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案由選擇的考慮因素

陳苒冉

[摘要]案由是民事訴訟中的一個基本的概念，在司法實踐中運用廣泛。本文通過介紹民事案件案由的定義、特征、確立案由的一般規則以及確立案由應當考慮的方面，對訴訟活動中案由選擇的問題進行了闡述，旨在整理實務中確立的如何選擇案由的基本方法。

[關鍵詞]民事案由 案由選擇

一、確定案由的一般規則

關于民事案件案由的定義，目前學界上并沒有一個準確的界定，無論是民事訴訟法還是相關的司法文件都沒有對定義有一個準確的解釋。有學者認為案由就是案件的名稱，也有認為案由是案件的由來或內容提要。筆者認為將案由定義為“對案件法律性質的高度概括”比較準確。由于案由具有法定性，而法律關系也具有法定性，因此將案由定義為法律關系是比較合理的。由于每個個案的內容都會不一樣，案件的內容具有獨一性，與案由的法定性是相沖突的，因此將案由定義為案件內容提要不夠準確。

一般來說，原告律師在起訴時應當從《民事案件案由規定》當中選擇訴由，首先考慮三級案由，依據案件的法律關系性質找到了適當的三級案由之后再看該三級案由之下是否有更為合適的四級案由，如果有的話就適用該四級案由，如果沒有就適用該三級案由；只有在沒有合適的三級案由之時才會考慮二級和一級案由。

（一）立案審查階段的案由確定規則

在立案審查階段，由于法官僅收到原告的起訴書，因此法官只能從起訴書中寫明的案件情況和相關證據來判斷案由，所以一般情況下會以當事人起訴書中說明的案由來確定。

（二）庭審結束后的案由確定規則

案件進入審理階段之后，經過了庭上雙方的舉證、質證以及法庭辯論，法官對于案件的情況此時已經有了公正、詳細的了解，對于案件具體反映的案由也已經有了準確的把握。若此時法官發現案件實際的案由與原告訴稱的案由不相符合，那么法官在一定范圍之內可以對案由進行修改，案件的最終案由以判決書中闡明的案由為準。

（三）多個法律關系的案由確定

有時候一個案件中會出現幾個法律關系，如借款關系和擔保關系并存、交通事故損害責任關系和保險關系并存的情況，此時若幾個法律關系中存在主從關系，則按主法律關系確定案由；若幾個法律關系的性質相同，自然可以確定共同的一個案件案由。

如果幾個法律關系性質不一樣：（1）在調解的過程當中，如果發現當事人之間就某個法律關系爭議較大，就以這個法律關系的性質來確定案由；（2）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的訴訟中，可以本訴訴爭的法律關系確定案由；（3）其他情況下，可以按訴爭的兩個以上法律關系具有的共同上一級案由確定。

二、案由選擇應考慮的幾個方面

案由選擇在訴訟過程中是十分重要的，它可以決定法院的管轄、案件的訴訟時效，以及適用的法律規范。案由選擇對原告來講尤為重要，它不但決定著訴訟請求的合法性，決定著舉證責任的承擔，甚至直接決定著案件的成敗。關于案由的選擇，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進行考慮：

（一）考慮原告能否獲得最大限度的賠償

考慮原告是否可以獲得最大限度的賠償，是否能使原告受到的損失得到最大限度的恢復，這是案由選擇過程中最應當考慮的因素。下面通過一則案例來進行說明：

王某于2003年6月進城務工，在天星飯店擔任勤雜工。同年8月王某騎三輪車為飯店運菜，在途經一城市道路的十字路口時與張某駕駛的農用車相撞，王某當場死亡。經交警部門對事故現場勘查認定，王某因不按交通標志行駛，負事故的主要責任，張某負次要責任。

在這則案件中，存在的法律關系是王某和天星飯店的雇傭關系，以及在交通事故當中張某對王某的損害賠償關系。如果案由選擇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由于王某在事故中負主要責任，因此張某對其的賠償比例會很小。但是如果選擇雇員損害賠償，由于天星飯店是雇主，其對雇員在工作中受到的損害應承擔無過錯責任，因此可以更好的維護王某的利益。

在這則案件中，雖然以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為案由進行訴訟也能維護到王某的利益，但是由于選擇雇員受損害賠償王某可以獲得的賠償更多，因此應以能使原告可以獲得最大限度賠償的案由來作為起訴的案由。

（二）考慮案件爭議的法律關系

對于案件爭議的法律關系性質的準確把握也是選擇案由的關鍵，錯誤的選擇有可能因案由不當被法院駁回訴訟請求。下面通過三則案例來進行說明：

案例一：某礦山經營者張某，在礦石的開采過程中請王某用其家養的毛驢為其馱運礦石，并簽署協議約定了馱運的數量及報酬等。一天，王某在礦區給礦石裝框時，礦區的一堵墻突然倒塌，將王某砸傷，住院治療60天，支付醫療費近萬元。后王某以雇員受損害糾紛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認為其與張某之間系雇用關系，其在雇用期間受到的傷害應由雇主承擔責任，并提供了醫療費單據及馱運合同。經審理法院認為，從王某提供的證據來看，王某與張某之間的雇用關系并不成立，他們之間屬承攬關系，所以，駁回王某的請求。

在這個案件當中，原告律師僅考慮到了責任承擔的問題，但是沒有考慮到本質上的法律關系的性質的問題，由于法律關系性質的認識錯誤從而導致了敗訴的結果。在這則案件當中，由于王某受到損害系被墻打傷所致，墻屬于張某的建筑物，選擇建筑物致人損害賠償無疑是對王某最為有利的案由。因為建筑物致人損害賠償糾紛屬特殊侵權案件，在舉證責任的分擔和過錯責任的承擔上與雇員受害賠償糾紛存在著很大的區別。

案例二：某個公司花費巨資從一個大型游戲公司那里獲得了授權，然后組織了很多游戲高手來比賽，同時把現場的比賽錄制成視頻，轉播到自己的網站上。就在轉播時，來現場觀看的一個觀眾偷偷用自己的電子設備自行攝制了現場的比賽畫面，后來發布在自己經營的網站上。那么，對于這樣的行為，這個公司應當如何維權呢？

提到視頻的問題很多人可能第一反應會是著作權的侵權。但是由于電子競技的特殊性，目前其被歸為體育賽事的一種，而依據國際共識，對體育賽事的錄制一般不構成作品。因此，此案不能提起著作權的侵權，這種所謂的“盜播行為”侵犯的是權利人的財產利益，應當以侵權責任糾紛來進行起訴。

案例三：在商品銷售中，為了廣告宣傳、吸引消費者的需要，一些制造商會在正式的商品之外，附贈或者單獨贈送一些貼附相同商標的產品，也就是所謂的“非賣品”。在商業實踐中，部分經銷商從生產商處購買正式商品并獲贈部分“非賣品”后，會出于牟利目的將“非賣品”當成正式商品自行標價出售。制造商為了抵制這樣的行為起訴經銷商時應當用什么樣的案由呢？

提到出售商品，很自然會聯想到商標侵權。但是這種銷售非賣品的行為并非構成商標侵權，因為即使將非賣品贈與消費者，制造商的目的也是為了給后續商品的銷售起到一個宣傳的作用，因此兩者都屬于“用于銷售的商標使用”。這種銷售非賣品的行為應當以合同違約來進行訴訟。制造商的這種贈與行為意味著其與經銷商之間達成了一個贈與合同，其中經銷商的義務是將非賣品贈與消費者。經銷商銷售非賣品的行為實質上是違反了合同的義務。

（三）考慮案件的管轄法院

案由的選擇也涉及到管轄法院的問題，選擇的管轄法院要盡可能的減少當事人的訴訟成本。不同案由管轄的法院有可能會不一樣，如選擇侵權訴訟，則被告住所地以及侵權行為地（包括侵權行為實施地、損害結果發生地）法院均有管轄權；如果選擇違約訴訟，則只能在合同履行地或被告住所地才有管轄權。

（四）考慮案件訴訟時效

選擇不同的案由訴訟時效可能會不一樣，如提起違約之訴的訴訟時效是兩年，而提起人身損害賠償的訴訟時效是一年。在選擇案由的時候也要注意訴訟時效的長短對當事人利益的影響。

（五）考慮舉證的難易程度

舉證責任的分配在很大程度上也影響著原告是否能夠勝訴。不同的案由其舉證責任也不同。比如：一個人被樓上落下的花盆砸傷了，如果他以人身損害賠償糾紛作為案由起訴，則案件將被確定為一般侵權案件，原告只能選定一個人或一個住戶為被告，并對他所認定的被告實施了傷害行為負舉證責任；如果他以共同危險行為致人損害賠償糾紛作為案由起訴，則案件就將被確定為特殊侵權案件，原告就可將所有可能實施傷害行為的個人或者住戶列為被告，被告必須為自己沒有實施傷害行為負舉證責任。

在上述案例中，原告是被高空墜落物砸傷的，很難具體鎖定被告是誰，更不用說證明被告的行為與自己受到損害之間有因果關系了，因此以人身損害賠償糾紛為案由舉證十分困難。但是以共同危險行為致人損害賠償糾紛為案由，此時舉證責任在被告，對原告是十分有利的。

（六）考慮承擔責任的主體的履行能力

責任主體的履行能力對原告利益能否得到保護是至關重要的。作為原告律師，應對可能做被告的主體的賠償能力進行判斷，選擇有賠償能力的主體做被告，進而確定案由。如上述的天星飯店的案例中，天星飯店的履行能力顯然強于張某，讓天星飯店做賠償主體自然更有利于王某。

（七）考慮是否最能直接保護當事人的利益

有些案件中有好幾個可供選擇的案由，除了考慮上述的一些方面之外，還要考慮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是否會出現一些不確定的因素。如醫療損害賠償糾紛和醫療事故賠償糾紛都能夠達到維護當事人利益的目的，但是醫療事故賠償糾紛存在鑒定程序浩繁、事故標準高、醫療圈內的人情關系、互不揭短的潛規則等因素影響，使一些醫療糾紛不能認定為醫療事故。而醫療損害賠償糾紛僅需要證明醫療行為和損害后果有因果關系，而且醫療人員都是司法部指定的專業人員，又無地域上的束縛，所以選擇醫療損害賠償糾紛更能達到直接保護當事人利益的目的。

原告進行訴訟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損害賠償，雖然應當盡量追求當事人利益的最大化，但是訴訟中可能出現的風險也應當考慮進去。如果選擇的案由雖然最后的賠償額可能很高，但是由于不確定的因素太多，導致敗訴的可能性會很大，那么律師在選擇是應當仔細權衡利弊，做出最合理的判斷與選擇。

三、總結

在實務當中，案由的選擇對律師來說有時候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因為律師在起訴狀中就要確定案由，但由于當時還沒有進行證據交換，原告律師有時候也很難確定案件中具體的案情、法律關系是怎樣的，自然也沒有辦法選擇一個合適的案由。雖然在訴訟過程中原告可以對他的案由進行修改，但這樣會導致以之前確定的案由為依據的努力付之東流，同時也未必有充足的時間準備重新確立的案由的相關材料。但如果雙方當事人僅就事實涉及的相關問題進行舉證質證，法官依據案件審理的情況再最終確定案由的話，可以減少原告律師因案由選擇錯誤而面臨的敗訴風險。

盡管目前原告律師在起訴狀中就要闡明案由有時會有一些困難，但是結合上述的案由選擇的方法以及應當考慮的方面，還是可以較為科學準確的確定案件案由的。考慮的方面再多最重要的還是要認清案件的法律關系的性質，這個是確定案件案由的關鍵。只有在認清案件法律關系的基礎之上，再考慮管轄、訴訟時效、舉證責任等方面的問題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