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小草”的志愿人生

王俊祿 商意盈 張璇

“蘭小草”雖然走了，可他播下的善良和誠信的種子，已在大地上生根發芽。

15年化名“蘭小草”，每年定時捐款2萬元給孤兒寡母；28年堅守偏遠海島，成為“最美鄉村醫生”；33年之約的“星雨心愿”尚未完成，因病溘然離世……

“蘭小草”，生前的真實身份是浙江省溫州市洞頭區大門鎮岙面村鄉村醫生王玨。多少次頒獎會，他總是缺席的那一個；海島上的家，印著他事跡的報紙在緊閉的鐵門前被海風翻動；無數受感動的人找了他15年，等找到時卻已是陰陽兩隔。

33歲，他為下半生33年許下“星雨心愿”

“蘭小草”的故事，要追溯到2002年11月的一天。那天，溫州晚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有個包裹。打開一看，竟是2萬元現金，皺皺巴巴，有零有整，還有一封署名“農民的兒子蘭小草”的信。

信中寫道：“這2萬元是我辛苦掙來的，捐給那些急需幫助的孤兒寡母……”還有個紙條寫道：“我希望用33年的時間，每年捐獻2萬元‘星雨心愿善款，以報答國家和社會的培養之恩，報答農民‘粒粒皆辛苦的養育之情……”

此后連續14年，每年11月中下旬，“蘭小草”都會雷打不動地送來2萬元錢。為了揭曉“蘭小草”的身份，媒體、慈善機構等用過派人盯守、安裝攝像頭等方法尋找，但善于“游擊”的“蘭小草”總是一閃而過，最多拍到過一張模糊的側臉，根本無從辨認。

而攝像頭中的側臉，其實也不是王玨，而是他的小舅子侯海國。

侯海國告訴記者，當時在理發店當學徒，王玨讓他一起去報社送個東西。第二天看到報紙，才知道那里面是2萬元錢。

第二年，王玨又把包裹交到了侯海國手上。知道里面是2萬元錢，侯海國一夜輾轉難眠。他想過跟姐夫說說留下來，畢竟當時的2萬元，都夠開個理發店了。“雖然姐夫一直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我想了一晚上，覺得不能辜負他的信任，還是送了過去。”

那些年，盡管“蘭小草”的身份未確定，但他的愛心和誠信感動了無數市民，并多次被授予榮譽。2009年，“蘭小草”榮獲“溫州改革開放30年十大慈善人物”，但領獎臺上依然空缺。

“許諾容易踐諾難，‘蘭小草一諾千金，立志33年完成馬拉松式的善舉令人感動，‘蘭小草每踐諾一次，社會公眾就溫暖一次。”溫州市慈善總會相關負責人表示。

為什么要連續捐33年？據王玨的兒子王子震說，在王玨33歲那年，他的三弟生了重病，3年后去世。這讓王玨想到人生無常，思考如何才能過得有意義？“爸爸站在樓頂許愿時，正好有流星劃過，他就把自己的心愿命名為‘星雨心愿，愿用下一個33年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在王玨生命的最后時刻，針對要不要公開“蘭小草”秘密身份的事，家庭會議也有過爭論。最后家人一致認為，如果“蘭小草”因去世而“無影無蹤”，33年的承諾就失信了，在“蘭小草”當初承諾的捐款年限達到之前，他們要克服家庭經濟困難，繼續完成“蘭小草”的心愿。

駐島28年，“海島親人”王醫生

隱身“蘭小草”的真實身份，是一位扎根海島28年的普通鄉村醫生。記者一行搭乘客輪，從碼頭駛向大門島。海上風高浪急，客輪在顛簸了半小時后到達海島。28年前，年僅20歲的王玨坐著木制小船，跨越海灣，來到這座偏遠海島。

海島艱苦，交通不便，缺醫少藥。28年來，王玨成為這里人人皆知的“海島名醫”。島上空巢老人居多，王玨對待他們如同家人般照料。

在大門島，隨便走進一戶人家，都能說說王玨的故事。老人來做腳部按摩，一般腳放凳子上，他卻把老人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不管多晚都能敲開他的診所，不論山高路遠他都會騎著電瓶車為無法上門的病人出診；看到家庭困難的病人，總會想方設法少收乃至免收醫藥費；他經常為遠道而來的老人墊付車費和船費；路上碰到過一個身體瘦弱的挑擔老農，他二話不說幫忙把幾十斤的擔子挑上了山……

王玨不但在行醫過程中處處行善，還常常帶著妻子去當地養老院義診。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因為身體虛弱無法行動，還特意囑咐兒子在中秋節買了月餅，給大門島上養老院的老人們送過去。

“蘭小草”扎根大地，精神仍在延續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把愛心灑遍天涯海角……”送別王玨的追悼會上，兒子王子震充滿悲痛的挽歌，唱得現場上千名群眾個個眼含熱淚。

25日一大早，來自大門鎮400多人特地乘渡輪前來送別他們的“親人”王玨，偌大的廣場被擠得滿滿當當。

“爸，你說好要共同完成33年的‘星雨心愿，可是還沒完成卻轉身離去了，原來守信的你，竟也會失約。爸，你在哪里，你怎么忍心離開，這里還有你熱愛的事業和未盡的愛心承諾……爸，我們需要你……”王子震向離去的父親哭訴著。

蘭花般高潔的品質，離不開家風傳承的力量。王玨家里五代行醫，他的父親也是一位鄉村醫生，還愛好書法、象棋等傳統文化。他為5個兒子取名“璋、玨、琛、瑜、瓚”，都有美玉的寓意。

王玨排行老二，從小話少，他的外號叫“老黑”，土話憨厚的意思。“二哥做事慢，爸爸說笨鳥要先飛，讓他跟著學醫，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但最后繼承家族衣缽的就是二哥。”弟弟王瓚說。

“蘭小草”這個名字，也與祖輩的影響有關。王瓚說，因為他們的奶奶喜歡蘭花，在世的時候非常受村里人尊敬，所以王玨就結合“平凡小草”與“高潔蘭花”，取了“蘭小草”這個名字，作為自己實現“星雨心愿”的化身。“有一次二哥問我，‘蘭小草這個名字好聽嗎？當時我一愣，他也沒再說下去。”王瓚說，那時他還不知道“蘭小草”竟然就是身邊的二哥。“他常對家人說，幫助別人不需要說，做了就好了，為什么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呢？”

10月23日，王玨被追授為“最美溫州人”。除“蘭小草”的身份外，他還是洞頭區“十佳志愿者”“最美洞頭人”“萬朵鮮花送雷鋒”“最美鄉村醫生”等。

看完“蘭小草”的感人事跡，很多網友留言說：“蘭小草”雖然走了，可他播下的善良和誠信的種子，已在大地上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