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社會結構與社會現象
——以反烏托邦影視作品為例

□曾瑩

當代影片中記錄社會現象與社會現實的反烏托邦影視作品日益增多，在觀看反烏托邦影視作品的同時，我們也可以從社會學的角度解讀現代社會進程中影片所描繪的現實社會。在以多部現代影片作為實例的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現代社會關系對影視作品的影響是密不可分的，不同的社會形態對于影視作品所產生的影響也是有所不同的，基于影視作品中的種種現象，大致可歸納為三個部分：

一、被壓縮的社會結構——真實的現在

在《北京折疊》這部小說中，現代社會被分割成三個時間不同、結構不同、階層不同的社會空間，利用虛構空間階層來揭示現實中的社會階層，揭示了不同階層人們的生活狀態。這種描述方式有別于其他很多小說中所描繪的未來社會的平等狀態，《北京折疊》構建的不平等社會是現實社會的投影，壓縮的社會狀態也是此文學作品對整個社會的再度思考。

在影視作品中，反映社會結構的作品也有很多。如中國導演賈樟柯的《世界》，就是以一個游樂園為整個烏托邦世界，用游樂園中包羅萬象的“世界”景色，反襯以這座烏托邦城為家的底層人民。這座游樂園被分割成兩個世界，一個是那群離開小城進入北京的年輕人力圖擺脫卻如影隨行的小世界，它真實卻貧窮困苦，顯得過分局促，在這個世界中只有他們自己互相交流，抱團取暖；另一個世界，則是他們工作和生活的“世界”，這個世界流光溢彩、繁華多姿，卻如同空殼，是對真實世界的嘲諷，是個虛假的游樂場中的世界，卻更像是個真實的牢籠。在他們工作中的世界里，如同被折疊一樣，給予生存的空間如此渺小，虛幻與真實相互存在。

再如肖恩·貝克執導的影片《佛羅里達樂園》。在這部影片中，社會同樣被分割成兩個部分，一邊是以住在落魄小鎮貧民窟里相依為命的年輕母親哈莉和女兒穆妮為故事主線的社會底層人士，一邊是夢幻多彩的迪士尼樂園，是孩子們口中的“未來樂園”。孩子們生活、玩樂的貧民窟汽車旅館，其實就是他們的“兒童游樂園”，是他們的烏托邦，在這個烏托邦里也充滿了社會底層人們對生活的無可奈何，雖然成人世界生存的巨大壓力，和夏天里孩子們在這個魔法城堡玩樂的天真浪漫是兩個極端面，但影片并沒有用壓抑的手法來表現底層生活的無奈和艱辛。社會的雙層結構，就像被壓縮在這相隔不遠的兩座城堡里一樣，魔法城堡是現實世界的精神依賴，而現實世界的殘酷仿佛是在對這座烏托邦一般的魔法城堡的嘲笑。

如同肖恩·貝克自己說的一樣，他所有的影片好像都是講述經濟上十分貧困、被社會孤立的、被排斥的、邊緣化的人。在這一點上與賈樟柯所拍攝的人物對象非常類似。上述兩部影片都以底層人民生活為主，一部是以樂園中的世界為烏托邦，一部是以樂園外的世界為烏托邦，在同樣構筑的烏托邦空間中，是社會對于這些人生存空間的壓縮。其實在所有的反烏托邦的作品里，作者所構筑的烏托邦世界在情節不斷推進時，也在不斷崩塌。

二、被規定的社會生活——虛擬的未來

在反映未來社會生活的反烏托邦電影中，現代社會更多的是向著極端的方向發展。主要是將情節架構在一個社會發展形成的極端后果之上，用這一幕幕的不可思議襯托現代社會的諸多問題，值得深思。

由本·維特利執導的影片《摩天大樓》改編于英國小說家J·G·巴拉德的同名小說，講述的是一名中產階級醫生搬入一棟40層居住著2000個住戶的高樓內，因為一場停電而導致的大廈內部為爭奪公共資源而產生劇烈沖突，最后促使整棟大廈分崩離析的故事。小說本身是建構在上世紀70年代，在這種高層建筑剛剛提出概念的時代，這座高樓內形成的是一個濃縮型的社會，窮人居住在低層，中產階級居住在中層，富人則居住在高層。像這樣一棟高層建筑為社會的全部，是作者虛構的未來社會，如若按照原有模式發展可能帶來不良后果，也是在諷刺在鋼筋水泥的城堡中的生活，使人心也變得堅硬，人情也變得冷漠。社會越發展，人心越冷漠。

同樣，在由歐格斯·蘭斯莫斯執導的電影《龍蝦》中也有類似的背景構想。影片講述的是在不久的未來，根據城鎮的規定，單身者必須要被逮捕并移送至一個酒店內，單身者必須要在45天之內找到一個匹配的伴侶，如果失敗，那么單身者將被轉化為他們選擇想要轉化成的動物，并被放逐到森林中。在這個社會中強迫所有人進入一對一的關系之中，追求的僅僅是因為社會有這樣的規定和價值判斷：“人不能是單身”，與其說是單純地在諷刺婚姻制度或者單身主義這些具體的價值體系，倒不如說更多的是在懷疑和批判一種抽象的被規定的社會結構。

和所有的未來小說一樣，敘述時間立足于某個未來時刻，講述在那個時刻已成往事的現在。它著力于未來，但故事卻離我們很近。如同由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代表作《使女的故事》改編的同名美國電視劇中，對那個“反烏托邦”的基列國描述絕非空穴來風，她認為，“《使女的故事》中我使用的所有細節都是曾經在歷史上發生過的。換句話說，它不是科幻小說。”關于社會的描述是按照當今社會的發展現狀，推演出未來將會如何。這個發展的趨勢，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負面的。

三、解讀影片人物心態——社會的影響

現代社會生活不斷地影響每個人的生活，甚至正在不斷改變人們的價值觀，這種現象也同樣值得研究。

日本導演中島哲也執導的影片《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松子不過是被教育成一個認為世界是可以被拯救的人，卻在無愛的人間歷劫的故事。心理學家馬斯洛曾提出把人的需求劃分為五個層次，由低到高的次序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會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而松子在成為教師時犯的錯就是她要證明自己的社會需求，盲目地想拯救一個難以拯救的人，后來的一次次錯誤不過是在重復之前的錯誤。松子所追求的愛是她的烏托邦，然而在這部電影中，她的烏托邦世界一再被踐踏。這樣破碎的人生旅程卻無可辯駁地向她證明了“世人不可救”，她的社會生活就是帶給她價值觀的悲劇傾向。

在日本長盛不衰的電視劇《世界奇妙物語》中有一篇《關注者》，更能體現當代人們心態不同的扭曲程度。就網絡群體而言，在現代高度發達的網絡狀態下，社群APP交流發達，為博得更多的關注，網絡群體都以一種偽裝的形式出現在網絡中，這也是當下社會存在的問題。網絡世界是人們逃避現實的烏托邦，就個體網絡用戶而言，一些現實生活中的失敗者在網絡中尋找存在感，是當代年輕群體共有的社會生存習慣。影片中種種社會現實所呈現出的問題和影響，尤其值得思考與關注。

四、結語

本文所提到的影片都是用反烏托邦的敘述形式，來分析和探討按照某種社會規律發展下最有可能形成的不良影響，以此為前提構建故事內容，關注現代社會中尖銳的社會問題。就反烏托邦的影視作品表現來說，如何以影視作品的表述方式來呈現這些社會問題，是值得所有從業者思考的。就像在《使女的故事》中的一段自白：“現在我對這世界有了清醒的認識。之前我活得渾渾噩噩。當他們在國會肆意屠殺時，我們沒有醒悟；當他們責怪恐怖分子，并且廢掉憲法時，我們仍然沒有醒悟。沒有什么會一瞬間改變，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就算被煮死了你自己也不會察覺。”像這樣的自白，就是反烏托邦影視作品中提醒社會應當重視種種事不關己的“小”問題，重視被忽略的人、事、物以及社會定向價值觀。這樣的影片在一定程度上更可以警醒我們，用未來社會的模樣給當代社會一種警鐘效應，而我們需要更加關注當下的社會結構與社會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