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支付、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作用的實證檢驗

周 靖，胡秋紅，段丁強

（武漢紡織大學 經濟學院，武漢 430074）

0 引言

政府間轉移支付的目的是為了提高落后地區公共服務水平，以實現各地區公共服務的均等化[1]。居民健康是衡量一個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程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實際經濟中，轉移支付能否提升居民健康水平?盡管部分學者[2,3]討論了轉移支付對地區間差距的影響，但關于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影響的理論和實證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為此，本文擬從理論與實證兩個角度重點關注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的影響。

國外方面，地區間均等化財力轉移存在軟預算約束問題，獲得較多轉移支付的落后地區，為發展本地經濟，將轉移支付投入到能夠帶來高收益的經濟建設，而不是用于改善民生的基本公共服務[4]，從而制約了居民健康水平的提升。有些學者[5]研究發現一般性轉移支付對地方政府公共物品供給可能存在正效應，也可能存在負效應。國內方面，一些研究[1]發現稅收返還加劇了地方公共服務的不均等程度，一般轉移支付對縮小地方公共服務供給水平差距的作用有限。有些學者[6]認為一般性轉移支付對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極其微弱，而專項轉移支付促進了公共服務供給。因此，轉移支付大體上可以通過影響公共服務均等化與公共服務供給，從而影響居民健康。

理論上，經濟增長能帶動基本公共服務水平的提高[7]，社會對公共服務的供給能力與公眾對公共服務的需求能力均取決于經濟發展水平[8]。但經濟增長不一定能帶來基本公共服務水平的提高[9]。綜上，經濟增長對基本公共服務水平影響的結論仍然存在爭議，轉移支付作用于居民健康的理論傳導機制與經驗證據仍不充分，有待進一步完善建模和進行實證檢驗。

1 理論模型

假設由代表性消費者充當生產工作。生產函數由物質資本存量k、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s二部分要素構成。生產函數滿足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產函數形式，則具體函數為：

其中，A表示技術進步率，α均大于0且小于1。

設U為總效用，c表示代表性家庭的消費水平，h表示居民健康狀態，ρ表示時間貼現率。h引入效用函數的形式遵循Dinda（2005）的研究[10]。消費者選擇合適自己的消費路徑來極大化它的貼現效應，則相應的效用函數為：表示對消費的偏好，σ表示對健康的偏好，且0＜σ＜1，0＜φ＜1表示瞬時替代彈性。

物質資本積累為稅后收入與消費之差，具體方程為：

其中，τ表示宏觀稅率。

地方政府收入有一部分來源于中央政府補助，即中央政府的轉移支付。根據Gong和Zou（2002）研究[11]，中央對地方的轉移支付與地方公共支出成比例，假設所成比例為φ，因此中央對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為φs。地方政府收支平衡，則它的預算約束條件為：

結合上述各方程，居民健康相關問題其實就是一個動態最優化問題，可表示為：

對式（5）構造Hamilton泛函，可表示為：

在上式中，λ為Hamilton乘子。對其求一階偏導數，可得：

結合式（1）、式（4）以及式（7），可得均衡路徑上的經濟增長率為：

對式（8）進一步變形，可得：

對式（9）求關于φ的偏導數，可得 ?gh?φ＞0，表明轉移支付率越高，居民健康水平越高。理論上說，中央對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增多，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越多，使得地方政府更多地考慮民生問題，從而推升居民健康水平。由此，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1：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水平呈現正向影響。

對式（9）求關于gc的偏導數，可得 ?gh?gc＞0 ，表明經濟增長越快，居民健康水平越高。理論上說，經濟增長越快，人們的可支配收入越高，有助于提升其健康水平。由此，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2：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水平呈現正向影響。

為驗證理論模型分析結果在實際經濟中的適應性，本文后續將從實證角度探討轉移支付、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的影響及作用機制。

2 實證分析

2.1 模型設定

本文以居民健康水平（H）為被解釋變量，轉移支付率（TP）和經濟增長率（GRPCGDP）為核心解釋變量，并引入一些影響居民健康的因素作為控制變量進入回歸模型。具體的計量方程為：

其中，下標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α1,α2,βk為系數矩陣，εit為隨機誤差項。

2.2 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居民健康H是實證研究的對象，本文采用彭浩然等（2013）[12]的測定方法，以人口死亡率表示。轉移支付率TP則用轉移支付占本級財政支出的比重表示。經濟增長率GRPCGDP用本年和其后三年人均實際GDP增長率的平均值加以表示[13]。

control代表影響居民健康的一些其他變量，主要包括：DC是用來衡量財政分權水平，以各省市當年人均預算內本級財政支出/當年人均預算內中央本級財政支出表示[14]；城鎮化水平（UL）用各省城鎮人口占當年總人口比重表示；對外開放水平（OL）用各省貿易總額與當年GDP的比值表示；老齡化水平（OD）用65歲以上人口占當年總人口比重表示。

計量檢驗所依賴的數據為2000—2014年全國31個省（市）的原始面板數據，取自《中國財政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國家數據庫公布的年度報告。同時，均對數據進行了對數化處理，這樣的處理不但不會改變數據本身的經濟意義，反而使其經濟意義更加明確。

2.3 平穩性檢驗

為防止偽回歸現象發生，首先本文對各變量進行CD檢驗[15]，以判斷各變量的截面相關性，從而選擇合適的單位根檢驗方法。CD檢驗的結果如表1所示，反映出各變量具有較強的截面相關性。因此，進一步采用CIPS檢驗[16]來檢驗變量平穩性。

表1 截面相關性檢驗與單位根檢驗

由CIPS檢驗結果可知，各變量的原序列統計上均不顯著，即存在單位根；各變量對應的一階差分序列均統計顯著，即不存在單位根。可知各變量滿足一階單整I(1)。

2.4 實證結果

2.4.1 基準回歸

首先，利用Hausman檢驗來判斷是采用隨機效應模型（RE）還是固定效應模型（FE）進行回歸方程的估計。Hausman檢驗拒絕了原假設（隨機效應模型），因此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估計式（10）。F檢驗的表明各組回歸方程均統計顯著。

為保證回歸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了Kao-ADF協整檢驗，如下頁表2所示，回歸殘差水平值均在1%的顯著水平下是平穩的，說明各經濟變量之間存在協整關系，回歸結果是有效和可信的。

根據5組估計結果（模型1至模型5）可知，轉移支付與居民健康水平呈負相關關系。這與理論分析并不一致，原因可能是地方政府為了政治晉升而過分追求GDP數量，當中央對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增加后，地方政府會把更多資金用于經濟建設，而忽略了對醫療衛生等方面的投入，從而不利于居民健康水平的提升。

表2 轉移支付、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水平影響的實證結果

經濟增長率與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這與理論分析一致，原因可能是一方面，經濟發展好，地方政府有足夠的財力支持醫療衛生事業；另一方面，隨著經濟增長率的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越多，此時居民對當地醫療衛生的要求也變得越來越高，這會迫使地方政府改善并提高當地醫療衛生條件，從而推升居民健康。

但是，人口死亡率指標也可能影響到經濟增長與轉移支付。如果這種效應存在，那么原先的估計結果就可能存在偏誤。基于此，本文利用差分GMM檢驗反向因果。本文遵循Jia等（2014）的研究[17]，利用自變量的滯后二項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實證檢驗。模型6的檢驗結果表明，Sargan與AR(2)的檢驗值分別為0.440與0.993，表明差分GMM是有效的。同時，轉移支付、經濟增長與居民健康之間分別呈負相關與正相關，與模型1至模型5的檢驗結果一致。

繼續觀察控制變量，六組回歸結果（模型1至模型6）均表明：老齡化水平與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城市化水平與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原因可能是隨著城鎮化的進程，基本醫療服務得以改善。

2.4.2 中介效應檢驗

本文進一步探究轉移支付影響居民健康的途徑。轉移支付使得地方政府將更多資金偏向于經濟建設方面，而忽略了對于醫療方面的投入。為此，本文以經濟建設支出比重作為中介變量，探究其是否在轉移支付與居民健康的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回歸方程均使用固定效應模型（Hausman值是顯著的，拒絕原假設）進行估計。

表3 中介效應檢驗

模型8和模型9的回歸檢驗結果表明，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β=0.073*），當經濟建設支出比重作為解釋變量進入回歸方程后，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仍保持顯著的負向影響，但系數明顯降低(β=0.057＜0.073)。同時，由模型7所示，自變量（轉移支付）的變化能顯著地解釋中介變量（經濟建設支出比重）的變化(β=0.066***)，這滿足Baron和Kenny（1986）[18]提出的作為中介變量的3個條件。因此，經濟建設支出比重在轉移支付與居民健康的關系中具有中介效應。

2.4.3 異質性分析

為探究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影響的異質性，本文利用面板分位數回歸方法，選取了5個較具代表性的分位點，即0.1、0.25、0.5、0.75、0.9，進行說明與解析。面板分位數回歸的優勢在于：第一，能捕獲居民健康分布的尾部特征，特別是居民健康可能存在左偏或右偏的情形；第二，能精確刻畫分布特征，從而得到更為精準的實證結果。

由表4（見下頁）可知，在分位點0.1和0.25上，轉移支付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在居民健康水平高的地區，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由分位點0.5～0.9，轉移支付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在居民健康水平低的地區，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呈負相關關系。原因可能是，落后地區地方政府為發展本地區經濟，更可能將轉移支付偏向于基建，而經濟發展好的地區，地方政府會在更大程度上兼顧民生。

3 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首先基于內生增長模型討論了轉移支付、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的影響。實證檢驗的結果表明：轉移支付與居民健康呈負相關關系；經濟增長率與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中介效應檢驗顯示，經濟建設支出比重在轉移支付與居民健康的關系中具有中介效應。同時，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的影響具有異質性，結果顯示：健康水平高的地區，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呈正相關關系；而在健康水平低的地區，轉移支付對居民健康則呈負相關關系。

表4 面板分位數回歸

由此，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推進轉移支付制度改革。重點在于優化支付結構。第二，地方政府要努力發展本地經濟，提供并改善本地居民優質的公共服務產品。第三，中央應引導地方政府將轉移支付資金更多地投入民生事業，并監督其實施的效果，為提高居民健康水平奠定牢固基礎。

[1]王磊.我國政府間轉移支付制度對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影響[J].經濟體制改革,2006,(1).

[2]Allers M A.Yardstick Competition,Fiscal Disparities,and Equalization[J].Economics Letters,2012,117(1).

[3]田侃,亓壽偉.轉移支付、財政分權對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基于公共服務分布和區域差異的視角[J].財貿經濟,2013,(4).

[4]Careaga M,Weingast B R.Fiscal Federalism,Good Governance,and Economic Growth[R].Mimeo,Depart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Stanford University,2001.

[5]Kotsogiannis C,Schwager R.Accountability and Fiscal Equalization[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2008,92(12).

[6]宋小寧,陳斌,梁若冰.一般性轉移支付:能否促進基本公共服務供給?[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12,(7).

[7]丁菊紅.長三角地區公共服務與經濟增長的實證研究[J].華東經濟管理,2012,(4).

[8]李敏納.中國社會公共服務與經濟增長關系的實證檢驗[J].統計與決策,2009,(8).

[9]楊穎,穆榮平.基本公共服務與經濟增長關系的理論與實證研究[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2,33(11).

[10]Dinda S.A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J].Ecological Economics,2005,53(3).

[11]Gong L,Zou H.Optimal Taxation and Intergovernmental Transfer in a Dynamic Model With Multiple Levels of Government[J].Journal of Economic Dynamics and Control,2002,26(12).

[12]彭浩然,吳木鑾,孟醒.中國財政分權對健康的影響[J].財貿經濟,2013,(11).

[13]賀俊,吳照龔.財政分權、經濟增長與城鄉收入差距——基于省際面板數據的分析[J].當代財經,2013,(5).

[14]Zhang T,Zou H.Fiscal Decentralization,Public Spending,and Economic Growth in China[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1998,67(2).

[15]Pesaran M H.General Diagnostic Tests for Cross Section Dependence in Panels[R].CESifo Working Paper Series,2004.

[16]Pesaran M H.A Simple Panel Unit Root Test in the Presence of Cross-section Dependence[J].Journal of Applied Econometrics,2007,22(2).

[17]Jia J,Guo Q,Zhang J.Fiscal Decentralization and Local Expenditure Policy in China[J].China Economic Review,2014,28(1).

[18]Baron R M,Kenny D A.The Moderator-mediator Variable Distinction in Social Psychological Research:Conceptual,Strategic,and Statistical Considerations[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6,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