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升(山東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當前,作為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要構成部分的地方治理研究方興未艾。如何在地方治理研究的西方范式和中國語境之間保持適當的張力,體現學術研究的中國特色,已經成為困擾眾多研究者的關鍵問題。毫無疑問,治理話語與治理理論勃興于西方發達國家,但全球化發展的趨勢已經使中國不可避免地被納入了全球治理的大格局之中。“當代地方治理的思想和實踐源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英國,隨后其他歐美國家開展了一系列政府改革運動。在這些國家的影響下,這一治理變革運動迅速向其他發達國家以及一些發展中國家擴展,逐漸成為政府改革的一股潮流,深刻影響著當今世界各國地方政府的治道變革。”[1](P203)中國的地方治理研究必須形成自身的特色:使中國既有政治文化傳統、中國當前的政治現實問題與全球開放治理的變革之道三者有機結合起來。按照這樣的理論思路來看,地方治理研究需要馬克思主義寬廣的時代視野、強烈的現實關懷和明確的本土意識??梢哉f,惟有充分展現我國地方治理研究的馬克思主義情懷,才能真正促進具有獨立學術地位和學術品格的中國特色地方治理理論的形成。
地方治理是在全球治理浪潮中形成的注重調動社會各方力量參與地方區域公共事務管理的思想和實踐,是“在一定的貼近公民生活的多層次復合的地理空間內,依托于政府組織、民營組織、社會組織和民間公民組織等各種組織化的網絡體系,應對地方的公共問題,共同完成和實現公共服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的改革和發展過程。”[2](P19)從20世紀90年代西方治理理念傳入我國開始,地方治理的研究就得到了學術界的積極回應,地方治理研究已經成為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重要前沿領域。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明確指出,堅持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區別于其他哲學社會科學的根本標志,必須旗幟鮮明加以堅持。結合我國政治社會發展和意識形態建設的現實需要,我們認為,我國的地方治理研究必須要體現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情懷,這是超越單純知識論構思和技術化設計、真正體現人文關懷的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研究發展的需要。
眾所周知,馬克思主義始終關注“現實的個人”及其復雜的社會關系網絡,地方治理研究的出發點就是處于復雜權利義務關系之中的現代公民個體及其構成的各種社會團體。馬克思主義尊重“現實的個人”的主體地位,并將之視為實現社會解放和發展的根本動力;地方治理研究強調釋放公民個體的主動性和活力,并將公民自主自愿結合而形成的各種社會組織作為社會協同治理的重要支撐?!肮窠M織、社會團體、公民個人都將是治理主體,他們共同組成一個社會網絡組織體系,通過協商、互動、合作的方式處理公共問題?!盵1](P204)地方治理理念釋放了馬克思主義“現實的個人”的主動創造性,這種主動創造性一方面體現在公民個體對政治問題和社會公共問題的積極關注與參與上,另一方面也體現了公民在現實的社會交往中有機協同、形成富有創造力的生活共同體上。在具有積極公共關注的各種生活共同體中,富有批判意識和公共精神的社會交往成為常態,地方治理的理念和實踐才能由此真正地扎根并煥發生機與活力。因此,地方治理研究要突出社會多主體的交互性協作關系,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主體間性關系在地方治理研究領域的充分體現,貫穿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精神和實踐意識。
馬克思主義認為,理論研究惟有回到現實的社會生活、立足現實社會實踐才能真正具有生命力。同樣的,地方治理研究不是理想的空中樓閣的虛妄描畫,而是扎根現實政治生活的真正問題意識和實踐智慧的多維呈現。地方治理研究不是關在書齋里進行完全抽象的形式上思考,也不是三五哲人在完全閑暇的時空里進行純粹的哲學思辯。地方治理研究需要理論解釋,更需要現實關注。地方治理面向最基層的民生問題,需要在現實政治和行政實踐的壓力下積極回應民生關切,在國家政策的戰略導向和基層政府的現實執行之間保持適當的張力。地方治理的馬克思主義情懷就滲透在這種對現實社會生活問題的密切關注之中,就滲透在社會多元力量對現實民生問題的積極回應之中。必須要明確,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無法給出一個具有普適性的操作指南,因為不同的區域具有不同的地理環境、政治生態和社會習俗,這些都會構成地方治理實踐發生的不可或缺的前提和基礎。我們所需要的地方治理研究的問題意識正體現于此,當然,這也是馬克思主義之扎根現實社會生活的重要體現。
進一步而言,我國的地方治理研究必須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實現存在論、方法論和價值論三者的有機統一,方能回應時代挑戰和現實所需。首先,從地方治理研究的存在論奠基來看,惟有立足我國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和具體的現實國情,才能真正扎根現實政治生活,并始終保持明確的問題意識和實踐指向。地方治理研究不能局限在西方治理理論的簡單引介和脫離實踐的觀念建構上,應該在本土化發展的過程中形成中國品格和中國氣派,真正體現地方治理學術話語所蘊含的實踐智慧。其次,從地方治理研究的方法論選擇來看,惟有實現政治哲學(注重規范的理念引導)和政治科學(關注現實的經驗分析)辯證統一,才能使理論與現實之間形成動態平衡、相得益彰的積極證成關系,并由此煥發學術探究的生命力和感召力。再次,從地方治理的價值論歸宿來看,必須要解決好地方治理及其研究到底是為了什么的問題,惟有確定不移的人民價值導向,才能保證研究路徑的科學合理,并由此確保真正服務于廣大群眾的人民性主旨。貫穿馬克思主義情懷的地方治理研究需要有一種大情懷、大視野和大境界,由此才能包容地方治理領域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并對這些新情況新問題作出高屋建瓴的認知和決斷,這樣的地方治理研究才能突破狹隘的片面修補局限,真正形成符合歷史發展方向和人民價值訴求的理論成果。
馬克思主義承認每一個國家、地區和民族所特有的文化相對獨立性,強調自發的文化形態對思想理論和實踐行動的滋養與維系。地方治理研究不可能發生在真空之中,如何面對我國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決定了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是否具有真正的生命力和能否真正促進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的現代化。按照理查德·E.帕爾默的理解:“傳統并不是對立于我們的東西,而是我們置身其中、并通過它而存在的某種東西;它在極大程度上是一種如此透明的媒介,以至于對我們來說,它乃是不可見的東西——正像對于魚來說,水是不可見的一樣?!盵3](P231)由此來看,我國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是我們開展地方治理研究無法擺脫的前見,是我們開展地方治理學術探索必須要認真面對的固有視閾。從政治哲學的更深層次來看,我國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構成了我們當下地方治理理論建構與實踐行動的存在論語境,這是我們難以割舍也無法割舍的、已經融入我們每一個人生命和生活之中的文化血脈。在正視和延續中實現政治文化傳統的現代性校正,才能建構真正獨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地方治理話語體系。
長期以來,家國一體的政治文化傳統在塑造著我們的政治觀念,影響著我們的政治實踐。國是放大的家,家是縮小的國,這種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意識已經成為我們固有的政治識見。個體自我淹沒在生活共同體的諸般他者之中,我們的政治文化傳統使我們習慣于從外部和整體來看待和界定自身,并且不可置疑的權威是我們政治生活的依據,由此形成的政治體系在一種封閉狀態中是和諧穩定的。在韋政通看來,中國人固有的權威性格構成了政治文化傳統的內核,影響著中國人的政治理解、政治想象和政治行為。“在國人自己從事的一項集體研討中,大抵已可以指證,權威性格是中國人的各色性格當中最基本的一種,其他的性格,如依賴、順從、缺乏自發精神、消極退縮、多疑、羞怯、樂天知命、保守、怕失面子、缺乏個性等,不僅與權威性格相關,簡直就是權威性格的不同表現?!盵4](P86)在這種倫理綱常維系的社會文化語境中,我們需要回應的僅僅是熟人社會里的倫理困惑,而非陌生人社會里的法律糾紛。獨立的公民觀念和權利意識在這種相對自足的政治文化傳統中是很難扎根的。由此觀之,基于個體權利模式的程序自由主義政治體系之所以難以在中國得到持久回應,與我們這種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緊密相關。要在中國這種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中培育和發展現代地方治理理論并由此激勵現代地方治理實踐的理性發生,必將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而且注定要帶有中國政治文化傳統的固有基因。因此,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要正視并對中國特有的政治文化傳統做出積極回應,漠視甚至回避傳統的地方治理研究將必然是西方社會治理話語的空洞獨白,無法在中國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獲得思維共振和現實應答。
面對西方治理理論的強勢來襲,基于特有政治文化傳統的地方治理話語必須要實現創造性的現代轉化,才能形成真正獨立的理論話語體系。站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重新發掘《論語》《貞觀政要》等蘊含中國傳統政治智慧的經典價值,感受來自政治文化傳統的教誨和啟迪,我們才能使當下的地方治理研究與實踐具有源頭活水。當然,對中國傳統政治經典的解讀不能追求只言片語的截取,而是要站在一種西方詮釋學意義上的“視閾融合”的角度來進行。這是一種“我注六經”式的古今交融而非“六經注我”式的肆意曲解,也是一種超越了近代西方認識主客二分對立思維的生存論闡釋,陳寅恪先生稱之為“了解之同情”。當我們不是將古典政治經典的只言片語拿來作為自我意見的隨意佐證,而是真正融入古典政治智慧的思想感召之中,我們就會發現當下諸多政治意見的渺小與破碎,就能感受真正的政治智慧傳承與啟迪的力量。這是一種政治生活世界的自然傳承與流變,這是一種政治命運共同體超越利益算計與權力計謀的休戚與共,這是一種政治識見的穿越時空的分享,這是一種對后現代政治支離破碎狀態的來自內生性力量的文化修補。在傳統政治智慧的滋養和啟迪下,我們地方治理的理論與實踐延續著中國傳統央地關系的動態博弈,構思著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政治哲學主題——社會民主勃興條件下多元社會治理格局的協同創新。
或許,這才是地方治理研究的應有狀態,因為這樣的研究才是有文化之根的,才能形成對西方治理話語自覺的批判性接受。一文一世界,文章著述呈現的是作者在一定歷史時期的思想片段,但是這種相對自足性無法掩蓋作者整全的生活世界和一以貫之的文化認同??梢哉f,有關地方治理研究的每一篇章,其實都應該滲透著一位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者對中國政治文化傳統和政治智慧發自內心的真摯情愫。當然這種情愫不是盲目的狂熱和偏執,而且蘊含著在開放和包容時代對自身政治文化語境的批判性建構和審慎表達?!罢J知主體能夠從人類社會的文化積淀中追根溯源,能夠在追逐歷史腳步的因循中,把握當下的脈搏和關節點,這是視野、胸懷,也是智慧,借此而造就或曰促成認知主體的睿智與洞見?!盵5]這是對當下孕育中國地方治理理論與實踐的文化母體的尊重,包含了對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的生命體認。
地方治理理論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理論的重要構成。馬克思主義強調關注現實的社會語境及其問題發生,突出既唯物又辯證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對教條主義及其預設的普適性采取了絕對批判的態度。據此來看,我國的地方治理實踐沒有現成的模式可以照搬,也無法找到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地方治理教條可以套用。因此,作為地方治理實踐之理論呈現的地方治理研究要面向中國現實的政治實踐,在應對中國地方治理實踐的問題中彰顯自身學術話語的特色,充分體現敏銳的政治問題意識,探尋中國地方治理的發展規律和未來趨勢,讓地方治理理論成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
當前,中國的地方治理研究要著力面對兩個現實問題。其一是要關注和研究執政黨在地方治理中的作用發揮問題,將地方治理研究與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研究有機關聯起來。毫無疑問,地方治理實踐的推進需要體現“黨委領導”,因為在一個公民社會發展不夠充分的語境中推行多元協同治理,必須要確保政治價值方向的正確性,確保能夠有效整合和凝聚社會治理各方的力量,這樣才能避免社會組織的“叢林化”和社會成員的“散沙化”。當然,“黨委領導”主要是政治領導而非對于具體問題和具體領域的直接干預??梢哉f,中國共產黨承載了中華民族這個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的核心價值指向,是實現社會各方凝心聚力的根本保證。從更深層次來看,這種政治領導也就是要確保地方治理符合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根本價值指向。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必須要體現和確保這種根本價值指向。在堅持和確保黨對地方治理的“政治領導”的前提下,我們還需要思考和探究如何完善這種“政治領導”。于是,在地方治理研究中,中國共產黨執政法治化的問題就出現了:“執政方式法治化既要求執政黨的執政行為接受憲法、法律的約束,更要求建立符合法治精神的組織運行規則和組織結構形態,創新執政黨介入國家政權、行使國家權力的法治路徑,實現執政黨與國家的合法鏈接?!盵6]如何在地方治理中體現和優化黨的執政方式已經成為當前地方治理研究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
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要重點關注的第二個關鍵問題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關系問題。長期以來,中央政府的權力過于集中問題一直是我國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重點,如何實現分權和優化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權力關系也一直受到政治學界的普遍關注。現在需要明晰的基本理念是,地方治理不是簡單的行政權力下放和分散化?!胺謾嗷母锸钱敶胤街卫淼内厔?,是實現民主化和社會自治的必要途徑;但是分權化并不是沒有限度的、無節制的分權。分權化是有限度、有節制、有制度規制的分權。否則,分權不當反而會適得其反,造成地方保護主義、本位主義、分散主義、中央政府的整合能力降低等問題,甚至會危及社會的穩定?!盵1](P217)健全的地方治理要以法治化的形式明晰、厘定和確認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的權責關系,使之保持在一種動態平衡的張力之中,呈現作為整體的政府組織在變革時代所應有的自我調整和自我成長能力。地方治理研究必須要堅持和弘揚這樣一種基本理念。“權力的劃分是一個利益博弈的復雜互動過程,但從本質上來說,權力的劃分既不應該來自中央政府權力的向下分割,也不應該來自地方政府權力的向上讓渡,而應該來自憲法和法律的規定。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應在法律規定的職權范圍內,管理好各自的事務并承擔相應的責任,權力的大小要與事務的大小相符,財權要與事權相匹配?!盵7]在地方治理研究中關注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關系問題,就能使研究具有很強的現實針對性,并會隨著中國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實踐的深入推進而不斷呈現出其價值和意義,體現出馬克思主義政治學應有的思想敏銳性和學術前瞻性。隨著社會民主意識的深入和政治體制分權化趨勢的加劇,調整和優化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關系,努力改變過去“一收就死、一放就亂”的局面,應該成為我們當前和今后很長一個時期內地方治理研究應該重點關注的問題。
當然,在我們實際推進地方治理實踐的過程中需要應對和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也都需要理論界和學術界適時作出回應。地方治理研究需要在探究和剖析個案中取得經驗性研究成果從而進行地區試驗和實踐推廣,這體現了地方治理研究的“工匠精神”。同時,我們還需要具有宏大理論視野和學術背景的地方治理研究氣派。這樣的研究氣派在重視地方治理微觀研究和個案分析的基礎上突出了系統性創新的研究特點,以一種更博大的胸懷和更宏偉的氣魄將地方治理研究納入到整個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創新發展的體系之中,納入到國家發展和社會進步的偉大事業之中,這才是馬克思主義情懷的集中體現。這是一種與急功近利完全相反的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中實現的精神沉淀,更是一種胸懷蒼生、兼濟天下的學術氣度。
馬克思對從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時代洞悉,昭示了一個注重開放、交流和包容世界的來臨。在全球化普遍交往的時代,以鄰為壑、壁壘森嚴的單邊主義和封閉主義注定是行不通的,政治上是這樣,文化和學術上也不例外。全球化時代的地方治理實踐是交互影響的,全球化時代的地方治理研究也應該是交流融通的。作為我國哲學社會科學重要構成的地方治理研究勢必要尊重全球開放治理的變革之道,才會真正形成獨立的能夠與西方治理理論進行平等對話的地方治理話語體系和學術風格。
地方治理研究尊重全球治理的變革之道,首先表現在對西方發達國家地方治理實踐的批判性感知方面?!白?0世紀的最后20年以來,伴隨著全球化、信息化、市場化以及知識經濟時代的來臨和沖擊,西方各國進入了公共部門管理尤其是政府管理改革的時代。無論是英美、歐洲大陸國家,還是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日本,都相繼掀起了政府改革的浪潮,其他轉型國家、新興工業國家和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也出現了同樣的改革趨勢。在這一改革運動中,地方治理的變革尤為明顯,我們從中或許可以得到許多可資借鑒的經驗和啟示?!盵8]因此,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要融入全球開放治理的格局和趨勢之中,必須要形成對西方發達國家地方治理成功的實踐經驗的批判性接納。這些發達國家地方治理成功的經典案例,是我們開展地方治理研究的第一手材料,將為我們的研究提供重要的參照性樣本。由此,我們才能夠進入對中西地方治理的比較研究之中,從中發現異同,找到發展差距與不足,從而開展更有針對性的研究與實踐??梢哉f,基于實踐的地方治理比較研究才是最有說服力的。
地方治理研究尊重全球開放治理的變革之道,同時還體現在對西方國家地方治理論著的引介上?!霸诘胤秸芯款I域,國外學者已有大量的研究成果,為了學習和借鑒他們的經驗,近年來國內開始組織翻譯了一些相關的著作和研究報告,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地方政府與地方治理譯叢》,此外,已經翻譯過來的還有一些著名學者的專著。”[1](P23)閱讀、翻譯和理解西方地方治理著述,本身也是一項極富創造性的研究工作,是地方治理研究者基于自身的實踐經驗、知識背景和生存體驗所展開的學術創造。當然,這樣的引介和評述應該是以一種建設性的批判態度來進行的。作為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地方治理研究同樣不可忽視西方論著中潛在的意識形態偏見。地方治理研究的開放,并非意味著不加甄別的兼收并蓄,并非意味著盲目接受和無原則的支持,更非意味著簡單化的學習甚至模仿?!霸谥袊母镩_放和現代化進程中,雖然我們突出強調了依據中國國情去選擇治理方略的設想,但是,在實際的行動中,還是存在著對西方國家既有社會治理模式簡單化的學習和模仿的問題的,甚至成了‘模仿的模仿’?!盵9](P78)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在學術開放與交流中要確保自身的話語權獨立,西方優秀論著及其背后的價值觀支撐必須要以一種批判性的方式呈現出來。惟有如此,我們才能形成真正富有底氣的地方治理學術話語,才能使我們的學術論著和其他研究成果真正成為推進我國地方治理實踐發展的智力支持。地方治理的研究成果,應該體現這種對西方地方治理經驗與理論的批判性接納態度,是自身視閾與西方理論視閾融合的結果,這是一種主體間性的交流與融合,不會帶來學術失語甚至失憶。我們的地方治理研究需要這樣一種研究態度和研究方式。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我國廣大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要自覺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自覺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貫穿研究和教學全過程,轉化為清醒的理論自覺、堅定的政治信念、科學的思維方法。可以說,馬克思主義是現代世界世俗化以來人類思想價值的重要載體,它不僅僅是客觀化知識,更是人生信仰和精神皈依。馬克思主義需要身體力行的踐履者而非泛泛無味的空談家。我們強調的在地方治理研究中貫穿馬克思主義情懷突出的是唯物辯證的精神實質,而非將馬克思主義教條在地方治理研究中進行空泛表達和將馬克思主義標簽進行隨意粘貼。貫穿馬克思主義情懷的地方治理研究應該超越微觀制度設計層面的單純技術分析,而進入到一種理想政治規范價值導向的政治哲學探究層面。這樣的地方治理研究并非一種華而不實的屠龍之術,而是努力脫離治理技術碎片化的更為宏大的治理境界的自覺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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