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霄晗 李烈鵬
在“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的體育世界里,解說員扮演著通過使用專業術語描述和評論賽事以構建受眾認知的角色。長期以來,男性一直徜徉在體育解說的歷史長河中名垂青史,人們諳熟于心的宋世雄、孫正平、韓喬生等無一例外。而與體育媒體相關度高的工作男女比例偏差較大,且男性時常占據管理層的位置。從??隆霸捳Z即是權利”可窺探男性擁有對體育解說高度的話語控制權。李普曼的刻板印象理論認為,所有影響中最微妙和最有普遍意義的事創造和保持固定的成見的存儲物。在我們觀察世界以前,已有人告訴我們世界是什么樣的?!翱贪逵∠蟆币曈蛳碌捏w育解說普遍存在著對女性的偏見和歧視行為,包括外表形象、人格特征、角色行為等。就人格特征而言,女性體育解說員被貼上情緒化、溫和、柔弱的標簽,而理智、自信則屬于男性。
美國體育解說起步較早,女性體育解說員更早地被受眾所熟知,不幸的是她們在解說領域內的地位和認同度遠不匹配其付出的努力。就座于評論席上的女性解說通常會被安排與一位男性解說嘉賓搭檔,很少有獨立完成一場賽事解說的機會。再優秀的女性體育解說也可能因為婚姻、家庭與其工作產生摩擦而調離原先的崗位。如美國知名解說員簡·查斯坦曾擔任CBS中NFL和NBA的解說工作,而因其懷孕被調離至解說沖浪和滑水比賽。
與西方國家女性體育解說相比,國內女性體育解說起步較晚,寧辛作為國內最早的女性體育解說率先參與了亞特蘭大和悉尼奧運會的解說。縱觀近3屆奧運央視奧運體育解說團隊:2008年北京奧運27名解說中女性占據7個席位;2012年倫敦奧運選派15名解說中僅3名女性;2016年里約奧運17名解說員遠赴巴西,其中僅4名女性體育解說。由此足見國內女性體育解說員的覆蓋率極低,男女解說員的數量差距懸殊。
有學者曾對中國體育性別主義進行過實證研究,認為媒介是反映占主導地位的人的價值觀,媒介既有印象是女性天生就具有從屬于父權社會的形象。不論是在體育報道還是體育工作中,女性時常會被冠以“花瓶”點綴似的定位。受眾對體育解說員性別的需求也是基于“刻板印象”視域下主觀產生的選擇。在國內女主持多于男主持的大背景下,體育賽事中的女解說員卻明顯少于男性解說員。
對于女性體育解說員的選拔標準,解說能力固然是一大要素,但為保證觀眾的審美視角,女性體育解說的音色和外貌則更為重要。人們對于女性在體育領域的慣性解讀是女性從事“軟新聞”工作,即使是在解說的崗位,女性體育解說員僅涉略如網球、體操、花樣游泳、花樣滑冰等非身體對抗性的“審美”類項目。女性體育解說的關注度很大程度是她們的性別身份而非職業身份。在男性主導話語權的語境下,女性體育解說員被解讀為審美客體。
基于“刻板印象”的認知,女性體育解說模式很大程度上是男性解說形式的拷貝,很少充分利用女性特有的話語優勢,極少女性體育解說具備強烈的個性化色彩。體育解說中“話語”不僅是解說員口述中的詞語、句子以及非語言等形式,還包含著實際解說過程中內部秩序主導者的權力。女性體育解說數量少于男性,這意味著男女體育解說擁有不平等的話語權,更不要說高級別的話語決策權。男性視角和一直以來男性主導著體育解說,從某種意義上界定了體育解說的“男性話語”標準,使得女性體育解說成為解說工作的附屬、無法占據主導。
話語權的缺失,致使凸顯個性色彩的女性體育解說少之又少。缺乏個性色彩,是女性體育解說的劣勢之一。專業沉穩、不失激情的“詩人”賀煒、“語錄體”韓喬生、簡潔不失冷幽默的洪剛等男性解說,都通過樹立獨具個人特色的風格確立了自己在體育解說領域的地位。女性體育解說員能在解說過程中體現強烈個性色彩的鮮有人在,目前這方面做得較好的是陳瀅和童可欣。陳瀅在花樣滑冰的解說中凸顯了女性解說員的溫婉大方,加之專業的解說技巧,近乎完美地呈現了花樣滑冰的柔美。但是缺乏個性化還是在女性體育解說員中占據主導。
從社會性別和媒介傳播的角度的考察,女性體育解說員的刻板印象和被認同度與女性在體育媒介領域的數量和地位息息相關。奧林匹克之父顧拜旦也曾認為奧運會是展現男性莊嚴和激越的比賽。這表明了男性是體育的主角,憑借技藝贏得榮譽;女性作為體育的配角,更多的是發揮鼓勵與支持的作用。雖然女性在新聞媒體崗位上的數量有了大幅增長,但就“技術活兒”的體育解說而言,數量仍沒有提升。從女性體育解說在奧運會、世界杯等重大競技比賽的數量上開看,遠不及男性體育解說。數量上的劣勢是女性體育解說被“刻板印象”認知的最直觀的原因。
在體育解說的職業層次上,女性體育解說員的機會更少。與女性運動員被關注程度雷同的是女性體育解說員的職業認同度。電視體育解說員的待遇本就相對一般,而男性體育解說的收入又比女性的要多。新媒體介入體育后,挖走了部分優秀的男性電視體育解說員,并付以他們“天價”的解說費。盡管如此,女性體育解說員的收入仍未因此水漲船高。此外,大眾傳媒具有“授予地位”的功能,電視媒體在轉播過程中刻意塑造以男性體育解說為主的節目氛圍。以我國為例,知名的男性體育解說在解說賽事之余還會承擔一些電視欄目節目主持,如張斌主持《足球之夜》、劉星宇主持《籃球公園》。男性體育解說員被更多地推到臺前從而吸引受眾的注意力,而女性體育解說幾乎很少在解說之余出現在公眾視野。大眾傳媒的推波助瀾加劇了受眾對體育解說的性別認知。
女性體育解說從數量上落后男性體育解說,數量上的落后與地位的弱勢成正相關。從社會性別與媒介傳播的視角看,這與“玻璃天花板現象”密不可分,玻璃天花板指“人為的無形障礙,阻隔組織內部升遷和發揮全部潛能”。[1]女性處于體育解說的邊緣位置,提升的空間不如男性。人為的阻隔促使女性在體育媒介中的整體地位低于男性。
從社會學角度看,中國重男輕女的傳統文化思想根深蒂固,這也輻射到了體育解說領域。優秀的女性體育解說員很難得到提拔、成為高層管理人員,性別成為其晉升的攔路虎。從組織論角度看,供職于電視臺的體育解說員會被單位社會化并接納其文化價值,通過正式或非正式的傳播,組織內部的文化價值構建個體在組織中的文化價值。用傳播學中“沉默的螺旋”來解釋,即與主流觀點持意見相反的人往往因為害怕受排斥而保持沉默。在電視臺中,占據主流地位、多數意見的強勢的男性觀點,力壓處于弱勢的女性的觀念。即在父權觀念構建下的體育解說里,女性考慮的第一要義是自身如何符合既定的規則和組織價值,而非性別的平等與否。社會文化和組織論的雙重認知造成“刻板印象”下的女性體育解說現狀的深層原因。
奧林匹克之于體育的理念是“更快更高更強”,體育的傳播是以受眾觀賞的快樂為目標。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和消費注意理念的滲透,體育的娛樂性逐漸替代競技性,成為人們觀賞體育賽事的最直觀的理由。體育賽事的轉播依靠媒介,而媒介具備娛樂功能,當前的體育解說凸顯了對娛樂化趨勢的追求。曾經被戲謔詬病的口誤在韓喬生的解說中則成為輕松活潑的代名詞,甚至被打包記錄為“韓喬生語錄體”。
為迎合受眾對體育娛樂化的需求,大眾傳媒的娛樂性將傳媒中的女性形象物化,成為體育娛樂的符號。典型代表是在世界杯期間出名被冠以“烏賊劉”、曾主持過央視《NBA最前線》的美女劉語熙。2016年在樂視體育搭檔詹俊、楊晨解說過中超江蘇蘇寧對陣北京國安的比賽,劉語熙的加盟使得本場比賽的轉播關注度大幅提升。盡管其解說中專業知識匱乏,觀點也較為片面,但感官體驗下的女性體育解說員的衣著、發型的吸引力不亞于其解說水平。娛樂化的體育解說由電視波及網絡,刮起了一陣美女解說的流行風。美麗時尚的定義,桎梏了女性體育解說員的解說主體性和感受,限制了其進一步發展。
性別意識的產生是人們在長期生活和實踐中自發產生的認知。這種認知也受到后天外在因素的影響。大眾傳媒在塑造女性體育解說員形象之時,刻意弱化其職責、夸大其娛樂化,塑造出女性體育解說員的“花邊”角色地位。受眾基于自我性別認知和傳媒的塑造,形成“刻板印象”。曾任美國普利策獎評委會主席的紐約時報前主編西摩·托平幽默地概括了女性與大眾傳媒間應有的關系,“女人是天生的信息傳播者”。[2]隨著女性體育解說的數量和知名度的提升,需要打破“刻板印象”的桎梏,以期在行業內更好地發揮自身優勢。
不可忽略的是大眾傳媒對體育解說員的塑造作用,以往弱化女性體育解說員的性別地位是不可取的,維護傳統性別秩序的不平等的傳播也需糾正。打破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女性主義媒介的發展需要大眾傳媒意識到女性的獨立與自強,在構建體育解說員的形象時,不帶有色眼鏡劃分男女解說員。尊重女性體育解說員的付出,用更加專業的視角審視其解說內容,淡化娛樂功能。大眾傳媒要充分發揮塑造功能,為女性體育解說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
隨著女性受眾的增多,女性體育解說員的團隊也應擴充。數量上的增加將提升女性體育解說員的地位、擴大其話語體系。與男性相比,女性在從事體育解說時并不存在天生的短板。應充分認識到隨著媒介環境的發展變化,女性體育解說員的發展前景并不遜于男性。打破社會文化和媒介組織慣有的認知,樹立去性別化的媒介意識。對于女性體育解說員自身而言,敢于打破原有的工作常態,積極涉足更多領域,化解不平等的壓力。
女性體育解說相較于男性有其自身的優勢和特長,只有更加充分地發揮長處,才能將優勢凸顯。首先,女性體育解說要具備不同于男性的個性,解說特點風格不可千篇一律,避免雷同化、一般化,形成具有自身特有的解說風格。其次,女性的情感更加細膩,在體育解說中投入更多的情感,關注賽場內外的細節,解說過程中增加人文關懷。再者,提升專業水平,在技戰術和新聞點上可以發揮得更加自如??傊?,女性體育解說在心理、言辭和情感等方面擁有自身特有的優勢,唯有將其充分發揮,才能展示出女性體育解說獨特的魅力,更好地突破“刻板”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