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欺詐的認定

(江西師范大學　江西　南昌　330022)

一、民事欺詐與消費欺詐

在學界，主流觀點認為應當確保法律術語的統一性，故多數專家學者認為在理解消費欺詐時應當適用對于民事欺詐的文意解釋和構成要件。這種觀點認為欺詐行為和欺詐結果之間應當統一，所以也反對“知假買假”索賠的合法性。“知假買假”消費者在購買產品時已經知道商品經營者或者生產者存在欺詐的行為，那么實際上也就不存在被騙的“欺詐結果”，所以不應當支持“知假買假”者的索賠。筆者認為，不能將消費欺詐和普通民事欺詐等同看待。

在民事領域，合同欺詐是典型的“意思瑕疵”行為。歷史上，最早對“意思瑕疵”行為提起高度重視的是歐洲自由資本主義時期。這個時期的歐洲大陸，思想上追求“人權”、“平等”和“自由”，在經濟立法上，法律的主要任務也不是束縛規制，而是為商品貿易提供一個自由發揮的環境。契約自由和契約精神在這個時期得到了最為廣泛的認同和尊重。對“契約”最好的詮釋即為“合同”，這是人們內在意志的外化表現，應該是人們內心真實的意思表示。一旦紙面上合同的內容與當事人內在意思之間存在差異，那么就會形成意思瑕疵，主觀上的欺詐，就是典型的一種意思瑕疵表現形式。在自由資本主義時期，充滿著冒險精神的商人們在全世界擴張著自己的商業帝國，這種冒險精神也得到了當時社會的認同。但單純的商業風險與被欺詐后的一無所有是截然不同的。當一個商人在受到欺詐做出一個有瑕疵的意思表示后，如若不賦予其撤回這個表示的權利，那么“公平”與“正義”將難以被實現。所以，在自由資本主義時期“反欺詐”法律才會相繼問世減輕商業冒險家的風險，打擊不法獲利者。這個時候的立法并未注意到作為消費者可能存在被欺詐的情況，而是主要為了維護“商人”的利益，維護“契約的世界”。

世界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社會思潮的變化，同樣的制度也將呈現出不同的作用和結果。當自由資本主義階段漸漸被壟斷資本主義所取代，當年勇于冒險而獲得成功的商人們開始銷售勝利的果實。當壟斷組織的出現，普通消費者們突然發現自己對一些商品“別無選擇”，而消費者對于壟斷組織而言變成了“可有可無”。在這樣一個賣方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消費者的維權之路才慢慢起航，得到社會的關注。接二連三的科技革命使得人類社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驚奇的發現自己不再是全能全知的，而是各有所長。社會分工的細化、商品種類的豐富、科技含量的提高等等，導致了普通消費者對于商品的陌生，這種陌生是消費者與生產者、銷售者之間形成了不平等的地位，消費者在購買商品過程中的弱勢地位也就此顯現。商品生產者和銷售者利用自己的強勢地位，以不公開商品信息為手段，肆意欺凌消費者。這使得欺詐這一行為不再是簡單的合同行為，而轉為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的毒瘤，消費欺詐“被看作一個比商業契約欺詐更為嚴重的問題”。

二、消費欺詐的構成要件

民事欺詐與消費欺詐的不同之處主要還是通過其不同的構成要件來體現。下面我們主要來探討的是兩者主觀要件、行為要件之間的區別。

(一)主觀要件

一個行為是否違反法律之規定而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行為人的主觀過錯往往是評判的關鍵要素之一。主觀過錯，一般可以分為“故意”、“過錯”和“重大過失”三類，這種區分依次降低了對行為人主觀過錯的評價標準。目前，從我國立法上看，這三類“主觀過錯”都有所運用，分別對應于不用的法律法規之中。

在傳統民法理論中，民事欺詐要求滿足欺詐行為和結果的統一。首先，行為人主觀上必須是故意的，即行為人有通過自身行為使相對人陷入錯誤的故意，這就是欺詐的行為。其次，相對人基于這種錯誤的認識做出了有瑕疵的意思表示，也就是欺詐結果的發生。在傳統民事欺詐中，對于行為人是否欺詐的主觀上的判斷標準是“故意”，許多學者認為這一標準也適用于《消法》。但在現實生活中，要是以傳統民事欺詐的標準來要求消費欺詐，則會顯得過于狹隘。舉個簡單的例子，超市貨架上擺放的貨物，在一開始上架銷售的時候是非過期的合格產品，經過一段時間后，由于超市管理者未及時檢查上架貨物更新貨品，導致原先合格的貨物變成過期銷售。超市方面主觀上肯定非故意的，但存在了明顯過失，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消費者購買了過期貨物，造成了自身的損害而得不到應有的賠償則就變得十分不合理，同時也不利于商品經營者提高自身管理水平，增強風險防控意識。

對于主觀責任的認定標準，本質上體現了法律對于風險與正義分配的態度。在消費者處于明顯弱勢的前提下，將商品生產和經營者欺詐的主觀要件限定在過錯這一下小的范疇內，明顯是加大了消費者維權難度，更有利于商品生產者和銷售者逃避責任。所以，筆者認為，在消費欺詐中，應當堅持行為和結果相分離的評價標準，在主觀上存在過錯即可，至于屬于主觀過錯中的何種，在所不論。

(二)欺詐行為

行為人的欺詐行為，是指行為人通過語言、文字或活動等方式有意隱瞞真實情況，直接故意告知虛假情況，或不顧真偽加以不負責任的陳述，置他人因此可能產生錯誤于不顧的行為。一般可以將欺詐行為分為作為和不作為兩種。其中對于“不作為”的理解應當是當事人負有一定告知義務而沒有實現這種義務的情況下發生的。經營者隱瞞真實情況的行為才是“不作為”，而其行使沉默權利的時候不能算是一種欺詐行為。一般情況下，消費者是否購買一件商品的決定權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消費者應當充分考慮自身需求，詢問經營者商品情況，而不可能要求經營者對每一個消費者完全解釋商品信息，這時候經營者當然享有沉默權。但這種沉默，并非對真實情況的隱瞞，在告知義務范圍內如果保持沉默即為隱瞞，就應當認定為是欺詐行為。在消費欺詐中，行為人只要有通過自身行為導致或可能導致消費者做出錯誤意思表示的，就應當認為欺詐行為已經發生，滿足適用《消法》的條件。我國目前立法文件中對于何種行為是“消費欺詐行為”并沒有作出具體解釋和規定。僅在1996年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公布的《欺詐消費者行為處罰辦法》中列舉了經營者欺詐的表現形式。這種法律規定上的空缺為正確適用《消法》第五十五條增加了難度。1996年的《欺詐消費者行為處罰辦法》雖然列舉了十三種基本的欺詐行為方式，但隨著社會環境的變化，如網購等新的購物方式的興起，已經無法適應社會現實的需要。這就要求，我國在立法上填補“欺詐行為”認定的空白。

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了更多的購物享受，但在紛繁復雜的商品交易中，消費欺詐情況卻屢禁不止。在日新月異的科技進步下，消費者在商品消費中總是處于一種相對弱勢的地位。要使我國的商品經濟在健康有序中不斷發展，我們必須重視消費者維權這一問題。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作為我國保護消費者權益而特別規定的一部法律，其肩上負著重要使命。《消法》第五十五條規定的懲罰性賠償制度，其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對欺詐消費者的不法商販進行懲罰，加重其違法成本的同時，鼓勵民間打假行動，使消費者積極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