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葬儀式變遷對人際傳播的影響
——以重慶南岸區為例

劉小雯 張雨 西北民族大學

儀式是研究人社會傳播的重要領域，在眾多種類的儀式中，喪葬儀式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場域，從古至今，喪葬儀式一直具有著溝通人際關系，完善社會互動機制，表達宗教思想或個人生死觀的體現等眾多傳播模式為一體的特點。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喪葬儀式的逐漸簡化也使得其在傳播方面，尤其是人際傳播方面的作用表現發生了變化。這一變化在新舊儀式交融的特殊環境——城中村，顯得尤為突出。

一、傳統喪葬儀式中的人際傳播

重慶地區土家族的喪葬儀式，極具民族特色和地域文化內涵，已流傳了上千年。以重慶地區曾為村落的新城區南岸區為例，其傳統喪葬儀式，一般在村落中由家人和鄰居共同籌辦，共同合作，儀式的環節復雜，結構嚴謹，具有一定的過程性與系統性。

一方面溝通了家族內部的情感，喪葬儀式文化活動提供了一個家族重聚的機會，具有縮短距離感，增加家族凝聚力和向心力及其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功能。其次，也加強了鄰里部落之間的人際互動，將人力物力集中統一分配資源，通過人情互動、禮物互惠、勞力互助的交流，撫慰著逝者親屬，和諧著人際關系，進而促進了村落社會的整合與發展。

在儀式中產生的社會聯結，將宗族以及部落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人們在這樣一個信仰文化與情感交織的特殊場域下通過對個人分工，儀式程序的進行完成人際傳播，對于個人在群體中的身份認定，個人對群體的歸屬感，鞏固宗族部落的內部關系，具有重要意義。

二、現代喪葬儀式沖擊對人際關系的影響

對比重慶傳統的喪葬儀式和如今現行的喪葬儀式，我們不難看出其中的些許差別，以下我們將從喪葬儀式的形式、作用和觀念三個方面來簡略探討二者的差別。

第一是從形式上來講，殯葬行業產業化，喪葬儀式的步驟過程被逐步簡化，程序逐漸形式化。一部分人在接受簡化儀式的同時，又希望能夠保留一定的傳統儀式，導致了儀式中很多環節的缺失和“變異”。不僅如此，在殯葬行業得到發展的今天，專業化人員出現，不少人愿意“花錢了事”，將葬禮交給專業的喪葬人員，這就意味著，人際交流、相處時間和利益連接都減少了。對于深度情感交流和良性傳統社會秩序構建都產生打擊。

第二，從作用上來說，喪葬儀式緊密族人關系功能有所減弱。喪葬儀式在我國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并且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對文化傳承有重要作用。因此，相較于西方，喪葬儀式還具有延續孝義、重組社會關系以及認同世俗生活的重要作用。然而，由于現今喪葬儀式的簡化，喪葬文化的很多作用都有所減弱，其中重組社會關系這一功能所受影響最大。人際互動連接影響的人越多，人與人之間的人際互動增加，起到緊密族人的作用，而隨著儀式的簡化，這一作用也在逐步減弱。

第三，從觀念上來講，儀式的分工使得個體能夠在群體中找到自己適合的位置，產生精神上的歸屬感與親近感。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技術進步，人們不再需要這樣的群體勞作，再加上城市人口的出現與增加，以及城市對人的吸引力使得一部分人口不愿再回到農村，于是農村人口減少，家族由扁平化向垂直化發展，人們家族觀念、血緣觀念都有所減弱，人成為城市中的“原子人”。這使得葬禮中很多儀式無法繼續保留，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互動也越來越少。

價值觀念的變化更多的體現在年輕人和老一輩的人的觀念差異上。對于一個老年人來說，想要改變其諸如喪葬這種傳統文化的觀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從小的耳濡目染，他們對于喪禮的形式、步驟、程序等都十分清晰。但年輕的一代人，成長于社會變遷較快的一代，成長于傳統喪葬儀式向現今喪葬儀式變遷，并交相存在的年代，其價值觀念必然有所變化，甚至難以說清傳統喪葬儀式的儀式步驟。

這代表代際之間的價值觀念已經出現了差異。與他們的祖輩、父輩相比，這些年輕人在學校里接受了更多的科學教育，并受到馬克思主義理論影響，因此，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持有“無神論”的觀點，對于在“靈魂不死”“靈魂世界(西方極樂世界)”等觀念的基礎上形成的厚葬傳統基本持有否定的態度。他們更支持科學發展觀以及資源節約觀念。他們認為真正的孝順，應該是在老人在世時真心的關注、愛護、孝順以及陪伴，而非在人逝世后對其葬禮的大操大辦。“人都已經走了，再折騰那么多，是真的孝順嗎？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成全)自己(‘孝’)的名聲，沒什么意思。”

不僅僅對喪葬儀式的觀念有所改變，與老一輩的人相比，重慶的年輕一代更加樂意向他人分享自己的生死觀，面對“生死”“喪葬”等這些話題的態度更加自然，而老一輩的人則更加忌諱和敬重。

傳統的喪葬儀式受到傳統文化中“落葉歸根”、“入土為安”等觀念的影響，認為人死后必須“入土”才能使得逝者的靈魂得到最大的安樂。在老一代的人中，“入土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然而，火葬政策的出臺，在不知不覺中對人們的喪葬觀念進行了影響與改變。

觀念的轉變必將使人際互動產生新變化、新趨勢。再加上計劃生育政策的普及以及法治理念的宣傳，使得家族內部的互動與從前相比在不斷減少下降。火葬適合經濟發展的需要，但隨之帶來的人與人互動機遇的減少也是無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