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斌 山西晚報社
做一個記者容易,做一個好記者不簡單。真正拉開記者差距的,并非專業能力,而是綜合能力,所謂“記者是雜家”。業務能力決定下限,綜合能力決定上限。
一般認為,一個好記者應該具備全面的業務能力,即運用各種手段生產內容的能力。
從選題到采編,功底扎實,且能夠適應時代潮流掌握新媒體技術,熟練使用直播、短視頻等業務對內容進行傳播,并且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無可替代。隨著傳播技術和市場發生變化,業務能力定義的范圍擴大到生產內容的能力與運營能力兼具。時代對記者的要求越來越高:不管是傳統媒體,還是網絡媒體和自媒體,做出好內容的同時,還要懂運營。這樣對新聞題材和內容的選擇才更有的放矢,為社會創造價值,為媒體創造收益。
從過去到現在,不論知名記者,還是其他在崗普通記者,對專業的要求大都局限在業務能力上。
其實,運營能力和內容能力俱佳的記者,并不一定是一個合格的好記者。
自媒體創業高潮、視頻媒體風口時期,流量當道。流量的背后是市場,市場由人組成。記者知道市場喜歡聽什么故事,也講得出刻意迎合人的心理故事,但實質上,缺乏宏大視野,不了解自己所報道事件的因果關系、來龍去脈,最終呈現的報道對消費者的情緒產生了煽動的副作用,貌似并不違背新聞倫理和職業道德,實則嚴重誤導觀眾和讀者。
即使不做流量的附庸,依然視野狹窄,觸及不到問題的實質,不能洞察社會問題的因果,即使對新聞報道充滿熱誠,也不能提出建設性意見。
因此,目前媒體界普遍存在的兩個誤區:媒體要考慮收益,流量必須是通過刻意迎合市場得來;再加上現在不比傳統媒體時代,網絡信息擁堵,消費者注意力分散,需要通過縮短報道篇幅或視頻長度來搶奪用戶注意力,無法完整的呈現事件的因果關聯。
這兩點誤解均需要澄清:
1.獲取流量是正當的,是媒體必要的生存方式。從營銷的專業角度來講,消費者“想聽什么”和記者“讓他聽什么”是雞和蛋的關系,互為因果。正確的道理不見得不引人關注,關鍵在于用何種方式輸出能讓消費者覺得記者講得有道理。說教的,還是親切溝通的;憤怒指責的,還是娓娓道來的;用詼諧圖文,還是用悲戚的語調;用搞笑視頻,還是嚴肅刻板的長篇大論。深入淺出,有深度的內容也可以采用輕松的,易于傳播的形式呈現。
2.解釋清楚事件因果,與報道篇幅、視頻長短無關。事件的因果一定是站在宏大的角度得到的,但呈現的方式卻可以以小見大。體現因果可以“以小見大”,不體現因果也可以“以小見大”,區別在于邏輯深度。莎士比亞通常用一句話概括一個深刻的道理:2秒鐘看完的文字也可以讓人深入思考,回味無窮。
體現上述現象,較為明顯的例子是國際新聞中對人道主義的報道,以及國內新聞中對一些社會沖突新聞的報道,如中東難民報道、2017年北京大興火災后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的新聞事件報道。部分報道雖然獲得極高流量,但這些報道激發的網絡空間對事件的討論,充斥著對現象的糾纏,對私人恩怨的發泄,或者對盲目的理想主義的苦苦掙扎。
理性的、真正觸及問題本質的報道是那些具有洞察力的記者發出的。例如,關于北京大興火災后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的報道中,相較那些貼上所謂“清退低端人口”標簽的報道,“央視新聞”發布的一則“北京安委會回應‘驅逐低端人口’傳言:從來沒有‘低端人口’一說”的報道回答了這次專項行動的目的絕非針對外來務工人員,針對的是存在安全隱患的違法建設和違法經營,針對的是一些經營者只顧私利無視安全法規、無視員工和租戶安全的違法行為。
這種聲音,就是一種社會洞察力。所以也可以說,記者不僅是在講故事,更是在做社會洞察,那么,洞察力何來?
要較好地輸出“一滴水”,理應先得積累“一桶水”[1]。洞察力來源于綜合能力。綜合能力,不僅是指兼顧采編業務和新媒體技術,更是跨學科視野。新聞學關聯了很多學科的邊緣,恰當的報道方法應該是,首先通過全面的跨學科的知識,高屋建瓴對所報道的社會問題進行邏輯分析,明晰問題的本質,使報道的事件本體與社會現象產生關聯,引發社會的積極關注和思考。
比如,一起農村留守兒童溺水身亡事件。如果報道“就事論事”,那么這僅僅是一件引人惻隱的悲情故事,如果記者向問題源頭追溯,那么我們可以進一步去挖掘事件的背景,孩子意外死亡的背后,原因是沒有人看護,結論是農村留不住年輕人,大家都去城里打工謀求更豐厚的物質生活,從而產生了有看護隱憂的留守兒童。一個孩子溺亡,引出城市化進程導致農村空心化的話題,引讀者沉思,讓社會思考,這就是一則有分量的報道了。
一個只精通采編和媒體技術的記者只是信息的搬運工。新聞是“報道范圍之外,用廣角鏡頭透視大千世界、人生百態、反映社會生活中值得注意的新變化、心問題、新觀念”[2]記者要做的工作是“要受眾看見我的‘看見’”,受眾的‘看見’準確與否,取決于記者的‘看見’”,取決于記者的視野,取決于記者對信息的搜集與分析能力,更取決于記者跨學科的綜合能力。
歸根結底,一個好記者必須保持對知識與信息的汲取數量、頻率與效率。他的邏輯鏈條更長,對問題的答案就有更深的追溯,所呈現的新聞作品就會更有社會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