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前路,喬娟,李秉龍*
(1. 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2. 西藏農牧學院植物科學學院,西藏 林芝 860000)
在西藏草地資源保護中,輪牧、休牧和禁牧等政策的實施主要通過對牧民牲畜養殖規模的限制。在這一過程中,政府須對牧民遭受的經濟利益損失和承擔的成本給予考慮,避免產生激勵不相容問題[1],因而在拓展牧民增收渠道的同時,需要對牧民牲畜養殖活動給予相應補貼。然而,隨著草原獎補政策的實施,牲畜獎補標準的設定、養殖戶獎補額度的核算、獎補資金的發放等問題不斷顯現,如何保護牧民牲畜養殖權益問題日益突出。課題組對西藏牧民入戶訪談發現,牧民對自治區現行草地補貼、草原獎補政策的出發點較為滿意,但對政策的實施過程不滿情緒較高,直接影響了草原獎補政策的實施效果。因此,在現有政策背景下,如何提高牧民草原獎補滿意度對落實草原獎補政策和控制牧民牲畜養殖規模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西藏草原獎補政策在追求草原生態目標的同時,還要考慮牧民生計、基層干群關系和牧區社會穩定等問題。在現有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相關研究中,相關學者從牧民教育水平提高、補貼水平提高及補貼范圍擴大、補貼資金及時發放、草地補貼政策宣傳力度等[2-6]多個視角提出了保證牧民牲畜養殖補貼權益、提高牧民養殖補貼滿意度的對策建議,其中補貼水平提高和補貼程序簡化被多次提及,但這些對策建議中的相關措施對提高牧民草地生態保護積極性、提高牧民牲畜養殖滿意度的成效如何還缺乏研究結論。在現行草原獎補政策的實施中,牧民牲畜養殖補貼標準、補貼程序均是政府“自上而下”主導制定和實施的,在政策信息傳遞與補貼資金獲得過程中,往往會產生對補貼政策不了解,甚至引發干群沖突,這都會影響到牧民的滿意程度。陳海燕[2]利用內蒙古等6省395個絨毛用羊養殖戶調查數據發現,僅有一半的農牧戶了解草原生態保護相關政策,甚至很多農牧戶獲得了草原獎補資金,卻仍對草原生態保護相關政策了解甚少,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基層干部工作不到位,但農牧民對干部工作是否認可仍未涉及。在牧區村干部方面,胡振通等[6]利用內蒙古3個旗縣470份調查數據,研究發現具有村干部身份的牧民較一般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要高,盡管提出了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身份差異,但并未涉及牧民對基層干部工作效率與獎補政策滿意度之間的關系。
牧區村莊決策權研究為村行政因素方面提供了較好的分析線索。在牧區,政府、村官、民間組織、宗族勢力和能人精英等各種力量在權力空間和角色扮演中相互影響[7],作為官方行政權力的代表,村干部既是政府的代理人,又是牧區村莊的當家人,他們在草原獎補政策宣傳、牲畜病死報告和獎補資金發放等環節往往處于主持角色。但牧區也處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中,村干部也要謀求自身利益,他們對村中公共事務可能無暇顧及,加之村中可能存在較為嚴重的宗族勢力,這可能會導致村干部在執行草原獎補政策過程中不作為、慢作為甚至不公平,引起牧民由對村干部的不滿,進而導致對草原獎補政策的不滿。但是,在政策貫徹中,村干部的重要性已經得到廣泛認同,但鮮有學者對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與政策滿意度的關系進行研究。因此,本文基于村干部在草原獎補政策執行過程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視角,以肉羊養殖戶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為切入點,利用對西藏758戶肉羊養殖戶的調研數據,分析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采用Logit模型,探討其影響因素及其對相關變量的邊際效應,以期為進一步完善草原獎補政策提供決策依據。
對肉羊養殖戶而言,西藏草原獎補政策基本分為3個部分,即草原生態保護類補貼、肉羊良種補貼和防疫補貼。其中草原生態類補貼主要分為草原生態保護補助獎勵、退耕還草工程補助和退牧還草補助等,其目的在于遏制草原退化、保護草原生態環境以達到草原永續利用和畜牧業可持續發展。肉羊良種補貼著眼于加快區內肉羊品種改良步伐,優化羊種結構。肉羊防疫補貼主要為口蹄疫防治,目的在于促進草原肉羊產業安全生產。
在《西藏自治區農牧民享受財政補助優惠政策明白卡》中,肉羊相關補貼標準非常詳細。草原生態保護補助主要有草原禁牧補助90元/(hm2·a),草畜平衡獎勵22.5元/(hm2·a),退耕還草補助300元 /(hm2·a), 草 場 補 播 300 元 /(hm2·a), 人 工 種草2 400元/(hm2·a),牧民生產資料綜合補貼500元/(戶·a);肉羊良種補貼主要有改良綿羊良種30元/只;肉羊口蹄疫病防治補貼主要用于捕殺感染口蹄疫病的肉羊,其標準為羊羔50元/只,山羊200元/只,綿羊250元/只,白絨山羊350元/只,白絨山羊羊羔120元/只。
村干部工作效率是指村干部在村莊日常事務管理、政策貫徹和關系協調等活動中投入的時間與工作量之間的比率。在村干部工作效率評價中,村干部工作效率評價包括上級部門和村民兩個方面。在村干部村務管理實踐中,村干部的工作效率受鄉政府、縣政府甚至省委和國家部委的相關政策與運作模式影響很大,而這種影響村民往往不清楚,村民在對村干部工作效率評價時主要在于村干部在處理與自己有關的事務中的評價。因而,本文中村干部工作效率是指在村莊管理過程中村民對村干部的整體評價,具體是指村民對村干部工作效率的期待與村干部實際工作效率的比值。
程序公平是指在草原獎補政策實施中,村干部準確、詳細地向村民傳達草原獎補范圍和標準,在牧民草原獎補核算中,優選核算人員、量化核算體系、公示核算程序,避免因個人原因造成牧民獲得獎補資金不公平的結果,是村民與自己有關的事務上對村干部決定結果的程序與過程的綜合性評價[8]。
在已有政策滿意度相關研究中,不論政策滿意度作為解釋變量還是被解釋變量,極少文獻對該指標進行概念界定,因而“政策滿意度是指政策滿足特定群體的需要、偏好或價值觀的程度”成為絕大多數研究的隱含假定[9]。在這個隱含假定中,政策滿意度被直接界定為利益相關者對政策本身的評價,而忽略了政策傳達人、執行人等因素對政策評價者評價結果的影響。因而在本文中,政策滿意度是指在特定干群關系影響下,政策評價者對政策目標、內容和實施過程的綜合評價。
已有研究發現,村民是否是村干部對政策滿意度有顯著正影響[6,10-11]。那么,為什么有村干部身份的村民對政策的滿意度要高于一般村民?本文認為,剔除村干部與一般個人特征(如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因素差異外,政策執行過程的感知不同是導致村干部與一般農戶對政策滿意度差異的原因,同時,一般村民對政策的感知差異與干群關系密切程度有關。
在村莊日常事務管理中,政治精英、經濟精英、文化精英和社會精英占據了農村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資源的上層地位,構成了當前農村社區的“權力精英”[12],但作為國家基層權力代理人和國家與農村社區的中間人,村干部(政治精英)是農村政策的直接執行者,其政策執行行為關系到農村政策的實施效果[13]。在農村政策的執行過程中,村干部是目前國家農村政策向農民傳播的最后一道橋梁,其素質、團結程度及與村民的關系直接影響政策貫徹的效果[14]。在農戶退耕還林意愿上,村干部的作用對農戶保持還林成效有顯著的影響,村干部是農村政策的宣讀者,更是帶頭人,村干部帶動作用越強,退耕還草工程實施效果越好[15]。因此,政策貫徹的關鍵在于村干部。
村莊間的經濟結構、社會結構和文化條件差異形成了復雜的村莊治理環境[16]。在村莊日常事務處理和政策執行過程中,村干部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程序與干群關系密切相關[17-18]。在村莊事務管理實踐中,村干部工作的公平、公正對干群關系尤為重要,村民對村干部有強烈的公平、公正的價值需求[19]。因此,村干部的工作效率與辦事程序影響干群關系。
村民政策評價不僅是對政策內容與政策執行的綜合考量,與干群關系緊密程度也密切相關[20-21]。由于農民對村干部整體評價較低,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對農村政策評價“一般”[14]。可見,干群關系影響群眾對政策的評價(圖1)。

圖1 工作效率與程序公平影響牧民政策評價的邏輯Fig. 1 Logic of the efficiency of village officials and procedural fairness affecting the policy satisfaction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為政策滿意、不滿意二元選擇變量。具體而言,對于某一牧民i而言,本文定義因變量“Yi=1”表示滿意,而“Yi=0”表示不滿意,具體Logit模型函數為:

式中:p表示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的概率,p/(1-p)表示牧民滿意與不滿意選擇的概率比值,即選擇比。xi為牧民政策滿意的影響因素,包括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兩類,βi為對應的回歸系數,β0為常數項,ε為隨機誤差項。
核心解釋變量:本文將干部工作效率與程序公平設定為核心解釋變量。借鑒Leventhal等[22]對程序公平的闡述和劉祥琪等[23]對農民征地滿意度中程序公平的影響邏輯,將程序公平納入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分析框架。借鑒胡芳肖等[24]經辦人員工作效率對農民養老制度滿意度的研究成果,將村干部的工作效率納入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因素之中。
干部工作效率是指牧民對村干部在草原獎補工作中時間投入與牧民的時間預期之間的總體認知。以捕殺感染口蹄疫的肉羊為例,程序基本為養殖戶上報村干部→拍照→上報上一級主管部門→審批→下發獎補資金→領取等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村民對干部工作的整體工作效率的認知即構成了本文的解釋變量。
控制變量:為了深入分析干部工作效率與程序公平對“牧民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影響,本文對受訪者的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獲得補償資金進行控制(表1)。其中受訪者的個人特征具體為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和務工經歷;家庭特征為家庭勞動力數量、家庭經濟狀況和養羊數量;獲得補償資金為2015年家庭獲得草原獎補資金總額。

表1 解釋變量測量指標、備選答案及賦值Table 1 Measure index of the explanatory variables, the alternative answers and the assignments
課題組于2016年7—8月利用西藏農牧學院學生在暑假期間對西藏肉羊養殖戶進行了專項調查。本次調查共包含養殖戶家庭基本情況、肉羊飼養情況、環境認知、政府政策認知、飼料與資金來源、外出務工和家庭負擔等6大主題。調查共計發放問卷900份,收回有效樣本758例,問卷有效率為84.22%。調查區域為那曲地區5個縣和日喀則市5個縣,每個縣選出5個鄉鎮,其中那曲地區5個縣分別為班戈縣、安多縣、那曲縣、尼瑪縣和巴青縣,共計樣本341例,占44.99%。日喀則市5個縣分別為昂仁縣、崗巴縣、定日縣、薩迦縣和南木林縣,共計樣本414例,占54.62%。調查中涉及到村行政事務公示與否、牧民對村干部效率和草原獎補政策程序公平與否的認知等。
在調查過程中,調查員在村干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對其鄰居、同村和附近村民進行調查。考慮到牧區家庭男性勞動力是家庭外部交流的主體,對家庭了解較為全面,為保證調查的可靠性,課題組要求調查對象以調查男性牧民為主。
調查樣本以男性為主,其中男性587例,女性171例;在年齡分布上以中年為主,呈倒“U”型分布,其中30歲及以下占17.44%,31~40歲占23.38%,41~50歲占33.82%,50~60歲占17.04%,61歲及以上占8.32%;在文化程度上,基本以文盲、小學為主,這與牧民受教育實際相吻合,其中文盲占36.94%,小學占48.42%,初中及以上不足15%(表2)。僅從樣本基本情況來看,數據可以反映西藏牧民基本情況,能夠滿足本次研究的需要。

表2 樣本性別、年齡與文化程度分布Table 2 Distribution of gender, age and educational level of the sample
調查結果顯示,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的牧民僅355戶,占46.83%,說明牧民的政策度亟需提高。為了分析牧民對獎補政策不滿的原因,我們設計了“村與村之間獎補標準不同”等6種因素(表3),從被選擇的次數來看,“干部工作效率低”、“獎補款不足以彌補損失”、“干部在獎補工作發放中不公平”等被選次數較高,分別占24.46%、22.92%和20.03%。從中發現牧民對于草原獎補政策的不滿意因素中,以村干部工作效率低、補貼標準低和程序不公平為主。

表3 對草原獎補政策不滿意的原因分布Table 3 Distribution of the reasons for the unsatisfactory of the prairie award policy
由于調查組設計“政策不滿意原因”題目是多項選擇題,除獎補標準低以外(表3),在給定樣本選擇“獎補款不足以彌補損失”的前提下,干部工作效率低、干部在獎補工作中不公平仍然占有較大比重,分別占36.48%和28.02%,獎補資金發放時間太長的選擇比例也接近20%。這在未選擇獎補標準低的樣本中,影響牧民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前三個因素是獎補資金發放時間長、干部工作效率低和獎補程序不清楚,分別占33.49%、20.73%和19.36%(表4)。
在影響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因素中,除了獎補標準以外,進一步了解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與村干部對該政策執行的工作效率、工作程序公平性之間的深層次關系。整體而言,在草原獎補政策的落實過程中,村干部工作效率基本得到了牧民的認同,牧民認為村干部工作效率低的僅占22.18%,但在認為村干部工作效率低的樣本中,不滿意的比例遠高于滿意的比例;相反,在牧民認為村干部工作效率高的樣本中,滿意的比例高于不滿意的比例19.73個百分點。在村干部工作程序公平方面,認為程序公平低的比例仍然較高,占34.36%,其中不滿意的比例高于滿意的比例16.40個百分點;相反,在牧民認為村干部工作程序公平高的樣本中,滿意的比例高于不滿意的比例12.77個百分點(表5)。這進一步說明,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對牧民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影響非常重要。

表4 對獎補標準的不同認知與其他原因的交叉分布Table 4 Cross distribution of different cognitions and other reasons

表5 干部效率和程序公平與滿意度的交叉分布Table 5 Cross distribution of the efficiency of village officials, procedural fairness and satisfaction
結合前文理論分析和模型選擇,本文采用stata13軟件,采用二元Logit回歸模型重點分析了村行政因素對牧民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具體回歸結果見表6。
在模型1中,樣本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草原獎補政策獲得資金對被解釋變量有一定的解釋力,R2=0.107 2,LR chi2(8)=97.87,P<0.001。回歸結果表明,牧民的務工經歷、家庭勞動力數量和獲得補償資金總額對牧民滿意度有顯著正向影響,家庭獲得補償資金額度越高、家庭勞動力人數越多、有務工經歷的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越高。同時發現,樣本的個人特征、家庭相對經濟水平和養羊數量對滿意度的影響不顯著。
模型2中增加村行政變量后,對被解釋變量的解釋力達到 R2=0.180 7,LR chi2(8)=141.76,P<0.001,解釋增量ΔR2=0.072 5,即該模型的增量具有統計意義,亦即在控制村民及村莊特征變量的影響下,村干部工作效率與程序公平能夠額外貢獻7.25%的解釋力。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均在1%的統計水平下統計顯著,即村干部工作效率越高、在草原獎補核算及獎補資金發放中程序越公平,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越高。需要指出的是,牧民家庭獲得的補償資金總額的影響有下降的趨勢,即影響系數由原來的0.328 1下降至0.304 4,但仍具有顯著統計意義,足以解釋滿意度水平。
進一步增加地區變量(模型3),牧民家庭獲得的補償資金總額的影響系數進一步下降,但仍具有顯著統計意義。同時盡管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變量對滿意度的影響有所減弱,但由于地區變量的加入,進一步提升了模型的解釋力,R2=0.203 6。模型3回歸結果表明,在控制了受訪者個人特征、家庭特征、草原獎補政策特征和地區特征的影響后,家庭獲得的補償資金總額、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均在1%的統計水平下統計顯著,系數分別為0.288 4、0.709 5 和 0.856 8。

表6 基本回歸模型Table 6 Regression results of different models
為了檢驗前文回歸估計結果的有效性,需要對以上研究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前文在對牧民數據分析中,沒有剔除肉羊養殖數量為零的樣本,盡管這些牧民在牧區生活,但對草原獎補政策,尤其是對村干部在草原獎補政策執行中的行為感知可能出現偏差,進而影響對滿意度的評價。為此,更換后的研究樣本為剔除肉羊養殖為零的牧民。二是采用工具變量的方法將原有研究樣本分類,重新回歸方程。選擇村莊規模作為工具變量,這是因為在引入村莊規模變量后,估計結果并未顯著變化,村莊規模變量的系數僅為-0.001 5(表7,標準誤=0.002 4,z=-0.63,P=0.529),可以認為村莊戶數與牧民滿意度關系不大。考慮西藏農牧區村莊戶數和樣本村莊戶數狀況,將50戶以下的村莊界定為“小村莊”,50~99戶的村莊為“中村莊”,100戶及以上村莊為“大村莊”。仍采用表6中模型3一樣的分析方法,對不同村莊規模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
對照表6和表7,可以發現樣本減少后的Logit回歸結果與模型3結果基本一致,同時,以村莊規模為工具變量對樣本分組回歸結果中,盡管部分變量的顯著程度有所降低,但對前文研究結論的穩健性影響不大。具體表現為,在控制住樣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家庭經濟水平和養羊數量的情況下,核心解釋變量中的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對牧民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家庭勞動力數量越多、獲得獎補資金總額越高,其滿意度越強,而那曲地區牧民顯著比日喀則市牧民滿意度要高。
另外,不同村莊規模的回歸結果存在差異:第一,在村行政因素對牧民政策滿意度影響程度上,小規模村莊影響程度較小,而大規模村莊影響程度較大,具體表現為其影響系數呈逐步遞增趨勢。這說明在村莊事務管理中,小規模村莊由于人員較少,草原獎補政策相關信息傳達比較到位,而大規模村莊在信息傳遞中干擾因素較多。第二,小規模村莊樣本中,家庭養羊數量與牧民政策滿意度在10%統計水平上顯著,這可能與西藏一些牧區居民居住較為分散有關。

表7 回歸模型的穩健性檢驗Table 7 Robustness tests of regression models
通過對模型3進行模擬,模擬結果顯示牧民獲得獎補資金每增加3 000元將提高養殖戶滿意度5.39個百分點(表8),同時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而村干部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這2項也均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如果牧民對村干部工作效率的評價由“較低”提高到“一般”或由“一般”提高到“較高”,將提高滿意度13.25個百分點;如果牧民對村干部工作程序公平的評價由“較低”提高到“一般”或由“一般”提高到“很公平”,將提高牧民滿意度16.00個百分點。可見提高村干部的工作效率和程序公平對提高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貢獻很大。另外,有務工經歷的牧民比沒有務工經歷的牧民滿意度高18.50個百分點,家庭勞動力人數每增加一人可提高11.92個百分點。

表8 邊際效應與顯著性(基于模型3)Table 8 Marginal effects (based on model 3)
研究表明,獎補資金標準提高有利于牧民提高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由于西藏牧區自然資源豐富程度不高,就業機會偏少,牧民家庭財富積累緩慢,很多牧民對獎補資金的依賴程度較高,提高獎補標準能夠提升牧民的家庭生計水平,進而提高政策滿意度。實證分析也驗證了這一直觀感覺,即獎補資金每增加3 000元,牧民滿意度將提高5.39個百分點。
村干部工作效率的提高有利于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滿意度的提升。村干部一般都是兼職的,他們既要完成村里的公共事務工作,又要為自家的生產和生活而奔忙,并且一般村干部的文化程度和專業素養都不及政府公務人員,對很多農業政策的理解和解釋也有不到位的地方,形成工作效率較低, 進而影響牧民對獎補政策的滿意度。村干部基本工作能力的提高有助于村務日常管理效率提高,從而提高牧民對政策的滿意度。草原獎補政策實施中提高程序公平也能提高對政策的滿意度。村莊是個熟人社會,村莊管理容易受宗族等利益團體的影響,而牧民對補貼程序是否公正的認知主要基于程序是否透明,是否摻雜了關系因素。因而規范草原獎補程序對牧民政策滿意度提高有重要作用。
增加牧民務工經歷對政策滿意度提高有正向影響。牧民外出務工不僅增加了非牧收入,更增加了見識,對草原生態的重要性的理解更為準確,因而對政府正在實施的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也就更高。但是,西藏牧民由于文化程度低、技能缺乏等原因,外出務工的比例并不高,通過技能培訓等形式拓展牧民就業渠道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提高也有重要意義。
1)進一步提高和擴大草原獎補標準和范圍。考慮到草原生態獎補政策執行給牧民所帶來的經濟利益損失和牧民的長遠生計,補貼標準和補貼范圍都有提高和擴大的必要。原因在于草原生態獎補政策具有很大的社會和生態效益外溢性,但牧民在短期或長期生產發展受到了限制,生計難以隨著整個社會的發展不斷提高。
2)加強對村干部政策執行的培訓,規范補貼程序。可以通過網絡培訓和實地培訓的形式對村干部進行村務技能培訓,成立村干部交流協會加強地區村干部之間的交流,樹立工作效率先進村干部,推廣管理經驗,進而提高村干部的管理水平。通過制度規定明確草原獎補政策實施各環節公示方法與內容,同時加強牧民參與,提高補貼程序的透明性與公正性。另外,由于村干部對該項政策的落實既要花時間又要支付一定的交通、通訊等費用,因此應該考慮為村干部提供一定的經費補貼,以調動村干部的工作積極性,提高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
3)加強牧民技能培訓,拓展外出務工渠道。考慮到西藏牧民務工技能缺乏,外出務工受到制約,因而通過牧民技能培訓、拓展就業渠道在緩解草畜矛盾的同時也能提高牧民對草原獎補政策的滿意度。可以通過定期或非定期的掃盲班、以農業技能培訓班為依托,提高牧民的文化素質;通過微信等形式向牧民傳遞勞務需求信息,拓展務工渠道;通過農民務工交流會加強牧民工作交流,并選擇適合牧民的務工技能進行培訓,進而提高牧民收入渠道,也能夠間接提高政策滿意度的目的。
參考文獻:
[1] 韋惠蘭, 宗鑫. 草原生態補償政策下政府與牧民之間的激勵不相容問題: 以甘肅瑪曲縣為例[J]. 農村經濟, 2014(11): 102-106.Wei H L, Zhong X. The incentive incompatibility problems of the grassland ecological compensation policy between the government and the herders: Based on Maqu County of Gansu Province[J].Rural Economy, 2014(11): 102-106.
[2] 陳海燕. 農牧戶對草原生態保護補獎政策的評價與期望: 基于內蒙古等6省區絨毛用羊養殖戶問卷調查數據的分析[J]. 農業經濟與管理, 2013(5): 73-81.Chen H Y. Farmers’ evaluation and participation to subsidy and incentives system of grassland ecology protection: Based on questionnaire data survey to wool sheep and cashmere goat farmers[J]. Agricultur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2013(5):73-81.
[3] 陳海燕, 肖海峰. 牧戶對草原生態保護政策的評價與期望: 基于可持續發展背景下的考察[J]. 現代經濟探討, 2013(8): 42-46.Chen H Y, Xiao H F. The evaluation and expectation of grassland ecological protection policy of the herdsman: Based on the context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J]. Modern Economic Research,2013(8): 42-46.
[4] 李玉新, 魏同洋, 靳樂山. 牧民對草原生態補償政策評價及其影響因素研究: 以內蒙古四子王旗為例[J]. 資源科學, 2014,36(11): 2442-2450.Li Y X, Wei T Y, Jin L S. Herds people attitudes towards grassland eco-compensation policies in Siziwang Banner, Inner Mongolia[J].Resources Science, 2014, 36(11): 2442-2450.
[5] 何晨曦, 白爽, 趙霞. 內蒙古地區草畜平衡獎勵政策滿意度及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J]. 中國草地學報, 2015, 37(2): 1-6.He C X, Bai S, Zhao X. An empirical research on herdsmen’satisfaction to breeding balance awarding policy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J]. Chinese Journal of Grassland, 2015, 37(2):1-6.
[6] 胡振通, 柳荻, 靳樂山. 草原生態補償: 生態績效、收入影響和政策滿意度[J]. 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 2016, 26(1): 165-176.Hu Z T, Liu D, Jin L S. Grassland eco-compensation: Ecological performance, income effect and policy satisfaction[J]. China Population,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2016, 26(1): 165-176.
[7] 張正河. 中國牧區村莊決策權研究: 以新疆和甘肅為例[J]. 管理世界, 2004(1): 71-81.Zhang Z H. The study on decision-making power of village in China’s pastoral area: A case study of Xinjiang and Gansu[J].Management World, 2004(1): 71-81.
[8] Bies R, Moag R. Interactional justice: Communication criteria of fairness[M]//Lewicki R J, Sheppard B H, Bazerman M H.Research on negotiations in organizations. Greenwich, CT: JAI,1986: 43-55.
[9] 胡伶. 教育政策評估標準體系的架構研究[J]. 教育理論與實踐,2008, 28(12): 20-24.Hu L. Standard system research of educational policy evaluation[J].Theory and Practice of Education, 2008, 28(12): 20-24.
[10] 羅萬純, 陳怡然. 農村公共物品供給: 研究綜述[J]. 中國農村觀察, 2015(6): 84-91.Luo W C, Chen Y R. Public goods supply in rural areas: A review[J]. China Rural Survey, 2009(6): 62-67.
[11] 朱玉春, 唐娟莉, 羅丹. 農村公共品供給效果評估: 來自農戶收入差距的響應[J]. 管理世界, 2011(9): 74-80.Zhu Y C, Tang J L, Luo D. Evaluation of the supply effect of rural public goods: Responses from farmers’ income gaps[J].Management World, 2011(9): 74-80.
[12] 李德. 農村社區“非精英”權力運作的實踐邏輯[J]. 南京社會科學, 2010(10): 94-100.Li D. The practical logic of power operation about the rural community “Non-elite”[J]. Nanjing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2010(10): 94-100.
[13] 羅萬純. 中國農村政策效果評價及影響因素分析: 基于村干部視角[J]. 中國農村經濟, 2011(1): 15-26.Luo W C. Evaluation of China’s rural policy effects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village cadres[J].Chinese Rural Economy, 2011(1): 15-26.
[14] 史清華, 張改清. 試行“三農費改稅”后農民負擔問題研究: 以山西省農村203個農戶的調查為例[J]. 農業經濟問題,2003(8): 8-14, 79.Shi Q H, Zhang G Q. Analysis of peasant on burden after reforming of tax and fee in Shanxi[J]. Issues in Agricultural Economy, 2003(8): 8-14, 79.
[15] 聶博, 馬寧, 朱厚強, 等. 我國西部地區農戶保持退耕還林成果意愿影響因素分析[J]. 林業經濟, 2014(4): 72-76.Nie B, Ma N, Zhu H Q, et al.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farmer households’ willingness of maintaining the results of the conversion of cropland to forestland program in western China[J]. Forestry Economics, 2014(4): 72-76.
[16] 盧福營. 村民自治發展面臨的矛盾與問題[J]. 天津社會科學,2009(6): 62-67.Lu F Y. Contradictions and problems faced by villagers’ selfgovernment development[J]. Tianjin Social Sciences, 2009(6): 62-67.
[17] 楊其元, 夏鋒. 百名“三農”專家對農村基本公共服務現狀的看法[J]. 中國農村觀察, 2008(3): 75-81.Yang Q Y, Xia F. The view of the hundred experts of “agriculture,rural areas and farmers” on rural basic public service[J]. China Rural Survey, 2008(3): 75-81.
[18] 鄭廣琯. 村委會選舉公正程度, 村干部行為與農村干群關系:基于對遼寧省8市1205個村民的問卷調查[J]. 中國農村觀察,2016(5): 37-50.Zheng G G. The effect of village election fairness on village cadres’ behaviors and the cadre-villager relations in rural China: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investigation data of 1205 villagers form 8 cities in Liaoning Province[J]. China Rural Survey, 2016(5): 37-50.
[19] 馬向平, 龍朝雙. 我國農民參與民主自治的政治文化調查研究[J].廣西社會科學, 2004(11): 153-156.Ma X P, Long C S. A study of the political and cultural investigation of farmers’ participation and democratic autonomy in China[J]. Social Sciences in Guangxi, 2004(11): 153-156.
[20] 阮榮平, 鄭風田, 劉力. 中國當前農村公共文化設施供給: 問題識別及原因分析: 基于河南嵩縣的實證調查[J]. 當代經濟科學, 2011, 33(1): 47-55.Ruan R P, Zheng F T, Liu L. Current rural public recreation supply in China: Problem identification and cause analysis: Based Song County of Henan Province[J]. Modern Economic Science, 2011,33(1): 47-55.
[21] 劉成奎. 新農村建設中農民滿意度分析: 基于湖北省的經驗數據[J].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12, 15(6): 3-7.Liu C K. A Farmers’ satisfaction analysis of new countryside construction based on survey data in Hubei Province[J]. Journal of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2012, 15(6): 3-7.
[22] Leventhal G S, Karuza J, Fry W R. Beyond fairness: A theory of allocation preferences[J]. Justice and Social Interaction, 1980,3(1): 167-218.
[23] 劉祥琪, 陳釗, 趙陽. 程序公正先于貨幣補償: 農民征地滿意度的決定[J]. 管理世界, 2012(2): 44-51, 187-188.Liu X Q, Chen Z, Zhao Y. The procedural fairness prior to monetary compensation: The determinants of the degree of farmers’satisfaction[J]. Management World, 2012(2): 44-51, 187-188.
[24] 胡芳肖, 張美麗, 李蒙娜. 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滿意度影響因素實證[J]. 公共管理學報, 2014, 11(4): 95-104, 143.Hu F X, Zhang M L, Li M N. Empirical research on the influence factors of the new rural endowment insurance system satisfaction based on the SEM[J]. Journal of Public Management, 2014, 11(4):95-104, 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