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敏(西南交通大學 人文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6)
長久以來,文化綜藝節目一直面臨“高”“冷”的局面,“高”是指曲高和寡的高,“冷”是指偏僻冷門的冷。不過,自2016年底以來,幾檔爆款文化綜藝節目打破了文化類綜藝節目不受關注的困境,《中國詩詞大會》、《見字如面》等一同掀起了2016年文化綜藝節目的收看熱潮并引發與之相關的火熱討論。2017年2月18日,《朗讀者》在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首播,收視率出人意料,次日在綜合頻道黃金時段播出。此外,《朗讀者》節目引發了一次“現象級”的新媒體傳播,微博話題#CCTV朗讀者#閱讀量達4.4億,與之相關的許淵沖、張梓琳等朗讀人物出現在微博熱搜榜,節目的豆瓣評分高達9.5分。作為文化綜藝的代表,《朗讀者》節目自開播以來,收視與口碑雙豐收,文化綜藝走下神壇,變成全民收看、全民討論的“大眾”節目。
《朗讀者》獨特的敘事空間將多主體置于同一個舞臺之上,拉近觀眾與嘉賓之間的距離,同時對節目中出現的文學作品產生進一步的理解。元文本空間(被朗讀的文本空間)、故事空間(朗讀人物故事空間)、話語空間(節目組敘事空間),這三者之間不斷地相互進入,形成了《朗讀者》獨特的敘事方式。熱拉爾·熱奈特的轉敘理論中將敘事空間劃分為“話語空間”和“故事空間”。話語生產會導致兩個世界的出現,即故事講述正在進行的世界,與故事人物講述的想象世界,前者被稱為“話語空間”,后者則被稱為“故事空間”。節目制作團隊作為“話語空間”的敘述者,對整個節目的敘事方式、內容、語言都進行著全局式的掌控。節目嘉賓的故事分享形成“故事空間”,這兩個空間之外,《朗讀者》中另形成原作者缺位的“元文本空間”。
“話語空間”是整個節目團隊創造的,類似于文學作品的作者空間,決定著節目中所有技術性和符號性的元素,同時決定著“故事空間”和“元文本空間”是否存在,以及“話語空間”對“故事空間”是否介入。
電視節目中“話語空間”的顯性敘述者是節目主持人,表面上是主持人在掌控節目的整體走向、節奏、情緒等,但我們依然不能忽視主持人背后作為全局掌控者的制作團隊。每一期節目中主持人作為話語空間的主要敘述者,主要進行兩種方式的敘事,一是主題詮釋,二是人物訪談。每一期節目中,主持人都有一段獨白,講述主題選擇的緣由、個人感悟、文學聯想等。《朗讀者》每一期節目都像一篇散文也像一本小書,每一期的開場白便是開場白。節目運用多角度、慢鏡頭等技術手段,營造一種舒緩安靜的節目氛圍,鏡頭下的董卿成為一個沉浸在文學、故事、思想中的人的符號。
“故事空間”的敘述者是節目組邀請的一個個朗讀嘉賓,每一個朗讀嘉賓都有自己獨特的經歷,在主持人的引導下,他們慢慢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和感受。《朗讀者》每一期邀請五到六個嘉賓進行訪談和朗讀,既有作家、翻譯家、演員、導演也有大學生村官、動物飼養員、運動員等。每一期的故事中關于家庭親情、人生選擇、社會貢獻的故事比例相當,每個人的故事都在舞臺上被縮小和放大。“故事空間”具有時間和空間的自由性,每個故事的節目播出時間被控制,而敘事時間相對自由。在第一期節目中,許淵沖在幾分鐘訪談時介紹了自己一生的生活經歷,并自由地聚焦在年輕時送給女孩的詩,過了半個世紀才收到回信,既有時間的膨脹也有時間的省略,充分體現了敘事時間的自由。
“故事空間”的敘事對象表面上是主持人和現場觀眾,但真實的敘事對象則是收看朗讀者節目的大眾,而這些真實的故事最能吸引大眾的眼球,不管是名人故事還是普通人的不平凡的人生都能滿足觀眾的好奇心。通過多角度敘事和多對象聚焦,《朗讀者》形成其標志性的段落敘事,每一個段落就是一個“故事空間”的分離。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于文學作品,每個人的理解不盡相同。《朗讀者》則是將朗讀嘉賓心中的文學感知進行固化,形成不同于元文本的“元文本空間”。“元文本空間”本身是存在于文學歷史上供人鑒賞的作品空間,而在《朗讀者》中作品的元敘述者缺位,朗讀者充當新的敘述者賦予元文本新的意義。每一個朗讀文本都有其元敘事結構、敘事方式和敘事空間,這里將其作為一個想象的整體空間,對其內部結構不做進一步探究。
這一部分“元文本空間”的建構,是節目文化性的根本體現,也是《朗讀者》不同于其他訪談節目的根本所在。《朗讀者》中選擇的朗讀文本相當廣泛,涉及古今中外各類文本。節目組在文本的選擇上并沒有進行嚴格的限制,而是從朗讀者的角度出發去選擇最適合的文本。
話語空間與故事空間的主導關系是話語空間主導故事空間,這種主導關系并不決定二者的重要性,在重要性上可能話語空間>故事空間,也可能故事空間>話語空間。而在《朗讀者》中存在著上述“話語空間”、“故事空間”、“元文本空間”三重空間結構,其主導關系是“話語空間”>“故事空間”>“元文本空間”,但重要性方面,“故事空間”作為節目主體是最具重要性的,決定著節目的成敗。
每一期的節目都有一段開場白,這段開場白是對整期節目的概括,主持人圍繞嘉賓故事進行簡要介紹或評述,故事空間中的敘述者被引入到話語空間;而在訪談階段,主持人向朗讀者提問并在朗讀者敘述間隙進行評價和交流,“話語空間”中的人物與“故事空間”中的人物進行對話。第一期節目中,許淵沖講到自己年輕時為心儀的女子翻譯詩歌的故事時,主持人微笑著在一旁用強調的語氣向觀眾進行復述,這既是為了讓觀眾更容易聽清許淵沖的談話內容,也是主持人將“故事空間”、“話語空間”串聯起來,并將觀眾一同置于其中的手段。
《朗讀者》中的“故事空間”與“元文本空間”主要存在上升轉敘和混合轉敘。朗讀嘉賓在講故事和介紹朗讀文本時常會引用其中的文字。節目中所說道的“一個人,一段文”,《朗讀者》讀的是朗讀者自己的故事和感情,當初讀到這段文字時的感觸,文字中透露的情感與自己的共鳴,在“故事空間”里被放大。
同時,《朗讀者》中的朗讀嘉賓也有不少選擇朗讀自己的作品,“元文本空間”敘述者在場,“故事空間”和“元文本空間”的敘述者統一,兩個空間的情感在同一個“話語空間”的范圍內或者說在舞臺范圍內相融合,“故事空間”的故事與“元文本空間”的故事敘述的都是朗讀者的情感。
《朗讀者》中所有的故事所表達的主題可以分為以下幾類:家庭親情、人生選擇、社會大愛。在主題詞的輻射下,每個嘉賓故事似乎都有了新的內涵,而嘉賓故事與文本故事的情感共通,使得人物故事變得更有深度,增加了節目的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