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堅定的改革之路—讀傅高義《鄧小平時代》

桑偉華（中國政法大學，北京，100000）

2011年，一本名為《Deng Xiaoping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的書籍在美國出版面世，立即在西方國家產生了強烈的反響。該書在當年獲評《經濟學人》、《華爾街日報》、《金融時報》等眾多媒體年度最佳圖書，并入圍美國國家圖書獎終選名單。2013年1月18日，中共十八大后中國啟動新一輪改革之際，該書的中文譯本于中國大陸出版面世后，旋即引發了新一輪的狂潮，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群都爭相購買、閱讀。國內各大主流媒體都爭相宣傳報道，各大出版社都一再加印，儼然引發了一場全民閱讀的盛況。該書也不負聲望得奪得了2013年年度“十大好書”的頭名和2013年魯迅文化獎年度圖書獎的桂冠，一本由外國人寫的非文學類作品能在中國大陸這般受歡迎和重視實所罕見，該書就是《鄧小平時代》。

《鄧小平時代》是由哈佛大學傅高義教授傾十年心力完成的一部巨著，該書是對鄧小平跌宕起伏的一生以及中國驚險崎嶇的改革開放之路的全景式描述。書中作者對鄧小平個人性格及執政風格進行了深層分析，并對中國改革開放史進行了完整而獨到的闡釋。被評論者稱為研究鄧小平的“紀念碑式”著作。中國的改革開放已經進行了三十幾個年頭，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經濟總量躍升至全球第二位，國際影響力日益擴大，國際地位日益重要。與此同時，一些問題也接踵而至，十八大報告指出黨目前面臨“四大考驗”和“四大危險”的嚴重問題。處于轉型時期的中國，如何全面深刻地理解改革開放的歷程。《鄧小平時代》或多或少的會給我們一些啟示。正如李昕[1]所說：“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今天的中國，仍然處于鄧小平時代。所以，這部以鄧小平時代為主題的書能夠告訴讀者中國的發展道路從哪里來、向何處去，可以幫助讀者理解我們所親歷的中國改革時代的昨天和今天。”原因是“今天中國仍然堅持的改革幵放，是鄧小平倡導的。”

一、《鄧小平時代》的寫作背景和總體概述

本書作者傅高義是哈佛大學亨利·福特二世社會學榮休教授，曾兩度擔任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主任，被認為是美國唯一的一位對中日兩國事務都精通的學者。他對中國問題的觀察和寫作持續了整整40年，對中國的政情、輿情以及經濟社會狀況都有深入的了解。他在哈佛大學有著“中國先生”的稱號。2000年70歲的傅高義光榮退休后擁有了更多思考和研究的時間。他一直在努力為美國了解亞洲做貢獻，一直在思考如何幫助外國人更好地了解和認識中國，所以也在一直尋找適當的時機再次著書。可見他身上時刻擔負著學者的使命，時刻想要為自己的國家做出貢獻。終于在一次他與好友交談的偶然機會中，他聽取了好友的建議“你應該寫鄧小平”[2]，傅高義欣然接受，正如他在本書前言中所說：“站在21世紀的起點上，做點兒什么最有益于幫助美國人理解亞洲的發展呢？……亞洲最大的問題是中國，而對中國的現代歷程造成最大影響的人是鄧小平。此外，深入分析鄧小平的人生和事業，可以揭示近年來塑造中國社會和經濟發展的基本力量。”[3]隨后傅高義就幵始了長達十年的寫作，最終寫出了64萬的巨作《鄧小平時代》。

從行文結構來看，全書分為鄧小平的人生經歷、曲折的登頂之路、開創鄧小平時代、鄧小平時代、鄧小平時代的挑戰以及歷史地位六大部分，全書緊緊圍繞著鄧小平與中國的現代化這一條主線，對中美建交、華國鋒歷史評估、改革開放的幕后曲折、鄧小平和諸多當時關鍵人物之關系、香港問題、鄧小平南方談話等重大議題均有詳述及剖析，通過翔實的史料全景式的再現了中國改革開放啟動和發展的全過程。

二、《鄧小平時代》的寫作特色

很多人都說《鄧小平時代》是傅高義給鄧小平作的一部大傳，筆者并不認同這種觀點，當你讀罷全書，你會發現這本書并不是簡簡單單地對主人公一生的描述，盡管該書的寫作范圍（1904年到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后退出政治舞臺）也幾乎囊括了鄧小平的一生，你也會在書中讀出中國當代史和中國改革開放史。一如本書的英文版書名Deng Xiaoping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鄧小平與中國的轉型》和大陸中文譯本《鄧小平時代》，都沒有出現傳和傳記的字樣，筆者認為這恰恰也是作者和譯者的嚴謹之處。如果你對傅高義先生的學術思想、本書的寫作背景以及全書有比較深刻的認識和把握的話，你就會不難發現，傅高義先生實際上不是在為鄧小平這個人作傳，而是在描寫鄧小平和他所推動的改革開放現代化這么一個時代，因為與其他的人相比較，確是鄧小平開創和領導了中國的轉型，說是鄧小平改變了中國當代史的進程亦不為過，可能許多人會說這是一種典型的英雄史觀，但是你有沒有想到在二十世紀的中國，有沒有其他領導人像鄧小平這樣引領全國人民改善生活？有沒有其他領導人像他這樣對世界歷史產生巨大而持久的影響？著名歷史學家章百家曾經對傅著做過評價，他說“到目前為止，這還是我們所能見到的最全面反映改革開放的一本書，也許大陸學者在某個具體方面的研究要比這本書深入，但就其全面性來講，國內還沒有一本書能夠跟它相比。”他還具體分析說，這本著作“既不完全是一本傳記，也不完全是一部斷代史，而是兩者的結合。”何為傳記呢？單純描寫人物的生平事跡。何為斷代史呢？是指在敘寫一個時代的歷史。章百家認為，作者通過精心的結構安排，既展現了鄧小平的生平和個性又非常明白的呈現出改革開放史的線索，這是非常難得的。他認為這樣的寫法對于中國學者也是具有挑戰性，更何況國外學者，值得我們學習。

作為一本學術性的巨著，本書嚴謹同時生動可讀。傅高義寫《鄧小平時代》用了十年。他所依據的材料，至少在筆者看來還是相當全面的。主體部分是中國大陸的出版物，是公開發表的。第二部分材料，是國外、境外的出版物和美國、香港圖書館的檔案資料。還有一部分材料是他的獨家訪談，這一部分口述史材料的整理筆者認為是傅高義先生的難能可貴之處，如他自己也說過，他自己非常遺憾的是沒能與鄧小平本人交談過，所以就花了大量的時間采訪與鄧小平有過交集的人。比如當年鄧小平的部下、家屬，相關學者，美國、英國、日本、新加坡的政要、外交官等等，這部分是有新東西的，比如關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鄧小平的外交、軍事行動，有些東西是從國外過來的，為讀者提供了新的理解角度。有些西方的學者在描寫中國的政要時偏好一些八卦、秘聞和內幕。在傅著上則完全沒有這些。

雖然是一本學術著作，但是你在傅著中完全找不到那些拗口和枯燥的術語，全書行文不刻板，頗為流暢好讀。全書的章節小標題也頗有新意，人物形象刻畫鮮活而飽滿，如在對鄧小平喝酒、抽煙、吐痰的細節描寫上真實感十足，讓我們普通大眾能感受到偉人也食人間煙火。同時傅著還不時會點綴一些有趣的花絮，諸如鄧小平和李光耀會談，忍著不抽煙之類的細節。

傅高義在《鄧小平時代》里提出了一個獨特、新穎的觀點，他把鄧小平定位為全面領導的總經理，而不是中國人常說的總設計師。傅高義認為，所謂“設計者”，肯定要在一定藍圖之下開展設計工作。那么也就是說，傅高義認為在鄧小平心里己經有了對中國進行改革幵放和實行現代化建設的宏偉藍圖，有了這個藍圖，他才可以很清楚自己如何領導中國前進。很明顯傅高義在這里是要強調鄧小平在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中的重要地位，他不僅要規劃改革的藍圖，還要親自參與到實干中去，這一點上本無可厚非，但是“全面領導的總經理”有把其他人排除在外之嫌，而且改革開放和中國的現代化建設也確不是鄧小平或者是某一個人啟動和引領的，是群策群力集體智慧的結晶。但是傅高義先生善于思考，善于觀察，不盲從的治學態度確是令人敬佩。

三、對《鄧小平時代》的幾點思考

一本著作，尤其是學術性的著作，即使考證再翔實、論證再嚴謹，它也免不了出現紕漏，傅高義這個“中國先生”也不例外，更何況《鄧小平時代》在縱向上跨度80多年，在橫向上也涉及歷史事件太廣。并且這是一本從國外翻譯過來的書，所以在翻譯和校對以及對原著的理解和把握度上也可能會有偏差。首先在傅著里有明顯的史實錯誤，例如，第24頁，書中寫到：“他（鄧小平）曾3次受到錯誤批判：先是在江西蘇區，然后在1966年‘文革’中受到猛烈批判，1976年又一次挨批。”據史料記載，1975年11月24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有130多名黨政軍領導干部參加的打招呼會議，宣讀了毛澤東審閱批準的《打招呼的講話要點》。此后，所謂“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便從北京逐漸擴大到全國。（《中國共產黨歷史》第2卷下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第946頁）鄧小平第三次受批判的時間應是從1975年年底開始等等，像這樣的史實錯誤還有很多，本文不一一列舉。

其次，筆者認為傅高義在某些地方的描述有主觀臆測成分,他在引用當時一些人物的話語時，似乎沒有考慮到當時的背景，只是簡單的從截取的人物的只言片語去論證，這恐怕也是中國人和美國人的思維模式差異使然吧。

第三、《鄧小平時代》對主人公前半生的敘述確實是過于單薄，一部800多頁的巨著，然對1969年之前鄧小平的敘述僅有一個章節30多頁的篇幅，雖然筆者前面已經談到這不是一部嚴格的人物傳記，局部的取舍似乎也是無可厚非，但是一個人的思想往往是有著承繼和發展的關系的，況且主人公的前半生置身于中國的革命、建設時代，鄧小平本人在1969年之前也曾長期與劉少奇搭檔在一線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所以筆者認為，縷清鄧小平的前半生，才能更好的理解鄧小平的后半生，才能更好地理解鄧小平所推動的改革。

在本書的末章，傅高義先生也直言不諱后鄧小平時代可能面臨的挑戰：為全民提供社會保障和公共醫療、重新劃定和堅守自由的界限、遏制腐敗、保護環境、維持統治的合法性。矛盾時時有，處處有，矛盾不可能被消滅，但只要我們堅持“四個全面”，一定可以將轉型時期中國的矛盾的兩面控制在一個和諧的狀態。中國后鄧小平時代依然需要改革，中國的現代化進程遠未走完。

注釋：

[1]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總編輯

[2]傅高義，《鄧小平時代》，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年出版，第丨頁前言。

[3]傅高義，《鄧小平時代》，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年出版，第丨頁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