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紅木棉

楊海潔

大寒后十五天，便是立春，時令精準無誤的掐算著，叩開了春天的門扉。剛翻過年，有了些許溫度的春風，窸窸窣窣裹挾著陽光拂上了面頰，迫不及待地催促著我脫下厚實的冬衣。

春天總是美好的，久佇瑟瑟寒風的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的與春天，有了一個溫暖的擁抱！而這個春天，最讓我親切如棉的當屬那一抹紅——木棉花。

曾經，我一直偏執的將木棉花歸置于其貌不揚，高不可攀之列，我甚至從沒有專心的用鏡頭對準它，更沒有費丁點的筆墨謳歌和贊美它。直至這個冬天，由于單位辦公室擁擠，我被“流放”到一幢沒有電梯，沒有衛生間的小樓頂層，加之生活零零碎碎的煩心瑣事，心情一度郁悶低沉至谷底。

一整個冬天，我看不到生活的任何亮點，任憑灰色將我的心情渲染得七零八落。這種沮喪和狼藉伴隨著難捱的時光，周而復始延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努力著試圖改變心境，迫切想嘗試一種全新的方式迎來心情的春天。

冬的背后，春悄無聲息地醞釀著，盡管它的腳步有些躡手躡腳，不露聲色，我還是在辦公室窗外，驚喜地發現那棵掉光葉子的木棉樹上，微微初綻的那一抹紅——春寒料峭中，朵兒絢爛、熱烈、奔放、執著、堅定吐露著真實的紅色，紅黃相間的花蕊，錯落有致的鑲嵌在中央，卑微而渺小地散發著濃濃的春意，寒風中剛毅挺拔抖擻著舒展了久違的喜慶。

這些紅，卯足了勁顫顫點綴在樹隙間，如同漆黑屋檐下那抹微弱的燭光，跳躍著耀眼的亮色，頃刻間點燃了我的心房……

更讓我驚愕不已的是，幾天后，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飄灑，窗外的木棉花已不再是孤獨的佇立，而是一團團，一簇簇，火焰般熙熙攘攘的紅，荼蘼絢麗，燦如紅霞，挺立仰望著湛藍的蒼穹，怒放的生命，在明媚的陽光下展示著勃勃生機。

我篤定，木棉花的怒放，除了我，喜笑顏開的還有那樹梢間嘰嘰喳喳飛舞的黑頭翁，以及勤勞采蜜的小蜜蜂。你看它們樂此不疲地穿梭著，嬉戲著，用悅耳的歌喉奏響春天的旋律。春天就是這樣用五彩斑斕的色調，把整個世界都涂鴉得五彩繽紛。

毋庸置疑，我終于迎來了心情的春天，閑暇中賞花便成了我重要的日程內容，心里暗暗責備自己，這么美的木棉，這么美的景致，居然讓我一意孤行否決和冷落了多年，也讓自己的心情陰霾和低沉了這么久。還是應了那句話：沒有經歷過，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會錯過什么？想來我明白的也不算太晚。

木棉樹與窗外一墻之隔，是一戶林姓人家的小院。這天清晨，透過層層疊疊的木棉花，我忽然看到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長發齊腰，一襲梔子花藍裙，嘴里哼著茉莉花小調，費力地撅起殘缺的身軀，用噴壺給一株綻放的令箭荷花澆水，膝下一只憨態可掬的泰迪狗歡快地圍繞著。同事告訴我，十年前，女孩遭遇了一場車禍，失去了雙腿，從此她的人生就定格在這小小的輪椅上。

一瞬間，生活、工作、愛情，所有的一切幸福好像戛然而止，這種幾近窒息的痛不欲生，是怎樣摧殘著那朵剛綻放的花朵。我無法想象，林家女孩是如何度過那些萬念俱灰的日子?？墒?，此刻的她，我完全看不出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樣兒。相反，我看到的是一張對生活充滿熱情的臉，一臉超凡脫俗的淡然，一種積極向上的樂觀狀態。同事說，林家女孩曾在人生最低谷時，幾次想放棄生命，是母親用偉大的母愛喚回女兒的自信，最終走出了那段灰色的時光，滿院子都是她栽種的花草，百合、雛菊、鶴望蘭、太陽花，她還學會了上網，并在淘寶網賣東西，還代理了一個品牌的化妝品。

聽著林家女孩的故事，我心情異常沉重，街頭不遠處，小販高分貝的吆喝聲，“冰稀飯、烤洋芋、燒豆腐”久久回蕩在小城上空，我猜想，也許她家里還有老人需要侍奉，也許孩子還在念書，也許……

紅木棉，林家女孩，小販，將幾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小事聯系在一起，相形之下，我甚感自慚形穢，連日來的郁郁寡歡，頗有種“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杞人憂天，此刻我汗顏了！有時候我們無力改變自己的際遇，可是，如果換一個角度，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春天。

就在這個春天，我用相機拍下了一組關于紅木棉的作品，名曰：風中的承諾。畫面是一枝紅彤彤的木棉，不畏寒風傲然綻放，我是用三次曝光技術手法疊加而成的。其實我、林家女孩、小販，我們都是生活的主角，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生活中難免會遇到暴風驟雨，記得有位哲人說過，災難——邁不過去是你的痛苦，邁過去就是你的財富，前行的腳步，不該讓這些不利的因素裹挾和左右，我還有什么理由，讓自己的心情一再萎靡頹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