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完美世界》和《大七電臺》中自我的存在顯現

□ 張力凡

金玟岐，中國內地女歌手，音樂制作人。2014年因其為電影《北京愛情故事》創作歌曲《歲月神偷》而被廣泛受到關注。在2017年《城市歌行者》中接受采訪時金玟岐說道：“我一直會說，會造夢的人才會療愈別人，給人一個詩歌和遠方。可是我的歌沒有詩歌和遠方，只有當下、現在、此刻和這個地方。”從2015年個人首張原創專輯《完美世界》的發行，到時隔兩年后于2017年發行第二張唱片《大七電臺》，專輯收聽量已在各網站過億，收獲各界好評。兩年間金玟岐自我表達與思考的成長之路，皆是《完美世界》和《大七電臺》中自我的存在顯現。

一、主體和時代

金玟岐介紹說，姍姍是一個女孩的名字，本身是一個很慢的女孩子，身處一個快速的時代，不得不被這樣的潮流裹挾向前。歌曲《姍姍》來遲的狀態本身便傳達出與這首歌曲相通的主題意蘊。小說《雙城記》里有一句眾所周知的話：“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但我們早已不能用好壞對錯這樣二元對立黑白分明的眼光來看待周圍的一切人、事、物。信息爆炸化、全民娛樂化、理性工具化、情感淡漠化等社會特征早已模糊個體與世界、個體與個體間的明確界限，灰色地帶的眼淚和快樂似乎早已被人司空見慣和習以為常。但金玟岐用一種巧妙的方式讓人與時代環境之間真實的聯系得到表達，又微妙地平衡了意義表達的深刻。“音樂對于人的作用在于受眾通過自我選擇，理解和感受音樂的內容及意象，表達自身愉悅的情緒或者釋放壓抑的情感，保持自我核心，從而擺脫對社會的無力感以及無效感。”我們有著各自生活的喜怒哀樂，無論是一步一路悲歡不拒的小人物，還是穿著整齊滿腦玩具的大兒童，面對現實不負流年的潛力股，都是生活中千千萬萬、來來往往又真實存在的各類人物形象的共同縮影。

同時，專輯并不單單局限在個人情緒宣泄般的傷春悲秋或是上升至難以產生情感共鳴的空中閣樓。在她的歌曲中，手機里面存儲著讓人師出有名的安全感，城市背后飽含了辛苦與溫情并存的煙火氣，時下氛圍興盛著真假哭笑的娛樂風，再到刻畫霧里趕路、冰川消融、歸途愈遠的危機感，每個人都身處不可阻擋的現代化洪流之中，但同時又具有置身事外的并不真實的參與感，人們感到恍惚、虛幻，仿佛什么都目睹了，又仿佛什么都沒留下。這就像詩歌《遠與近》中推拉鏡頭的攝像手法運用，物質距離和心理距離變化多端，不可捉摸，有表象也有深意，有默契也有疏離，看時代很近，看你很遠，看生活很近，看事物很遠。

二、個人和世界

金玟岐在一次采訪中說，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中的小人物。《小人物》一歌同時是電影《我是路人甲》的插曲，影片中有一處情節讓人印象深刻：一束追光打下，座位席沒有觀眾，舞臺上的一人孤身將舞蹈作為自我情緒宣泄、表達自我真實感受和證明自我存在的方式。我們甚至都沒記住她的名字，人們共同的名字是路人甲。

關于人的存在方式，美國學者羅洛·梅認為人在世界中表現為三種存在：存在于周圍的自然、物質世界，存在于人所特有的人際世界及存在于人的自我世界。仔細看來，三種存在也適用于此。《有志青年》中撞南墻不回望的做法側重表現人在周圍世界遭遇阻礙后的態度，《無恥之徒》含有對眼前世界的一種遠離愿望，在《我們毀掉的》《娛樂》中的人與周遭世界關系更為緊張；相比之下，《城市背后》《711》中人際世界的色彩則更加濃厚；自我世界的呈現以《小丑》《討喜》《偶像》《只剩一分鐘》為代表，以自我意識為前提，富有更強的個人感受和主觀體驗，一定程度上更為主體化。同時也不難發現，這三種方式的關系并不孤立，人可以同時處在不止一種的方式中，比如人際世界中也有自我世界，自我世界離不開周圍的物質世界等，沒有人遺世獨立地生活著。在除上述歌曲以外的一些曲目里，這種不同存在方式之間的交互感更加明顯，側重感則相對較弱。

而《我們毀掉的》在專輯中似乎顯得更為特別，創作者將其定義為專輯里唯一一首接近“無我”的歌。金玟岐在微博中說，“這首歌是在講環保卻也不只講環保，身為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也應該會珍惜向內生長的時刻吧。”不只是人類這一物種，我們和各類生物共存于地球，整體性、和諧性、交融性等環境或生態價值觀讓我們無法對出現在這個星球上的環保問題視而不見，我們毀掉了什么，要接著毀掉多少，又還能被允許毀掉什么呢？這大概并不是一些簡單和輕松的問題。

三、時間存在和空間場景

人并不是只靠時鐘在生活。并不是說這種量的時間無關緊要或可以被忽略，而是人不僅僅靠時間就能確認自我的存在。“記憶不僅僅是過去的時間在我們腦海中刻下的印記；它是一個守護者，守護著那些對于我們最深切的希望和恐懼而言有意義的東西。”時間與人不分主次，互為主體，沒有光的速度超越不了它，沒有黑洞的密度吞噬不了愛。這是一個不愿意相信細水長流的時代，對比著所處環境越來越快的節奏，從前慢的感受便成為一種樸素的浪漫，一種認真的美麗，一種帶有超越性質的審美追求。也做不到從頭到尾皆無所畏懼地在愛里當個虔誠信徒，但倘若末日來臨，我們只剩下一分鐘，彼此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擁抱在一起。時間如此倉促不停息，有過放棄、拉扯、膩味、消遣，也少了關心，青澀靦腆的少年已然穿上西裝筆挺體面，但好在最后，青絲白發都有著一個你。

同時，正如加斯東·巴什拉和一些哲學家所主張的，空間包含壓縮時間，時間只能通過空間圖像來確定。時間的存在需要通過空間場景得以呈現，這在《完美世界》及《大七電臺》中亦有所表現。

《裝修》中我住四樓，你在三樓，樓層是現實空間場景，也是心理空間投影。裝修是施工，是設計，是部分或整體的推倒重建；是把心門的鎖扣上，獨自粉刷，獨自翻新，獨自遺忘或記起。空間沖突發生在一方的年久失修和另一方的筑起圍樓之間。而這里面的矛盾對立在《沙發》中得到了一種暖色調的調和。沙發是家中必不可少的家具，實則是家的象征，它是一座島嶼，一方天地，可大可小，或大或小，既是一隅令人放松放空之地，也能承載意義。或者無需被賦予什么，僅僅是區別于外面大世界的一個平靜的小環境罷了。而且在《大七電臺》中超越了這種二元模式，轉向了第三空間——賽博空間（Cyberspace）。“賽博媒體，即網絡化、虛擬化的媒體，構成了賽博空間中傳播和交流的基本工具。”如《手機》中住滿朋友親戚，有著黃金屋和顏如玉，技術的發展和人的需求讓這樣區別于傳統的生存生活空間出現并延伸。再如在《姍姍》的歌曲視頻中，還有一種與單聽歌曲的生活代入感不同的科幻感，過去和現在、虛擬和現實之間在鏡頭下產生反差。《沙發》MV都不是簡單的否定或肯定立場，現實場景、心理投射、賽博空間既獨立存在又相互交織融合，多元多樣、三位一體、難分難離。

在第一張個人創作專輯《完美世界》的評論中，有聽眾評價：“雖然又是流水線式的流行歌，但你知道好在哪嗎？這個小清新妖魔鬼怪橫行的世界里，這樣中規中矩的產品，尤其是唱得還挺好聽，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良心和誠意了。最怕就是沒情懷還賣情懷，最令人無奈的是蠢貨們怕被人說沒情懷還去買那種歌的單。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看到這張專輯里的真誠與用心。”

如果說音樂人制作她的第一張個人全創作專輯是“為了不忐忑地被聽到，僥幸地被認可”，那第二張則更具獨特的現實思考及思想深度，很大程度上已經展示出了歌手的才華和靈性。如歌手自己在網易云音樂歌手頁上面的介紹所言：“一些人把看到的用筆畫出來，我把它們用歌寫出來。”她寫的，是人的存在，是豐富多彩。

參考文獻：

1.趙賀佳.獨立音樂傳播的受眾心理分析——以存在主義心理學為視角[J].新聞傳播,2015(24):13+15.

2.[美]羅洛·梅.人的自我尋求[M].郭本禹,方紅 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