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 惠

在機場,若金魚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而,相親相愛的戲碼在我們身上只上演了一秒就終止了,因為若金魚竟然噴了香水。我將尾聲拉長,氣憤道:“難道在美國待了6年,你就忘記我是一個病人了嗎?”大概是看我氣憤的模樣實在有趣,若金魚笑了起來。她摘下脖子上的絲巾,一邊將我的頭裹成俄羅斯套娃的模樣,一邊說:“我怎么可能忘記?你可是一個重度鼻炎患者。”她拍拍我的頭繼續往前走,我卻順勢坐在行李箱上,痞痞地問:“所以,你不準備對我進行物質補償?”我的手指慢慢地靠近她掛在胳膊上的購物袋,那里面裝著我們都喜愛的動漫《灌籃高手》的手辦。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心心念念的櫻木花道和三井壽,結果,若金魚直接將購物袋從左臂換到右臂,擠著眼睛對我說:“急什么?你的就是我的。”她一臉斗志昂揚地拉動了行李箱,于是,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見此,若金魚大笑出聲。她特別喜歡這樣逗我,當然,她也最喜歡跟我說“你的就是我的”這句話,從18歲一直說到現在。而這句話的起源,要追溯到10年前。
當時,11歲起就相識的我們犯了“七年之癢”,竟不約而同地喜歡上同一個男生。我們捧著對方的日記,盯著同一個名字,愁眉不展。抓心撓肺之后,兩個人又默契地選擇了友情,沒有前去對那個男生告白。
誰沒有這樣的18歲呢?迅速結束單戀的我們總要用一頓烤串來平復心情。我和若金魚化悲憤為食欲,但她突然攬著我的肩膀說:“我想過了,你去告白吧。如果他接受你,沒關系,你的就是我的。”若金魚大方地把香草冰激凌遞給我,但也許是心疼將男生讓給了我而手一抖,結果奶油掉在了地上,我接過來時只剩蛋卷了。
不靠譜的若金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靠譜了呢?是在我22歲那年吧。遙想當時,我剛畢業就失戀,父親又因為摔傷腿需要做手術,母親整日來往于醫院,便將寵物狗和我這只單身狗一同留在了家中。然而,我突然擁有的獨居生活并沒有預想中那么棒,因為我不會用煤氣、不會煮飯、不敢一個人睡……還好我有若金魚。她在準備出國的百忙之中,猶如天使降臨,來到了我家。隨后,她幫我遛了狗、澆了花、曬了被子、準備了晚飯,以及自覺地在我的床上多放了一個枕頭。一周后,我的父母和狗狗更愛她了,唯獨我,連對她的感激之情都想沒收了。誰讓她這么多年來還是改不掉在我蹬被子后幫我蓋被子,隨后又在睡夢中踹我一腳的壞習慣呢。最讓我難過的是,她每次都比我先睡著,明明我還想多聊一聊呢。特別是元旦前夕,我們一邊看跨年演唱會,一邊跟著嗨,兩個人簡直是戲精,一會兒假裝自己是超級巨星,各種瘋癲過后,下一秒就切入瓊瑤模式,一起躺在床上聊那年的星空、那片海、那個男孩、那些夢……往往當回憶的窗再也關不上,我打算徹夜暢聊時,若金魚卻已經進入了酣眠。
但是,那天晚上我聽到了最動人的跨年告白,若金魚說:“我得早睡啊,明天還得繼續照顧你,畢竟你爸就是我爸,你媽就是我媽,我們可都舍不得讓你受苦。”她在睡覺之前還不忘幫我掖被角。我沒有說話,想到往后的很多年若金魚都不能再陪我跨年,便一個人無聲地哭起來。
一轉眼,6年早已如同白駒過隙,四季的更迭中,萬物都在野蠻生長,我的想念也越來越失控,那若金魚也會擁有和我同樣的心情嗎?
“你究竟有沒有想我?”駕車回家的途中,我還是忍不住認真地問出了這個問題。若金魚擺弄著手辦,將它們一一放進我的車里,還把一個金魚掛飾掛了起來,然后指著它說:“這個永遠都是你的。”
深秋時節,街道的兩旁一片金黃,不知哪里傳來我們少女時代最喜歡聽的歌曲《星星之火》,我的身邊還坐著6年里最讓我掛念的人。那一刻,萬千情緒都化成了淚水,不斷地在我的眼眶中打轉。
是呀,在好朋友面前,我們都不該隱藏喜歡和想念。日、月與她,日為朝,月為暮,她就是我的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