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警認下兩個“媽”

文/惠之

24年前一次出警，讓南京公安局玄武分局民警賀維寧和一對無兒無女“姐妹花”老人結下不解之緣。分局隨即成立以他為首的“助老服務組”。自此，生活中處處無私幫扶從未中斷。“我內心一直將兩名‘張媽媽’當作親生母親”。如今，一位老人去世，一位健在的張娟老人已96歲高齡。2018年2月，賀維寧入選“中國好人榜”。當年5月，賀維寧將“愛心志愿服務隊”旗幟鄭重交到徒弟傅智曄手中……

一次接警，竟然認了兩個“媽”

只要看到賀維寧，張娟老人臉上總會露出幸福笑容。

2018年6月19日，南京市公安局玄武分局退休民警賀維寧，來到位于湯山金康天地護養院，為96歲媽媽張娟佩戴黨徽。老人精神狀態很好，拉住賀維寧的手，眼中泛著淚光，感謝“兒子”賀維寧和他的隊友這么多年來對她和姐姐的無私關愛和照顧。

時間追溯至1995年5月的一天，玄武公安分局巡特警大隊（時稱“防暴隊”）副大隊長賀維寧值班時接群眾報警，稱一名老人在成賢街路邊暈倒。他和同事迅速趕到現場，將老人送往附近醫院搶救，老人很快脫離危險。老人名叫張鏡園，醒來后得知自己在醫院，看到身邊有兩個警察陪她，連聲說“謝謝！”攀談中，賀維寧知曉，張鏡園79歲，無兒無女，與時年73歲的妹妹張娟住在一起。張娟早年在銀行工作，終生未嫁，1995年搬到姐姐張鏡園在玄武區文昌橋的家居住，老姐妹相依為命。張鏡園有過一段短暫婚姻，膝下無兒無女，二人靠政府低保維持生活。看到老人家簡陋破舊陳設，磚頭壘砌的桌子，賀維寧心里很難過。為了讓老人安度晚年，他決定做些什么。

賀維寧將自己愿意照顧老人的想法向分局領導做了匯報，玄武公安分局領導一聽非常支持，當即決定成立以賀維寧為首的“助老服務組”。“當時我父母已經不在，看到兩個老人沒有依靠，就萌生照顧她們的想法。”老賀說，自己是警察，還是名老黨員，幫一把應該的。就這樣，他帶領巡特警大隊近80名民警開始輪流照顧幫扶老人。當時大隊就在成賢街附近，賀維寧習慣上班前每天登門看望兩位老人，遞幾個熱包子，下班后帶幾把新鮮蔬菜、水果，氣候變化下雨下雪時叮囑她們一定加衣保暖注意身體。

民警們平時會定期到老人家打掃衛生、維修電器；春秋天氣宜人，大伙會帶老人前往玄武湖、梅花山等地踏青旅游。每到過年，賀維寧會記得給老人“壓歲錢”。“張媽媽，我就是您的兒子”。他把兩個“紅包”一人一個送到老人手中。張鏡園姐妹摸著熱乎乎的“紅包”，老淚縱橫，暖流涌上心頭，“賀警官，您們真是好人！”同事錢晶說：“賀隊以前就是分局出名的好人，曾獲‘愛民標兵’‘南京好市民’榮譽稱號。這次認下兩個‘媽媽’，就連每年端午節也會帶上粽子艾草，就像回家看望父母一樣。”

賀維寧和同事與兩位老人建立了深厚感情，有事沒事就到老人家噓寒問暖，送好吃的。如果工作忙，幾天沒去，賀維寧就覺得“心里不踏實”。

漸漸，玄武分局巡特警大隊形成傳統：新民警來大隊，都會在賀維寧感召下，到老人那里“認親”。張娟回憶：“記得有個小伙子，唱歌特別好聽，經常一邊推輪椅一邊給我們唱歌。”20多年，大隊名稱改了、地址變了，民警換了一茬茬，但大伙對老媽媽愛一直延續。

老人寫下手稿記錄幸福生活

親人般照顧，讓兩位老人感激不已！2009年10月，張娟手書一封5000字感謝信，寄給玄武分局領導。信中，老人列舉賀維寧等人幫助解決數十件生活困難：姐妹倆將鑰匙丟在房內，房門鎖上，賀維寧第一時間趕來，爬進房取出鑰匙；廚房自來水漏水，巡特警大隊小伙子接電話立即前來；兩名老人希望更換身份證，但行動不便，民警安排上門服務；老人生活枯燥，賀維寧等人捐款買了臺29英寸電視機；身體不舒服，是賀維寧請女民警為老人擦洗換衣，并帶她們去醫院檢查診治……由此，公安玄武分局將賀維寧帶領的“老年服務組”推出作為全局干警學習的榜樣，也成為南京公安一塊“愛民為民”響當當的牌子。

為記錄賀隊和民警“兒女”對她們的悉心照料，2012年時，張鏡園和張娟姐妹商量，趁著頭腦清醒，記下賀隊關愛的點點滴滴，及對自己所做一切，于是便有了長達14頁的手稿，手稿里幾件事真摯動人。

2011年4月，“姐姐張鏡園一次不慎摔倒，傷得不輕，賀隊迅速趕來把老人送進醫院，并墊付住院押金。”住院3個月，賀維寧和警察常去看望照料，張娟說：“賀大隊長帶著他的特巡警大隊同志放棄休息，排好輪流守護時間表，為老人洗臉、服藥、打飯、捶背、端屎端尿精心照顧。一天也沒脫空，直至姐姐康復出院。”醫生護士好奇地問張鏡園，這些警察是您什么人？老人綻開菊花瓣笑容，“他們啊？個個是難得的好人，是我姐妹倆的親人！那個領頭的是‘兒子’呢。”

一次，警察們籌款給老人分別買來兩部智能手機，話費由賀隊長支付，“她們平時只接聽，打電話很少，一年花不了幾個錢。”賀隊發動兒女經常給媽媽打電話聊家常，講些外面的新鮮事，讓姐妹倆感到不寂寞。賀維寧還讓女民警手把手教會二位老人手機上網看新聞，看視頻，替兩老解悶，從中獲得快樂。

由于老人行動不便，2012年春節后，由賀維寧幫助張羅，張鏡園與張娟住進博愛老年公寓。選擇養老院時，賀維寧稱一定要服務周到，信得過。為此，他專門開車帶老人一家家篩選，四處奔走，比對8家養老院，最終選擇位于鐘山山莊內的博愛老年公寓。老人進養老院的錢，是賀維寧組織、發動民警共同籌集捐助。老人淚光閃爍地說：“咱倆能活得幸福長壽，全靠賀隊和他的民警同伴照顧。”……

14頁手稿字跡清秀，讀來令人感動。“肯定是張娟媽媽寫的，她文化水準高些。”賀維寧說，他和大家多年來只做了這么點小事，并未想過得到老人回報。他還登記成立社會公益組織“維寧工作室”，致力于服務、關愛老人。“今天的張媽媽，就是明天或后天的我們。今后我們老了，也會有人這樣對我們。”賀維寧把飽含深情的手稿留在老年公寓老人枕邊，讓它與老人手不釋卷的幾大本相冊一道，慢慢地曬著兩位老姐妹的“幸福”。

愛是相互的，賀維寧和巡特警歷任同事為老人送去關愛，兩位老人也把他們當成自己孩子，兩位老人曾多次表示，“我們在南京一點不孤單，在玄武特巡警隊，我們有80多個好兒女!”一次兩位老人去超市買東西，顧客認出她們，說她們是110的媽媽，姐妹倆異常自豪。

“老人對我們也好。”賀維寧說，只要他出差，老人總會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照顧好自己。碰上雨雪天氣，老人常打電話：“今天不要過來啦，跌跤不得了的。”感覺就像媽媽。張娟說，“在我心里，早就將賀警官當成親兒子了。”2003年非典期間，賀維寧在隔離區值班，無法看望老人，焦急中他收到老人寄來的大包板藍根，包裹上還用鉛筆寫著：“孩子，你要保重好自己。這包中藥是我們托人買的，拿回去給小伙子們喝，增強抵抗力。”談到這件事，賀維寧眼中滿是淚水。

博愛老年公寓院長祝玉梅感慨：“當年賀隊送來兩位老人，告訴我，老張奶奶喜歡聊天，小張奶奶喜歡看報，她們最愛吃的菜是黃豆燉豬腳……”老賀的如數家珍，讓祝玉梅印象深刻。二位老人在博愛老年公寓住了5年，賀維寧幾乎每周來。“他多忙啊，非親非故的。”

年輕民警接過愛心“接力棒”

多年來，張鏡園和張娟每年都有很多警察“兒女”一起陪過生日，從她們各自80歲、85歲，到90歲、95歲、98歲，每個生日都比院里其他有兒女的老人熱鬧、豐富，讓兩個孤老姐妹臉上特有面子！“每次過生日，賀隊和同伴都會送來大蛋糕，我和老姐姐特開心！”張娟說得神采飛揚。

2014年，張鏡園老太迎來100歲生日，為了熱熱鬧鬧給老人祝壽，賀維寧帶領巡特警大隊民警、“維寧工作室”同事湯自能、金莉莉、鄭亦佳及社區工作人員，為老人準備蛋糕、壽桃，又組織一臺精彩慶祝節目，并在公寓掛出塊“警民共融耄耋老人之家”牌子。兩位老人笑得合不攏嘴。不過，畢竟年歲漸大，2015年3月2日，百歲老人張鏡園器官衰竭，最終溘然長逝。賀維寧第一時間趕到，為老人處理后事，并前往殯儀館送“張媽媽”最后一程。望著孤獨落寞的張娟老人，細膩的賀維寧再三安慰：“您放心，媽媽，我們會像以往一樣看望照顧您，讓您有個幸福晚年。”擔心張娟過于思念姐姐，賀維寧和同事增加了看望她的次數，盡量多陪她，為老人開導情緒。

為便于護理，2016年9月，賀維寧把張娟媽媽送到金康天地護養院。雖然離賀維寧單位遠了不少，但他并沒有減少對老人的照顧。“賀隊經常下班就過來看望老人”，護養院護士長楊玉勤說，一開始我還以為賀維寧是張奶奶的兒子，后來才知道非親非故。金康天地護養院院長朱克儉感慨道：“第一次見到這樣堅持照顧陌生老人20多年的，我打心眼兒里佩服他。”2016年賀維寧榮獲“江蘇省道德模范”和“中國最美志愿者”稱號。“我父母去世早，我內心深處一直將兩位張媽媽當做親生母親，而且敬老愛老也是社會的美好傳承……”

“孩子啊，你怎么還沒去廣州？你家小孫子可等急了！”2018年5月10日，看到賀維寧又帶著幾名年輕民警來到金康護養院看望自己，96歲的張娟老人著急地一把拉住賀維寧手說。“我這不是記掛著您嘛。”賀維寧呵呵笑著，牽掛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老人身上。原來，兩個月前，賀維寧辦完所有退休手續。眼下，老伴、兒子、兒媳都在廣州，小孫女2歲，還有個小孫子才2個月，“他們天天抱著孩子和我視頻，催我去廣州照看孫子，可張媽媽這邊我哪能放得下心？所以遲遲未動身。雖然大隊民警一直對老人進行幫扶，但終歸要有個具體負責人，所以我就想到年輕民警傅智曄。”讓老賀欣慰的是，他這份愛心事業有了接班人。2018年5月，賀維寧將“愛心志愿服務隊”旗幟鄭重交到徒弟傅智曄手中。

2017年參加工作的小傅是“90后”，警校時就熱衷公益，資助4名青海省海南州藏族孩子上學。“我最初覺得做公益要有儀式感，要能很快看到結果。跟師傅接觸多了，才逐漸理解什么是‘潤物細無聲’。”工作近一年，傅智曄對張娟老人的感情也發生著變化。“從開始的完成任務變成一種自覺，以后可能會成為情感上的聯結。”小傅覺得，這個過程就是傳承。老賀和小傅一拍即合，巡特警大隊也樂于促成這對特殊“師徒”。為此，老賀特意帶傅智曄去養老院拜訪“張娟媽媽”、小傅的“張奶奶”，并留下“接班人”聯系方式。如今，巡特警大隊“愛心志愿服務隊”旗幟正式交到小傅手中，老賀終于可以放心前往廣州。

2018年7月10日，賀維寧即將離開南京前往廣州，臨行前帶著傅智曄再次探望張娟老人。老人床邊，賀維寧將照顧老人的任務正式交接給傅智曄。“他以后就是您的孫子了，他會經常照顧您的。”賀維寧說。“張奶奶，您放心，有什么事您盡管和我說……”傅智曄握著張奶奶的手說。“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說著，張娟開心地笑了。“雖然要去廣州了，但以后我還會經常給護養院打電話，詢問老人的情況，抽空也會回來看她。”

一位普通人民警察24年不離不棄照顧兩位孤寡老人的故事，感動了南京一座城。多年感情聯結，化成如今的不舍和牽掛。令人欣慰的是，賀維寧的愛心事業有了接班人。傅智曄信心滿滿地說：“我們要把賀師傅和大隊延續了24年的愛心繼續傳承下去，無論以后在什么崗位，我們都會把這份信念，這份情誼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