些純裝飾性的圖案、線條、花邊的形式美，僅僅追求形式的對稱變化而不追求內在意蘊。新聞標題的形式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新聞標題的形式美，是一種隱含著豐富意蘊的形式美，體現著美的內容和意味。新聞標題的意蘊美，是新聞標題的內在情思美，它蘊藏于新聞標題的內層中，是新聞標題中最深沉、最含蓄的美。

2016年9月11日，中秋節前夕，柳州市慈善會和兒少中心共同設立的童心基金，邀請一群自閉癥兒童及其父母動手制作月餅，作為中秋節禮物互贈給對方，《南國今報》以“來自月亮的祝福送給星星的孩子”為題進行報道。

中秋明月寓意光明、團圓和溫暖，中秋送月餅即寓意送祝福，而自閉癥孩子素來被人們稱為“星星的孩子”；同時，“星星”又與“月亮”對稱，兩者都寓意美好、光明和希望。標題結構對稱讀來瑯瑯上口虛實結合且多語雙關，巧借月亮、星星這一對充滿詩情畫意的隱喻，鮮明地把社會各界關懷自閉癥兒童這一主旨提煉了出來，言簡意賅，意蘊豐美，讓人過目不忘，充滿人文關懷又韻味十足。

隆林各族自治縣地處滇桂黔石漠化片區中心地帶，是國家第二輪扶貧攻堅主戰場。2012年國慶前夕，《廣西日報》記者專程前往該縣椏杈鎮忠義村進行探訪，一路上卻發現，本來面目猙獰的巖石，被翠嫩柔軟的金銀花輕輕摟抱；原先禿頂裸身的石山，如今長滿“秀發”、披上“綠紗”……金銀花已成當地村民經濟收入主要來源。這些所見所聞，徹底顛覆了記者對大石山“寸草難生”的固有印象，于是以“山種金銀花 花開‘金銀來’”為題進行報道。

標題由實而虛，使用了比喻、頂針等多種修辭手法，形式美和內涵美高度統一。從形式上來看，它格式整齊，結構勻稱，平仄和諧，章節流暢自然，具有較強的可讀性與趣味性。從內涵上看，它用語少而意境深，畫面感強，廖廖幾字就能讓人感受到漫山遍野的金銀花撲面而來，讀者甚至可以感受得到村民們迎接豐收的喜悅，達到了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高度統一。

2012年，廣西以“文藝”為助推器，以“惠民”為著眼點，以“千村萬戶”為“肌體”，強化導向，創新機制，在全國率先開展“千村萬戶文藝惠民工程”。賀州市的試點工作卓有成效，農村文藝活動從“窮開心”向“富娛樂”轉型，從“要我唱”到“我要唱”轉型，從“文藝裝門面”到“文化自覺”轉型。

涉農題材，很難寫，容易陷入枯燥；文藝話題，報道容易流于表面，主題難以深化，制作標題更是難上加難。《廣西日報社》獨辟蹊徑，在提練標題時，將抽象的農村文化陣地具象化，比作“莊稼地”；將文化惠民的成效比喻為“谷滿倉”，擬出了“同耕惠民‘莊稼地’鄉村文化‘谷滿倉’”這則標題，不但真實準確表達了文章主旨，而且“莊稼地”和“谷滿倉”這組飽含鄉土氣息比喻的運用還讓讀者感受到了語言的內在美，增強了新聞標題的藝術感染力和審美情趣。

比喻、比擬、借代、雙關、移情等修辭手法的運用，在制作標題時，能夠達到營造、指代具有美好意蘊事物、場景的獨特效果，形象、傳神地表達新聞的內容，對于增強新聞標題的藝術感染力和審美情趣大有裨益。生動優美、文學色彩濃厚的新聞標題，能夠讓一篇新聞報道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