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稅改動了誰的奶酪？

高占軍

美國稅改新政在投資、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方面可能產生溢出效應；中國可通過加大對外開放力度、改善投資環境、進一步完善稅制等舉措應對。

美國正在推進中的特朗普減稅新政，其爭議之大、聒噪聲之高，與1986年的里根稅改形成極大反差。無論是贊同還是反對特朗普稅改的人，均認為1986年的稅改法案是真正的樣板：收入中性，分配中性，兩黨通力協作，刺激經濟效率得以走高。

作為對照，此次特朗普稅改的特點是：一是并非收入中性，未來十年將產生1萬多億美元赤字；二是分配非中性，相對中低收入者，富人和企業得益更多；三是方案未能兼顧各方利益，共和黨人自拉自唱；四是因急于在年底前完成，因此節奏極快，眾多關鍵環節缺乏評估；五是國會操刀但政府參與有限。

眾議院方案于2017年11月16日通過，參議院方案在2017年12月2日涉險過關。之后，兩院成立聯合委員會，通過談判彌合分歧。預計最終方案已于2017年12月18日在參議院投票，19日在眾議院投票，20日由總統特朗普簽字正式寫入法律，結果應無懸念。

筆者寫此專欄時，兩院的談判正緊張進行。雖未決之處仍多，但最新重要進展是：個人收入各檔稅率均下調，最高邊際稅率從39.6%降至37%，遠超預期；企業所得稅率由35%下調至21%，而不是20%；企業所得稅生效日期為2018年2月；未來五年，企業新設備投資作為成本全額抵扣；海外分支機構所得稅“屬地征收”，匯回稅率顯著下降；奧巴馬醫改方案部分條款被廢除，以節約支出。

特朗普稅改已近尾聲。那么，此次稅收新政，究竟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第一，對美國經濟增長影響有限。據哈佛大學教授馬丁·費爾德斯坦測算，未來十年將拉動經濟1.7個百分點，年均0.17個百分點。

第二，指望新稅法增加很多就業崗位不現實。美國已處充分就業狀態，失業率僅4.1%，空間極有限。

第三，據預算指引，未來十年直接產生的赤字不能超過1.5萬億美元。綜合看，應在1.2萬億至1.5萬億美元之間。

第四，因減稅，個人稅后收入確有提高，但不平衡：富人收入增加更多；普通人因減少了不少抵扣和豁免的項目，不大能感覺到收入增加，不公平感極強；企業減稅幅度遠高于個人，但取消的抵扣和豁免主要來自個人。顯然，這次稅改的重點在企業而非個人。

第五，民調顯示，超半數民眾對此次稅改不滿意。近70%的美國人認為，以犧牲中產階級的利益為代價，富人和企業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三分之二的美國人認為是加稅而非減稅。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稅改？

費爾德斯坦是支持這次稅改的美國學術界代表人物，甚至可以說，減稅方案中的很多內容源自他的建議。他認為，本次稅改最主要的作用不在別的，而是要通過降低企業稅負吸引資本到企業部門，由此增加資本存量，并提高勞動生產率和實際工資水平，最終對經濟產生積極影響。據他估計，稅改方案通過后，未來十年，美國資本存量將增加5萬億美元，每年國民收入增加5000億美元。

值得關注的是，這5萬億美元資本存量的增加，美國海外企業的貢獻不能低估。數據顯示，美國企業現有價值2.6萬億美元的現金收入滯留在其海外機構，稅改后，這些資金可能回流。不但如此，這些海外機構未來產生的利潤也有動力返回美國本土投資，這是持續、長期的增量來源。美國稅收新政還通過其他措施鼓勵海外資金回流，并阻止資金外流。

以上種種，可能對其他經濟體產生溢出效應。因為如果發生新一輪面向美國的資本流動，不僅會影響投資，在美國貨幣政策收緊、財政刺激擴大和基礎設施投資可能增加的背景下，還可能影響全球金融穩定。這引起了普遍警惕。歐洲五個最大經濟體正在審視美國稅收新政是否違背了WTO規則。為提高競爭力，預計會有不少國家采取減稅措施。

中國的稅改已走在前面，如營改增，但影響還不顯著。未來可通過加大對外開放力度、改善投資環境、進一步完善稅制及取消不合理收費等舉措，積極應對。

（摘自《財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