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小說《麥琪的禮物》藝術價值的三重解讀

汪金寶

【摘 要】歐·亨利是享譽全球的美國短篇小說作家， 其一生著作頗豐， 而《麥琪的禮物》被世人公認為其短篇小說的代表作之一， 從問世至今一直為世界各地的讀者所喜聞樂見。本文擬從小說主題思想、篇章結構及語言表達藝術三個層面對其藝術價值作出簡要總結，謹供讀者閱讀鑒賞時參考。

【關鍵詞】麥琪的禮物；主題思想；篇章結構；語言表達藝術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36-0047-02

歐·亨利是美國杰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及美國現代短篇小說創始人，生于1862年卒于1910年，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William Sydney Porter），與契訶夫和莫泊桑并列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 曾被評論界盛譽為曼哈頓桂冠散文作家和美國現代短篇小說之父，他的作品有“美國生活的百科全書”之譽。 縱觀其一生，筆耕不輟著作等身，總共創作了300多部短篇小說和1部長篇小說，而《麥琪的禮物》則被公認為其短篇小說的代表作之一，集中體現了他深邃的批判現實主義思想及高超的語言表達藝術。

《麥琪的禮物》描寫的故事情節并不復雜：黛拉和吉姆是一對掙扎在生活底層的貧賤夫妻，生活過得捉襟見肘，但彼此深愛著對方。圣誕節來臨之前，黛拉就費盡心思存錢準備為丈夫購買一條配得上其祖傳金表的白金表鏈，無奈生活費太過拮據一時難以湊齊20美元購買款項。于是，她橫下心來忍痛割愛把自己一頭美麗的頭發賣了，如愿以償的給丈夫買了自己心儀已久禮物。故事的結局峰回路轉，圣誕到來之際，吉姆回家后看到妻子把長發剪了后錯愕不已﹑五味雜陳，因為他為給愛妻買一套心儀的玳瑁發梳萬般無奈把祖傳三代的金表賣了。其結果顯而易見，彼此精心準備的禮物都變得百無一用，但患難見真情，這絲毫不影響這對夫婦對彼此的真愛。小說結尾，作者飽含深情的謳歌了男女主人翁對彼此的深情，并熱情稱贊他們贈送給彼此的禮物堪比東方三賢人進奉給初生基督的禮物，即“麥琪的禮物”。 該小說思想深刻﹑構思精巧﹑即小見大，有力的弘揚了人間的真善美，尤以其出人意料的“歐·亨利式結局”最令人稱奇，故而自問世以來，一直為廣大讀者所津津樂道。

在筆者看來，該小說自問世以來，之所以長盛不衰，有如下三個因素，即：歷久彌新的主題思想﹑構思精巧的篇章結構及高超絕倫的語言表達藝術。

一、歷久彌新的主題思想

《麥琪的禮物》充滿了犧牲自我﹑成全對方的樸素而真摯的愛情觀。正如保加利亞倫理學家基里爾·瓦西列夫在《情愛論》中所說的那樣，“愛的最高境界是以對方的幸福為自己的幸福。”《麥琪的禮物》中女主角黛拉雖然生活極度拮據，寧愿變賣頭發也要為辛苦工作的丈夫買件像樣的圣誕禮物。而丈夫吉姆雖然由于工作失利收入銳減，寧愿變賣祖傳的金表也要為愛妻購買一套玳瑁發梳，這對貧賤夫妻無疑是用彼此的行動對這一論斷做了最好的注解。

結合小說所處的時代背景，19 世紀中后期的美國正處于資本主義快速發展的時期，唯利是圖的社會制度下人與人之間大多是赤裸裸的金錢關系， 彼此為了獲得一己私利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比較而言，歐.亨利小說中所刻畫的一對普通底層貧賤夫婦出于對彼此的真愛所各自做出自我犧牲的情節顯得彌足珍貴。

時至今日，我國改革開放已經四十周年，社會經濟都得到了迅猛發展，但也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問題，少數人滋生了物質至上﹑金錢第一的畸形婚戀觀，對待戀愛和婚姻的態度是享受第一，感情靠后，因而離婚率居高不下。歐·亨利《麥琪的禮物》中所展示的苦澀而甜蜜的貧民愛情，無疑為人們指出了一條不忘初心﹑回歸真我的正道，小說所蘊含的積極而富有正能量的對真善美的追求雖歷久而彌新， 這是該小說歷經百年仍長盛不衰的秘密所在。

二、構思精巧的篇章結構

這一高妙鮮明的謀篇布局特征主要通過如下三個途徑得以實現。

（一）循序漸進的小說情節的層層鋪墊。眾所周知，短篇小說要在有限的篇幅表達出作者含義深刻的創作思想內涵絕非易事，歐.亨利從小說開篇就通過極力渲染黛拉和吉姆捉襟見肘的生活窘境來精心鋪陳日后彼此為了在圣誕來臨之際互贈禮物的困難埋下重要的伏筆。 這就藝術的設計出了一種難以調和的矛盾，即苦難的日常生活與彼此出于真愛通過互贈禮物取悅對方的矛盾，從而水到渠成的引出黛拉賣發與吉姆賣表等讓人心酸之余又為彼此真摯的情感而倍感欣慰的戲劇化結局。 這在文學創作上屬于“蓄勢”手法，即通過層層鋪墊達到小說的高潮，使人對彼此的真愛久久不能忘懷。

（二）明寫與暗寫互為交替的雙線設計。《麥琪的禮物》在故事情節發展上采用了虛實雙線穿插的描寫手法，濃墨重彩的明寫女主人公黛拉在賣發為吉姆準備購買圣誕禮物全過程中的酸甜苦辣的心路歷程，而對丈夫吉姆賣表買梳則采用惜字如金的暗寫手法，雙線平行發展但又絕不平均用墨，使小說情節的敘述具有鮮明的虛實結合﹑詳略得當的藝術效果。

作者將濃重的筆觸放在黛拉身上，描寫她為存夠買圣誕禮物的錢平時省吃儉用甚至達到吝嗇摳門的程度， 在存錢不夠的情況下萬般無奈的想到賣掉自己視為珍寶的一頭美發的痛苦﹑彷徨﹑焦灼的心理過程刻畫得惟妙惟肖。 而在故事結尾對吉姆的禮物來源則采取了輕描淡寫，即“我是換了錢買了梳子。” 根據小說前文交代，他用來換錢的可是祖傳三代的金表換的，讀者可以用換位思考的同理心自然而然的想象到吉姆跟黛拉在購物前后有著類似的酸甜苦辣的心路歷程，這在藝術創作手法上可稱之為“留白”。

（三）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歐.亨利式結尾”設計。結局是小說的最終環節，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正如吳功正先生在《小說情節談》中所說的那樣，“如果把情節的開端比為“鳳頭”，情節的發展和高潮比為“豬肚”，結局就是“豹尾”。 它體現了如下的幾種作用：一種作用是顯示出對生活的理解；第二種作用是對于生活矛盾的深入揭示；還有一種是顯示出生活的合理因素。”（吳功正，1985： 64-67） 歐·亨利諸多小說最為世人稱道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其獨具匠心的故事結局設計，看似出人意料，實際上又在情理之中，《麥琪的禮物》就是明證。

小說開頭，作家就點出一個令人心酸的事實：女主角黛拉在即將到來的圣誕節為丈夫吉姆準備禮物時卻發現手頭省吃儉用的余錢只有區區1.87美元，遠遠不夠買件像樣的圣誕禮物。結合小說創作所處的時代背景來看，當時美國壟斷資本主義逐漸形成，社會財富兩極分化嚴重，下層人民過著捉襟見肘的生活，只能靠微薄的工資勉強度日，確實沒太多余錢購買體面的圣誕禮物。 這就顯示了作家對當時美國社會矛盾非凡的洞察力和對社會生活透徹的理解，同時也為小說結夫婦彼此為了對方做出巨大犧牲所購買的禮物瞬間變得百無一用這一“含淚的微笑”的“歐·亨利式結尾”提供了令人信服的合理性。

三、高超絕倫的語言表達藝術

從微觀的語言表達層面，《麥琪的禮物》一文素來廣受讀者稱道之處表現在如下兩個主要方面。

（一）短句為主﹑長句為輔的長短句夾雜使用。長短句的夾雜使用是歐·亨利小說語言表達中的一大特色， 作者根據不同的語境中使用長度不同的句子，以便達到不同的語言表達效果。 長句通常指具有20個單詞以上并包含復雜句子成分的句子， 其作用主要體現在表達復雜豐富的生活細節或情感內容。 在歐·亨利的小說中，他經常運用長句來展現小說主人公的外在形象或內心活動。 在《麥琪的禮物》中作者運用兩個語法相近的長句來描述妻子黛拉的頭發和丈夫吉姆的金表，將他們最為寶貴的東西分別與美艷絕倫的什巴女王以及富可敵國的所羅門國王相類比，極言兩夫妻擁有之物的美好和寶貴。

而短句主要指長度在10個單詞以內的句子，干脆利落的短句往往能夠產生節奏明快﹑層層推進的表達效果，從而深化讀者印象。短句在該小說中的運用不勝枚舉， 諸如文章開頭描述男女主角窮困潦倒的生活時就大量使用了多個短句， 以加深讀者對其拮據生活的認識， 從而為日后賣發和賣表的小說情節發展埋下重要伏筆。 從對該小說的大數據分析來看，10個詞以內的短句占 45.45%，20個詞以上的長句僅占 20.13%，介于兩者之間的中等句占 34.42%。 由此可見，在《麥琪的禮物》中，相較于長句而言， 歐.亨利更擅長運用短句來勾勒出人物的心理活動和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

（二）綜合運用多種修辭手法以加強對人物性格的刻畫和故事情節的渲染。在該小說中按照出現的先后順序，作者主要運用了如下三種修辭手法。

1.反復。反復作為一種修辭手段，表現為句中某個單詞、短語或整體結構的重復，往往可以起到強化作者表達語氣的作用。最典型的就是開篇第1頁到第22頁作者通過對1.87美元余錢的5次反復，極力渲染黛拉在攢錢購買禮物不夠時的內心焦慮，這也印證了荷曼和哈蒙所論述的“反復在營造某種效果，而并非滿足某種期待感”（ Holman & Harmon，1986： 424） 。

2.比喻。比喻又分為明喻和暗喻。 前者通過“like” 或“as ”等指示詞將本體與喻體有機聯系起來，使二者形成關聯。后者則直接把本體等同于喻體，無指示詞銜接。 在該小說中比喻修辭手法俯拾皆是，使描寫形象生動栩栩如生。

3.夸張。荷曼和哈蒙 指出“ 夸張是作者有意識的夸大其辭而并不夾雜說服讀者的意圖。”（ Holman & Harmon，1986： 246） 它主要是通過對事物夸大其詞來達到作者的表達效果。在該小說中夸張手法也很常見，如結尾處三個“wisest”的連用，熱烈而自然地盛贊了男女主角互相犧牲自己心愛之物后互換換的卻是對彼此了無一用的禮物中所表現出來的淳樸而真摯的情感。

四、結語

正如《歐·亨利傳》作家加西亞所評價的那樣，“尤其對外國人而言，他（歐·亨利）成為了開創全美國短篇小說的全新風格的一個象征，同時也成為了檢驗其他短篇作品藝術成就的一塊試金石”。（Korb，2002： 126） 本文試圖從小說主題思想﹑篇章結構和修辭手法三個層面對歐·亨利小說《麥琪的禮物》作一粗淺解讀，希望能夠有助于廣大讀者更好的理解該小說長盛不衰的秘密。

參考文獻：

[1] Holman，Hugh，William Harmon. A Handbook to Literature. 5th ed.[M].New York： Macmillan Publishing Company，1986.

[2] Korb， Rena. “An Overview of ‘The Gift of the Magi”. Short Stories for Students.[M]. Detroit：Gale，2002.

[3] 陳麗.歐·亨利小說的語言藝術探析[J].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7（7）.

[4] 何兆華.從語言分析角度看《麥琪的禮物》及歐·亨利的寫作風格[J].文學界：語言研究，2011（1）.

[5]基里爾.瓦西列夫《情愛論》[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3.

[6]吳功正.小說情節談[M]. 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 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