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翼(山東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會話含義理論是有牛津哲學家格賴斯首先提出的,在他1975年題為“邏輯與會話”的論文中,格賴斯表示“有時候,詞語的常規意義不僅決定一個人所明說的意思,而且決定他所暗含意思”,這種“暗含”的含義,格賴斯成為“常規含義”,而格賴斯所著重談論的缺是一種非常規含義,他叫做“會話含義”。這種含義不是由詞語的常規意義決定的,而是由會話的一般特征,一般規律決定的。于是格賴斯提出了一個原則,“參與者(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都會遵守,那就是:使你的話語在其發生階段,符合你參與的談話所公認的目標或方向”,這個原則就是“合作原則”。他效仿德國哲學家康德,把這些準則分成四個范疇:第一,量準則:所說的話應含當前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所說的話不應超出需要的信息。第二,質準則:不要說你相信是虛假的話:不要說證據不足的話。第三,關系準則:要有關聯,即說話要切題。第四,方式準則:要清楚明白——說話要簡練;避免晦澀;避免歧義;井井有條。
在電視節目中,常常出現出境記者的身影,本文所研究的是采訪型出鏡記者,如《新聞調查》、中的董倩、長江。他們在節目中采訪不同的當事人,導演常常把比較完整的你來我往的對話剪輯到節目當中,而不是只有當事人的話語,或者只有記者的話語,記者和當事人兩者缺一不可,這是因為完整的對話在節目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首先,記者拋出的問題其實是除去配音外,串聯節目的紐扣,它就像一個指路標引領著觀眾去探尋事件的本質和真相,所以記者提問的串聯和引導作用尤為關鍵。其次,如果只有當事人的話語,觀眾不知道當事人為什么這么說,明白不了當事人意圖,為了不讓觀眾“誤解”,有的節目會加入配音講解,但配音的出現往往會讓觀眾跳戲,節目給予觀眾的流暢感會大打折扣,所以記者的提問在剪輯中必須保留。
一
出境記者對話不同于生活化的交談,具有自己鮮明的特征。一是出鏡記者在對話中始終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探尋事實的真相,還原事情的本質,這不同于我們生活化的交談。二是面對不同的采訪對象,記者的語氣態度都有差別,采訪作惡多端的罪犯和采訪救死扶傷的醫生態度應是截然不同的,這需要出鏡記者具有較高的業務水平。三是記者和采訪對象的自然對話會把受眾拉到現場,增強對于受眾的代入感,若是采訪時當事人的一個詞語的使用,一個語氣的表達,都能把受眾迅速帶到情景當中,感受到當事人的心情,這是配音、轉述等語言表達所表現不出來的。四是出鏡記者在采訪時所用的句式大都較短,節奏較快,在采訪時,往往較短的問句可以直接了當的直戳被采訪者和觀眾的內心。五是大部分出現在節目中的片段都是采訪者問,被采訪者答,較少會出現討論的情況,這是因為記者要帶領受眾了解事情真相,而且往往存在連續提問越多的部分,越能撥開層層疑云。六是在出鏡記者的話語交談中,其實出現違反會話含義理論的情況并不多,只有被采訪者刻意逃避話題時才會這樣,在記者連續追問,問題層層包圍下,被采訪者手足無措,往往這時候觀眾更能明白事情真相。
二
我們以《新聞調查》為例,選取了幾個片段,來揭示如何運用言外之意來渲染情感,揭露真相。
(一)(渲染情感)
小天是一個困境兒童救助中心的孩子,即使在救助站工作人員無比耐心的照料下,也很難感受到家的溫暖。有自從有了寄養家庭之后,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小天開始有了歸屬感。
記者:那時候已經在救助站呆慣了是吧,一個大家庭。
小天:他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
記者:那你現在再比較一下,救助站,舅公家,你覺得如果讓你選,你更希望在哪里生活呢。
小天:(空白)救助站我覺得還是一個暫時的,舅公家才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一個地方。
記者讓小天在救助站和舅公家進行選擇,小天并沒有正面回答記者,他在記者問出問題后,思考了很久,這一訊號就傳遞給了受眾,兩方之間很難選擇,都對我十分重要,然后他說出了兩方的不同之處,一個是暫時的,另一個是持續下去的,在這里違反了量的準則,小天說出了記者沒有問到的問題。這其實就是做出了選擇,他喜歡舅公家,喜歡“家”的感覺,這就表現出了小天對于新的寄養家庭——舅公家的喜歡,以及對救助站工作人員的感謝。
(二)(揭示真相)
現在的孩子們被家長報了許許多多的輔導班,在家長眼里每個班都報的十分重要,可是孩子的負擔卻日益加大,白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把自己孩子能考上重點中學都歸功于報了正確的輔導班。
白:然后正好就是因為上了奧數,所以我才能考進大橋吧。
記者:你覺得是有這么強烈的關聯嗎?是上了奧數才能考取大橋嗎?
白:我看了一下如果不做奧數的話,除非那種頂尖的天才,不然那種題目,不會做出來的。
記者:所以你覺得當初一塊兒去考大橋的那一批學生,那是不是所有人差不多都學了奧數?
白:差不多,當時除了奧數之外,還有奧英,我的奧數老師也跟我說你上了奧英,那你就能考進大橋。
記者:請問一下什么叫奧英?
白:奧英的就是往后學,擴大你的詞匯量擴大你的各種閱讀,反復給你聯系,他其實就是一個類似于漏斗狀的,比如說你當時在這個平臺,這個平臺上的奧英他其實在這一塊,就是把你往上拔一個層次。
白先生的意思是孩子學習了奧數才考入了大橋,顯然事實不是,能考入重點學校,看重的不僅是學習成績,即便是數學考試,也應該是課本內的知識,但是白先生卻并不那么認為,于是在記者提問“是上了奧數才能考取大橋嗎”后,他并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陳述自己的觀點,這是違反了質的準則,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不學奧數,那類題目就做不出來,這才有個后面的記者追問,“難道所有考上的考生都學了奧數?”其實觀眾在此時在心中已經有個答案。
(三)突出性格
小懿是困境兒童救助中心的兒童,記者采訪她時發生了如下對話:
記者 長江:你平常跟外公外婆會說些什么話。會說說學校里發生的事情嗎?
小懿:不會。
記者 長江:會說說你朋友在一起,聊了什么天有些什么打算,這些會說嗎?
小懿:不會。
記者 長江:也不會說啊。為什么呢?
小懿:不想說。
記者很努力在與小懿進行交談,努力制造話題,但是小懿閉口不談,只是簡單的回答記者拋出的問題,這違反了合作原則中質的原則,說明小懿并不愿意同記者進行交談,從而也表現出了小懿性格存在較為嚴重的孤僻問題,這與她從下的經歷有密不可分的聯系,會話含義在這里幫助我們認識了小懿的性格。
可見,出鏡記者與被采訪者的會話中,常常出現違反會話含義的現象,而在違反合作原則時,往往可以給受眾傳遞出真情實感,突出當事人性格并揭示事件真相,越多的出現違反會話含義的判斷,越是本期的高潮重點部分。有人說,因為有些被采訪者表達不夠清晰,可以依靠后期配音解說來彌補,這并不正確,當事人口中說出的話,才極具說服力,才是無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