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聯盟3》之后，超級英雄電影將何去何從

曹菁（中國藝術研究院，北京 100029）

2018年4月27日于美國上映的《復仇者聯盟3》（以下簡稱《復聯3》），上映48天票房成績便突破20億美元，暫列影史票房榜單第四位。這一驕人成績，是影片質量的體現，也是漫威影業10年苦心經營的結果。漫威影業基于其原先漫畫事業的積累，自2008年開發出《鋼鐵俠》之后，以年均2部的超級英雄電影漸漸發展出屬于自己的電影宇宙，培養出一大批忠實的電影觀眾，更以其超絕的視覺表現不斷地吸引著新的受眾。本文將在漫威影業橫跨10年之久的19部超級英雄電影的發展中梳理出其中蘊藏的美國意識形態的流變。

一.“個人英雄主義” 情結的升級版

截止2018年《復聯3》上映，漫威影業的超級英雄電影已完成了其三個發展階段，《復聯3》作為其第三階段的結束，也開啟了其第四發展階段。其第一階段，以2008年上映的《鋼鐵俠》為肇始，至2012年《復仇者聯盟1》為結點，共上映了六部電影，分別是《鋼鐵俠》（2008）、《無敵浩克》（2008）、《鋼鐵俠2》（2010）、《雷神》（2011）、《美國隊長》（2011）、《復仇者聯盟》（2012），至此，漫威電影宇宙中的初代英雄鋼鐵俠、綠巨人、雷神、美國隊長等已全部登場，并于2012年將這眾多超級英雄集結為“正義聯盟”共同抵抗外星侵略。在這六部電影中，漫威成功為觀眾塑造了合格的超級英雄：以凡人之軀，鋼鐵之心比肩神明的鋼鐵俠；受到伽馬射線輻射的科學家綠巨人；來自神域阿斯加德的雷神；注射超級血清將人類身體各項機能提高到極限的美國隊長，并于其中顯影出超級英雄們的成長主題與美國主流意識形態中的“個人英雄主義”?！朵撹F俠1》與《鋼鐵俠2》完整的敘述了托尼·史塔克從一位玩世不恭的紈绔少年變為心系人類命運的鋼鐵俠，在系列片1的末尾，托尼不顧眾人反對，向公眾宣告了自己鋼鐵俠的身份。托尼完成了屬于鋼鐵俠的成長與身份認同，人類又多了一位超級英雄。在《雷神》中自負傲慢、桀驁不馴的奧丁之子索爾，由于自己的自負而挑起神域中的戰爭，被父親剝奪神力，放逐于地球。經歷種種磨難的索爾，重新理解了自己天賦的神力之使命，在愛與犧牲中重獲神力，成為真正的雷神。而在《無敵浩克》中，這種成長的母題顯現的就更為突出。遭受了伽馬射線輻射的科學家班納，成為了一旦憤怒就可變身擁有超能力的綠巨人，然而他卻深惡痛絕自己這超能力的獲得，多年來東躲西藏想辦法“治療”自己的超能力。他嚴格監控自己的心率變化，學習各種瑜伽術來控制自己的身體。在行跡暴露被軍方發現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做回正常人，與自己的愛人生活在一起。然而在反派的逼迫之下，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變身綠巨人來與敵人戰斗，在影片的最終，他終于接受了自己是綠巨人的事實，學會了用超能力來保護愛人與無辜平民，完成了作為超級英雄綠巨人的成長與身份認同。

肇始于18世紀中后期的美國邊疆大開發運動（西部大開發），不僅為美國版圖開疆拓土，也使得美國人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個人英雄主義”情結。西部邊疆惡劣的自然與社會人文環境，使得前去拓荒的美國人“以個體的英雄無畏對抗惡劣的外部社會環境，成為了邊疆拓荒者的必然之選，這在另一層面卻也決定了好萊塢英雄生成機制的邏輯前提是個體的生存而非集體式的道德維系?！薄?】而超級英雄們就是這些“西部英雄”在新的時代語境下的升級版本。在這些電影中，不論是鋼鐵俠、浩克還是雷神、美國隊長都無不處于一種被政府與民眾質疑的困境之中。理解他們處境的人寥寥無幾，而他們卻是一片赤誠之心去保護人民，并最終憑借著自己的一己之力戰勝對手，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這種“孤膽英雄”的設定將美國的人的個人英雄主義情結展現的淋漓盡致。

二.美國保守主義意識形態下的“救世主情結”

基于美國是以新教倫理建國的移民國家，美國社會中的主流意識形態一直是保守主義與自由主義混雜的復合意識形態?！氨Ｊ刂髁x”由啟蒙時代的“埃德蒙·柏克”提出后，經由“盎格魯－ 撒克遜白人新教徒”在美洲傳播，“他們的基督教信仰和“上帝選民”的白人種族優越論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根深蒂固，成為美國文化價值觀中難以磨滅的保守主義傳統，沉淀為一種難以察覺的集體無意識。”【2】在超級英雄電影中占據主要意識形態的正是美國這種難以察覺的集體無意識。

隨著時代的發展與科技的進步，橫亙在美國人面前的危機早已不是在西部邊疆與印第安人搏斗（大部分“西部片”的影片內容）所能解決的，而是如何在新的國際形勢下保持自己世界第一超級大國的地位?！氨兄陆虃惱斫▏拿览麍悦褡逶诩w無意識的層面上依然延續著基督教彌賽亞(Messiah) 式的救世主情結，塑造出一個英勇無畏并可救萬民于水火的救世英雄供民眾崇拜，無疑有著絕佳的意識形態教化作用”【3】基于新教倫理建國的美利堅合眾國，堅信自己是“上帝選民”，承擔著拯救世界的責任。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中，這種“白人男性統治一切”、“美國即世界中心”的思想意識悄無聲息的滲透在觀眾心中。在漫威電影宇宙的第二發展階段中《鋼鐵俠3》、《雷神2》、《美國隊長2》、《銀河護衛隊》2014、《復仇者聯盟2》、《蟻人》2015這六部電影中表現的尤為突出。這一階段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除了在《蟻人》中，介紹了新的超級英雄蟻人，其余幾部基本上都是上一階段電影的續集。在這些續集影片中，漫威影業不斷地為觀眾擴展其電影宇宙，通過新英雄獨立影片完善其之后超級英雄聯盟的技能種類，并拍攝了《銀河護衛隊》這一看似獨立在其它影片所述故事內容之外的影片，來將其敘事領域進行多重拓展。

在這些影片中，超級英雄們大多是白人男性，其凡人身份更多數為美國中產階級，如綠巨人原先是科學家、鷹眼是神盾局在職人員等。雖然偶有黑人（神盾局局長）和女人（黑寡婦）的重要角色設置，然而細究其在影片中的具體功能設置，就會明顯的昭示大眾，這只不過是好萊塢為了“政治正確”而加上的點綴。而他們所拯救的世界往往是紐約哈和曼哈頓。美國人的救世主情結從另一個度去看，也正是美國對外擴張全球霸權的立足點?！拔襾碚饶恪迸c“我來統治你”不過是一體兩面。

三.復雜形勢下，美國的新思考

然而2001年發生的911事件和2008年爆發的全球金融危機的，打破了美國人想要稱霸全球的迷夢。美國人終于意識到原先自己信仰體系的脆弱與個人力量的單薄。他們開始了對自己曾經的信念進行思考，也開始向全球尋求真誠的合作。表現在漫威的超級英雄電影中，便是將單獨的英雄集結聯盟來對抗遠超人類力量的威脅，《復仇者聯盟》系列便應運而生。“與之前的超級英雄突出個人英雄主義有所不同，《復仇者聯盟》更多地體現出一種個人主義調和，使極具個人英雄主義特征的角色們在聯盟的視角下，體現出更多的集體協作的精神。”【4】影片中種種與美國原先主流意識形態相悖的故事情節建構正是基于新的社會時代背景下的一種調和。

漫威影業發展到第三階段的影片《美國隊長3》2016、《奇異博士》2016、《銀河護衛隊2》2017、《蜘蛛俠》2017、《雷神3》2017、《黑豹》2018、《復仇者聯盟3》2018、《蟻人2》2018，都體現出某種影片內部結構的自我思考。《美國隊長3》又名《美國隊長：內戰》其中復仇者聯盟從內部分裂成兩派，同意政府監管自己超能力的鋼鐵俠一派和不同意這種監管的美國隊長一派，這種分裂，正是美國人對自己個人權利范圍的一種思考，而影片則試圖在影片中尋求一條中間道路。而《復仇者聯盟3》則一反套路的讓英雄們全體失敗，讓反派滅霸勝利，則更是彰顯了目前美國意識形態領域的復雜變化。

《復仇者聯盟3》以其對自我的大膽突破，注定會名留影史。同時，這種大破大立也使得觀眾對之后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更加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