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作品網絡非法傳播的思考
——兼談網絡時代合理使用制度的完善

(浙江工商大學法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00)

一、電影作品網絡傳播侵權的典型案例

(一)“人人影視”侵權案例

2014年11月，湖南省版權局根據相關權利人的投訴，依法對涉嫌侵權的“人人影視”這一電影資源和字幕分享網站進行立案調查。案發后，網站的負責人劉某在網站的首頁和新浪微博發表聲明，宣布關閉網站。

經查，該網站的域名所有人和負責人劉某未經著作權人授權，組織他人將接近500部國內外電影作品的高清影像資源和中文字幕上傳至網站，供其用戶瀏覽、下載和使用。最終，依據《著作權法》第48條、《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18條、《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36條等規定，湖南省版權局認定“人人影視”侵犯了電影作品著作權人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并于2015年7月10日作出行政處罰：罰款5萬元及沒收主要用于侵權的服務器1臺。

“人人影視”自稱是一個非營利性網站，于2006年6月1號正式建立獨立論壇，并且廣招愛好者加入，主要工作是將藍光碟、DVD中的高清電影影像資源進行壓縮以及譯制國外電影的中文字幕，免費發布于其網站中供用戶瀏覽、下載和分享。經過多年的發展，“人人影視”成為了網絡中訪問量最高的電影分享網站和字幕組之一，因此該網站的關閉，被不少網絡用戶視為一個時代的終結，同時也引發了社會各方對“在網絡中傳播和下載電影資源所造成的著作權侵權”這一現象的討論。

二、盜版資源網絡傳播泛濫的原因探究

(一)電影市場容量的急速增長

關于內地電影市場擴張之迅速，最直觀的體現便是近年來各個客觀的數據的增幅，包括內地年度票房總額、觀影人次、院線影片數量以及熒幕數量等。

2010年內地票房總額達到101.7億，之后每年都保持百分之30左右的急速增長，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內地票房總額達到559.1億票房，是全球僅次于北美的第二票倉；內地年度觀影人次從2010年的2.8億人次到2017年的16.2億人次；在內地上映的電影從2010年的170部到2017年達到了474部；而根據廣電總局的統計，截止到2017年12月31日，內地的電影熒幕數量已經達到50776塊，超越美國的40759塊，位列全球第一。

(二)互聯網的迅速普及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于2017年1月22日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16年12月，我國互聯網用戶達7.31億，互聯網普及率達到百分之53.2”。

由于網絡傳播具備開放性、即時性和雙向性的三個特征，使其傳播具備了遠超傳統媒介的影響力。①(1)開放性意味著互聯網的低門檻讓很多用戶可以輕易地通過網絡上傳和下載侵權的影視資源。(2)即時性指侵權影視資源在網絡的傳播極為迅速，比起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碟片等傳統媒介，網絡傳播引發的侵權損害往往很難被控制。(3)而雙向性則意味著在互聯網傳播中，每一個用戶即能是接受者，也能是新的傳播源。

(三)網絡時代下“合理使用”與“非法傳播”的界限模糊化

“合理使用制度”是旨在通過對著作權人權利的限制來保障公眾在合理范圍內對著作權作品能夠獲悉和使用的制度，目的在于促進知識資源的流通。著作權人的權利范圍越大，作品能被合理使用的范圍就越小。由于互聯網的迅速發展，著作權人的權利范圍和形式自然也隨之擴大。相比之下，建立于傳統傳播媒介環境下的“合理使用制度”的范圍卻沒有被適當擴大，導致了“使用很難合理，侵權成為常態”這一怪象。②

例如在傳統教學中，由于權利人的權利形式較為單一，作為作品使用者的老師與學生往往只能使用被授權的課本和磁帶等教學材料；而當下由于多媒體投影儀已經被普及到相當數量的中學、大學課堂中，電子形式的信息材料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替代紙質書本和磁帶等傳統教學材料，老師與學生通過網絡載入某些文檔、音頻、視頻來用于教學本應是“合理使用”延伸，卻因可能被認定為侵權而禁止。

三、非法傳播侵權泛濫的抑制—網絡時代“合理使用制度”的完善

(一)“合理使用制度”的概念和特征

現行通用的“合理使用”一詞是對美國著作權法中“fair use”的直譯，但這是美國法特有的一個規范概念。③

在我國學界中，主流觀點將“合理使用”這一學術概念表述為：合理使用是指在法律規定的條件下，不必征得著作權人的同意，又不必向其支付報酬，基于正當目的而使用他人著作權作品的合法行為。④可見，“合理使用”具備以下特征：(1)對著作權作品的使用方式必須以法律的明確規定為前提。(2)使用者需基于正當目的，一般而言需為非商業用途。(3)對作品的使用以不侵犯權利人的合法利益為前提。(4)無需取得權利人的許可和支付使用對價。

(二)“合理使用制度”的法理價值

現代的著作權法是國家用以調整著作權人、作品傳播者和使用者之間各種權利義務關系的法律規范的總稱。盡管作品價值的實現離不開三者中的任何一方，但三者之間的利益并不總是一致的。一方面，對著作權人和作品傳播者權利的保護，有利于提高其的積極性，從而促進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的創作和傳播，但另一方面，過度的保護容易造成權利的壟斷，使得作為使用者的公眾獲悉和享有該作品的代價增加，某種程度上這也不利于知識財富的傳播和公眾生活質量的提升，故在知識產權的保護與限制的背后，是一個關于個人利益與公眾利益相權衡的問題。⑤

“合理使用制度”在此背景之下孕育而生，即法律一方面為保證作者個人利益的實現，規定了作者有權許可他人使用而收取轉讓費用，另一方面為保障公眾利益，在一定的范圍內允許其不經權利人同意，不需支付報酬而使用著作權作品。該制度本質上體現了立法者通過法律對知識資源及社會利益進行分配，來盡可能的協調各個主體之間的利益，使之達到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

(三)完善“合理使用制度”——“合理使用”認定標準靈活化

1.我國著作權立法模式

通過《著作權法》第22條可得知我國“合理使用制度”所采取的立法模式是“規則主義”，即立法者將符合標準的行為模式規則化，通過列舉的方式在該條中呈現。此種方式因為其確定性為司法實踐中的侵權認定設立了統一的標準，避免因法官主觀裁量而造成的標準不一，但其缺陷是由于立法的滯后性，一旦出現新的權利形式和侵權類型，原有規則可能就不足以解決糾紛。

與此相對的是“因素主義”立法模式，以美國為例，其立法者在著作權法中對“合理使用”的標準只進行了原則性的規定，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同時也可援引其他案件的判決。這種立法模式所具備的靈活性使其能很好地應對新型案件，但也可能造成同類案件因法官的裁量標準不同而產生不同的判罰。⑥

2.“合理使用”認定標準靈活化

(1)對“因素主義”的吸收

科技發展使得權利形式和侵權類型多樣化，我國“規則主義”的詬病也越來越明顯，立法者應當充分考慮互聯網發展的特征，在現有的“規則主義”模式中充分地吸收“因素主義”模式中的合理因素，采用二者相互結合的方式來完善“合理使用制度”。例如，可以將法條中的原則性條款“不得侵犯著作權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權利”，修改為“不得明顯侵犯著作權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權利”，因為無論以何種標準，互聯網中大多數對作品的使用方式都會在一定程度上損害著作權人的權利，如果將這些使用方式都認定為侵權而加以限制，那么對公眾未免過于苛刻，“合理使用制度”也難以實現“利益平衡”的價值追求，此般，提高“侵權認定”的門檻，賦予法官更多的自由裁量，就顯得很有必要。

(2)對“規則主義”的完善

同樣以在互聯網下載和分享未獲得授權的電影作品資源為例。電影作為一種消費性體驗，具有時效性，故除少數因在商業上獲得巨大成功而得以延長公映期的影片之外，廣電總局對于每部影片放映期限的規定是不超過一個月，因為一部影片在經過一個月的公映后，能基本滿足市場需求，繼續放映則可能因票房收益低于放映成本而造成虧損，之后的碟片發售也同樣如此，待一定時限內有需求的消費者購買之后，該作品的收益幾乎以至極限，在此之后的期間發生未經授權的下載和分享行為，對著作權人利益的影響微乎其微。因此，可以對電影著作權保護進行細化規定，即在電影公映及碟片發售的某個期間內，即在著作權人獲取收益的最主要期間之中，互聯網中的侵權行為會對著作權人利益造成“明顯侵犯”，應被禁止。而期間之后，如果公眾基于私人欣賞、教學使用等合理需求對電影作品進行分享，對著作權人利益的侵犯也是微乎其微的，不應再認定為侵權。

四、結語

作為調節公眾利益與個人利益的杠桿，“合理使用制度”自從其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譽為著作權領域的“斯芬克斯之謎”，因為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漫長歷史中，人們一直在追尋“合理使用”的清澈界限，但這也正體現了該制度不斷被完善以適應社會發展和變化的過程。既然網絡時代拓寬了權利人的權利范圍，為了避免權利壟斷和促進資源流通，在不對權利人利益造成“明顯侵犯”的前提下，拓寬“合理使用”的范圍并無不妥。

【注釋】

①于玉.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應對數字網絡環境挑戰.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2：115.

②于玉.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應對數字網絡環境挑戰.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2：63.

③李琛.論我國著作權法修訂中“合理使用”的立法技術.知識產權.2013年第1期.

④吳漢東.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124.

⑤吳漢東.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36.

⑥顧紅莉.菱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蘇州大學碩士論文，201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