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奧
裸條,威脅性催收……曾經野蠻生長的現金貸,讓不少人憶之色變。隨著監管部門的嚴格整治,現金貸逐漸開始潮水退卻。
不過,另一種比現金貸更加來勢洶洶的“超利貸”,卻在部分隱蔽的角落里暗自滋生。說到底,它的存活仍得益于那些被現金貸養著的“借貸者”,不知道去哪里借錢的他們,仍舊需要這種“無征信”的借款平臺。
誰在給他們續命?
去年12月開始,現金貸業務被收緊,行業緊急剎車,很多平臺紛紛撤出,這導致很多借貸用戶借不出錢來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可以上岸?原本以為,經過一年沉淀,現金貸行業積累大量“底層用戶”信貸數據——這些都有可能成為中國征信體系的一部分,“他們其實離陽光化,只有一步之遙”不過可惜的是,現金貸整體業務重回地下,甚至用變本加厲的方式,振興了地下“超利貸”鏈條:曾經涌入現金貸的線下玩家,摩拳擦掌,準備重回線下;而中介,分分鐘變換了位置,開始為地下超利貸導流;最底層的用戶,向地下滲透,往更深處沉淪。
“我連飯都吃不上了,我不借怎么活下去?”94年的女孩小魚兒稱,很多現金貸平臺在催收她的欠款,一時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借錢。此時,以前認識的借貸中介,網名為“丘壑”的男子及時“趕來”,小魚兒與“丘壑”做了筆交易,“借款20000元,砍頭息14000,7天還。”小魚兒說,這利息真是高得嚇人,算下來,年利率高達2200%多,“不過沒辦法,我不借錢去還錢,就有催款的要我命。”
小魚兒還給“丘壑”介紹了一幫“借貸盟友”,“他的提成和我對半分,我可以做他的下線”,由此,小魚兒一邊借貸,一邊成了“超利貸”生意鏈條上的“中介”。
一個拉一個,看似被監管密切注視著的“現金貸”平臺正在收緊,但是無數的超利貸平臺卻在黑暗里活得“風生水起”。
“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像話,都是一些網貸擼不出來的人找過來”,“丘壑”告訴記者,“操作的模式,就是你們在借貸寶、今借到、無憂借條等平臺上發布借條,我們來接單,給你打款。作為中介,提成10%。”
這種模式被稱為“借條模式”,常見的操作手法是,放款人通過催收公司、貸款超市等渠道手中購買借款人的數據,通過在線借貸平臺直接借錢給貸款人。
更形象的名字是“超利貸”,因為這些往外借款的人,都是地下高利貸玩家,他們逮住一個用戶,就會“往死里薅”。“現在大部分借條的利息,都是這么操作,700元,借7天后,要還1000元;1000元,借7天,要還1500元。”“丘壑”告訴記者,正因為現金貸業務在收緊,所以超利貸的高利息才高得名正言順,“不然那些以借貸為生的人去哪里借錢?”
然而,如果一旦借下“超利貸”,有可能就滾雪球成為一筆“巨款”。有媒體報道,借了7個借條的蘇毅堯,到手的金額不過7700元,但是,其要歸還的金額,卻高達13000元。加上無力歸還導致的逾期費用后,其7700元的到手借款,已經滾成52000元,翻了6.75倍。
底層用戶一輪輪被“收割”
“狂歡才剛剛開始”“丘壑”說,等這批借款用戶沉淀,壞的徹底壞掉,掉進黑名單里,而好的用戶從原來債務危機中走出來之后,他再將其引渡到“超利貸”中。
也就是說,很多超利貸用戶都來自現金貸平臺。換一種說法,超利貸正在收割現金貸的果實,成為現金貸業務被“收緊”后的“坐收漁利者”。
“丘壑”想了想說,在借貸平臺上,究根到底就沒什么“好壞用戶”之說,“在我們眼里,所有的借貸者都是沒有信用的蛆蟲,只要來借錢的,沒有一個逃出去的。”
“因為他們永遠都還不上,也永遠都在不同的借貸平臺上借錢為生,填了一筆賬,又有新的借貸賬目產生。”“丘壑”抽了抽鼻子,語氣頗鄙夷。
“貸款超市、催收公司、現金貸平臺,都可以買到用戶的數據”,但是,在這其中,催收公司的數據,還被超利貸從業者們嫌棄,原因是“相對來說,到了委外催收的用戶,資質會差一點,已被催收過很多回,所以,催收公司的數據會便宜很多,幾毛就能買到一條”。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現金貸平臺的用戶數據,是這些超利貸平臺致力于掠奪的“美餐”,因為這些用戶平均素質更好。“我們是要萬分感謝現金貸平臺的,他們幫我們培養了用戶,且幫我們剔除了最差用戶,留下一大群肥羊。”“丘壑”說,現金貸平臺風潮中遺留下來的用戶名單,成為了一些超利貸團隊的首選目標。
不過,“丘壑”介紹,仍在經營的現金貸平臺會出于各類考慮,不出售自己手中的用戶數據,那么,不準備繼續再干下去的這類平臺,則有可能會好交涉得多:“我們再幫他們變現一次,何樂不為?”
據此,大量信息維度極其完整,涵蓋了用戶的姓名、手機號碼、QQ號、身份證號、芝麻信用分等全方位數據的用戶資料,將會被以大約6元的價格出售,而量大甚至還可以有價格的優惠。這些被出賣信息而不自知的用戶,“一般打10個電話,有一半的人都能搞定”,因為他們早已被盤算周全的包圍網所一步步裹挾。
催款手段野蠻
“現在大家的打法都比較野蠻,都不會成立公司,都是小作坊式的,十幾個人,甚至幾個人都能干。”根據一位超利貸業務從業者向自媒體爆料,“草臺班子”其實就可以粉墨登臺,在超利貸業內開始營業。例如,他們自己的團隊一共只有10個人,其中的一半是銷售,而在另一半員工中,有兩人從事放款,另外3人則負責催收。至于盈利,這位從業者稱,“一個月的放款額是100萬,除去人力成本、獲客成本、壞賬,每月可賺50多萬”。
如果有用戶再也還不了款了怎么辦?那么,“最黑暗的一幕就要開場了。”
難道不怕“犯法”嗎?
這位從業者冷笑了幾聲,超利貸經營者們估算過事態的演進:“投訴,借條工具平臺不支持;報警,這點錢都不到受理金額;起訴,哪里有錢、有時間去耗?”如此說來,借款者只會陷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深淵之中。
正因為沒有道德,甚至觸犯法律,所有的超利貸從業者們都害怕會“見光死”,乃至于“我們的辦公室藏在一個地下室,連外賣都不敢點”。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毋庸置疑的是,超利貸這類業態,將會受到監管部門的重點關注與整治。
2018年3月9日,周小川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要注意整體的金融穩定、防范風險:“有一些技術方案有可能冒的風險太大,結果出問題的時候使消費者受損失。特別是對大國經濟來講,我們一定要避免那種實質性、難以彌補的損失”。因此,周小川也強調,“未來的監管是很動態的,取決于技術的產生程度,也取決于最后局部測試的結果和評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