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小凡
“中區行為”是由美國學者約書亞·梅洛維茨在《消失的地域——電子媒介對社會行為的影響》中提出的一個概念。為了研究有中介的場景,也就是“媒介場景”,梅洛維茨創造性地對場景進行了改造。他將戈夫曼的前區/后區的靜態舞臺擴展成了包括前前區/前后區/中區/后區/深后區的動態舞臺。“如果新媒介傾向于分隔現存的社會信息系統,它允許個人形成‘更深的’后區和‘更前的’前區的行為風格;而相反,新媒介如果具有融合現存的信息系統趨勢,它會導致‘側臺’或‘中區’行為。”
明星真人秀節目是以明星為參與主體的真人秀節目。作為電視節目的參與者,明星們的身份從演唱會中心閃亮的焦點,到奧運會上風姿矯健的運動健兒,到活躍于各大網絡社區的網絡紅人,到選秀節目中或煽情飆淚或毒舌吐槽的評委。節目力求全方位無死角地展現明星們的身姿、個性、情緒甚至是丑態,以滿足觀眾的“窺視”心理。另外,明星效應帶來的可觀的收視率,也為真人秀節目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梅洛維茨認為,電子媒介通過將原來私下的場景融合進原來公共的場景中,進一步整合了信息系統,因此電子媒介是對過去的私下場合與公開場合的一個有力的融合。他的研究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明星真人秀節目的“中區行為”趨向。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使得人們可以在任何時間和地點使用移動終端設備觀看電視真人秀節目,這種更為方便、快捷的觀看方式使得人們不再局限于《快樂大本營》等老牌的真人秀節目。加上國內相關政策的松動,電視臺改制為此類節目提供資金支持,而且國外優秀的明星真人秀節目在國內廣受好評,于是各大衛視爭先推出戶外明星真人秀節目。《爸爸去哪兒》屬于明星真人秀節目的親子類娛樂節目,節目展示了幾位明星父親與孩子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通過《爸爸去哪兒》,曾經對于觀眾“遙不可及”的明星們,展示了他們“草根”的一面,我們可以看到明星父親與孩子之間的相處模式。他們此前在熒幕上都是以明星身份出現,可以看作是“前區行為”。而在《爸爸去哪兒》,我們可以看到他們作為普通人和父親的一面。這種“普通人”“父親”形象的展現就是一種“后區行為”。當“明星”與“父親”這兩種身份重合以及與孩子相處和工作錄制節目這兩種場景相融合時,就會呈現出一種“中區行為”的趨向。
當我們持續關注《爸爸去哪兒》里某一明星父親后,有意思的是,我們會對他們的形象重新進行構建。這個形象既不是原先作為明星的形象,也不是作為一個普通父親的形象。第一季中廣受觀眾喜愛的模特張亮,在節目中持續展示了他在生活中的一些場景,給觀眾留下了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形象。在節目播出后,觀眾對他的印象已經不僅僅是首位登上米蘭時裝周的中國模特,“好男人”“男神”等都是觀眾對他身份的重新建構。正如梅洛維茨在書中談到:“一個群體后區持續增加的暴露以及對它的關注導致了一種新的‘中區’替代行為。在新混合場景中的行為既不是原有的臺上行為,也不是過去的后臺行為。”
眾所周知,“中國的資源分配是按照等級序列高低的順序進行的,所有國民的基本權利、生存條件與發展空間都依賴于這種社會等級關系。”高地位角色通常依賴于對當時主要信息渠道的控制。一個公司有重大的文件需要通知,會從下而上地由老板通知給各個中層干部,再由這些中層干部通知底下的員工。而梅洛維茨認為,電子媒介通過改變信息流的方向和模式從而影響傳統的等級制度。作為明星的這一部分人群,也屬于等級制度里高地位的角色,而隨著電子技術和互聯網技術的高速發展,人們使用電子媒介會影響到高地位角色的明星,因此明星們愿意參加真人秀節目,主動且適當地暴露其“后區行為”,拉近粉絲與他們的距離,因此形成了“中區行為”。
作為前區/后區行為嚴格劃分開來的另一種電視娛樂節目——歌舞晚會,就顯得十分嚴肅,儀式感較強。這類節目嚴格劃分舞臺和后臺。演員在后臺準備,在前臺進行表演。而明星真人秀作為一種具有“中區行為”傾向的電視娛樂節目,將舞臺和后臺有機地融合起來,它的一大表現就是將一切日常化。在真人秀節目中,明星們的一些后區行為不得不暴露在觀眾面前。明星們在錄制節目前的準備,以及錄制節目中攝影機等設備的暴露,都是一種“中區行為”的表現。由于節目錄制時間長,作為自然人的明星們維持不了平時熒幕上的形象。吳鎮宇在參加《爸爸去哪兒》前由于其飾演的黑幫老大角色深入人心而走紅,但在《爸爸去哪兒》后,他卻因為搞怪的性格為觀眾所喜愛,一反之前在觀眾心中黑幫老大的形象。吳鎮宇的搞怪性格正是后臺行為前臺展示的表現,這種自我性格的展示也是一種日常化的表現。除此之外,《爸爸去哪兒》按照時間順序剪輯,從早上父子們起床到晚上睡覺,這樣剪輯出來的效果更加貼近生活,更加日常化。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體制改革給電視節目的發展帶來了新的社會語境和文化語境。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大眾文化”逐漸替代“精英文化”的主體中心地位,電視節目也將市民生活作為載體,不斷地探索市民的文化心理。“市民文化作為民間文化的一面旗幟,最大限度地整合了市民階層的心理和需求,當市民從長期的高壓意識形態的捆綁中解放出來,市民生活從呆板走向活躍,人們開始顛覆經典、絕對真理、志高崇拜、保守思想,似乎開始遺忘在歷史舞臺上演過的政治捆綁和階級斗爭。在追逐物質和精神刺激之時已經跨越了歷史的維度,市民社會開始建構與官方形態對立的彼岸世界的生活方式,市民社會階層包含著廣泛的社會群體,痞子、流氓、個體戶、下崗工人、普通市民等等。”這里的“市民文化”正是電子媒介培育下的結果,是前區和后區行為重合的產物,具有一定的“中區傾向”。《爸爸去哪兒》從節目一開始的選房子環節,房子并不豪華,且都屬于民宅,到讓星二代們去找食材讓爸爸做飯,再到星二代們自己去集市上賣東西換取吃飯的錢,這些任務的設置大都貼近市民的生活,甚至就是市民生活的再現。讓屬于精英的明星們去感受市民們的日常生活,并不是對“精英文化”的淡化,而是對市民文化的認同。節目里的明星父子們,有的一開始不好意思甚至是抵觸這種文化,因為這種市民文化下的生活與他們平時的生活大不一樣。可當明星父子不斷熟悉彼此,不斷適應環境后,他們就不再用“精英身份”來要求自己,不用隱晦自己的感受,并用自己建立的“中區傾向”的行為來表達對這個世界的感受。
從對明星真人秀節目“中區行為”傾向的探討中我們可以知道,明星真人秀節目是一種后區行為的前臺展現,以“中區行為”來看待明星真人秀節目,可以對此類節目有一個更新、更深的認識。通過真人秀節目的平臺,明星們可以展示自己非明星的一面,與觀眾建立更加親密的聯系,拉近與觀眾之間的距離,維護他們作為高地位的社會角色。而明星們在節目中也展現出了生活化、市民化的一面,這不僅是對“精英身份”的淡化,更是對“市民文化”的一種贊同。
1.[美]約書亞·梅羅維茨.消失的地域:電子媒介對社會行為的影響[M].肖志軍 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2.
2.林光彬.等級制度、市場經濟與城鄉收入差距擴大[J].管理世界,2004(04):30-40+50.
3.梁艷.論馮小剛電影中市民文化價值形態的建構[D].哈爾濱師范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