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丹 空軍工程大學
在中國近現代史中,有很多作家嘗試著以不同的方式闡釋中國傳統文化,林語堂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對中國文化的譯介,使他獲得類“中國古代圣賢”的聲譽。林的成功與其采取的話語體系和闡釋路徑息息相關。
為了消解傳統文化中嚴肅和古板的一面,林語堂創造了以“幽默”為核心的話語體系,并進一步指出“幽默”實際上是一種“亦莊亦諧,其心存在于悲天憫人”話語方式。(林語堂,2010:232)其幽默話語體系促使對原文的“邊譯邊寫”,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對孔子《論語》的改寫。在林語堂心中,孔子并不是那個“缺乏人味,完美的圣人”(林語堂,2010:76),而是一個富有七情六欲,性格飽滿的“真人”,在林的著作中,孔子走下了“神壇”,回歸到“眾人”當中。例如,他想象孔子見南子的情形:在《子見南子》中,孔子起初想要在南子那里印證他的理論,然而在見到南子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已被南子的自然之禮征服。這樣的改寫并非為了諷刺和調侃,而是以幽默的方式描寫出:孔子,與普通人一樣,也會在自然情感與禮儀道德之間掙扎和不安,這是一種真正的“人情”。除此之外,林語堂在編纂《孔子的智慧》時,還精心選取孔子貼近人情的實例,賦予了孔子深厚的情感和強烈的審美意識。他時而善感多情,時而又嫉惡如仇,在最落魄的時候不忘音樂,依然彈奏弦樂以自娛。林語堂以幽默的手法重寫《論語》,又以自己的理解對孔子及其言行作注,將孔子還原成一個富有智慧而情感豐沛的“真人”。這樣一種輕松的講述方法更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在譯介中國文化時,林語堂有很強烈的傾向性:他不是亦步亦趨的翻譯典籍和經史,而偏向介紹生動的歷史人物和日常趣事。例如,他這樣解釋翻譯《浮生六記》的原因:“在這故事中,我仿佛看到了中國處事哲學的精華,在兩位恰巧成為夫婦的生平上表現出來。兩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并沒有特殊的建樹,只是欣賞宇宙間的良辰美景。”(沈復,1999:17-18)他翻譯亭臺樓閣,聽風賞月,蘊含著更深層次的原因:一方面這背后蘊藏著中國人自身的世俗哲學,即能從日常生活中也可獲得審美情趣和人生智慧;另一方面,他注意到了當時美國普遍彌漫的一種焦慮情緒:繁榮背后是精神家園的缺失。而林認為中國文化中精致悠閑的近情精神是最好的禮物,且“東方文明在現代化過程中逐漸被同化,喪失的感受也迎合了現代西方人對自身文化的焦慮”。(李欣穎,2017:17)
其次,林的大眾化闡釋路徑還體現在其譯本中的對話性。通過譯者顯身的方式,建構了一個原文本,接受語讀者以及譯者的對話空間,這使其不局限于歸化和異化的具體標準,而是隨時隨地與讀者、原文作者進行交流。例如,在翻譯中國特有器物時會采用典型“異化”和加注的做法,因為他認為這些中國獨有的器物承載著中國人特有的審美和智慧,因此以“音譯”方式引起讀者的興趣和好奇心。但在介紹中國哲人時,他傾向于“歸化”的做法,將老子、孔子比作古希臘哲學家,以消除西方讀者的陌生感以及潛在的抵觸情緒。這種譯本的對話性消除了潛在的分歧,更好地實現文化的碰撞和交流。
林語堂的創造生涯中一直嘗試著站在“現代人”的立場,打破時代的束縛和國籍身份的限制,展現自己所理解的世界和文化。與其說林向西方讀者展示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不如說他展示的是現代人林語堂的文化理想空間和個人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