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

沐萑

從小，父母對我的評價就是“一個冷漠的孩子”。對此我沒有什么異議，我習慣于將自己隱藏在冷漠的盔甲下，因為從很早開始我就覺得這個世界對我是充滿惡意的。

我五年級的時候，家中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父母吸毒被發現了。那是一段沉重而隱秘的記憶，爸爸因此丟了工作，媽媽也整日以淚洗面。家里的儲蓄早就花光了，甚至連生活來源也沒有，全家僅靠外公外婆還有奶奶的救濟度日。即使每天早上餓著肚子上學，我也從來沒有在貧困生申請表上填過自己的名字。我憎惡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不說話成為我對家人表達厭惡的方式。在學校，我也小心翼翼、沉默寡言，唯恐同學發現我的秘密。孤獨使我只能埋頭苦讀。令人欣慰的是，我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這讓我堅信自己為人處事的方式是對的。

父母把離婚證給我看的時候，我正在吃飯。我瞟了一眼，然后繼續埋頭吃飯。是不是應該像電視劇、小說里那樣大哭大鬧？讓父母失望了，我心里卻沒有起一絲波瀾。挺好的，我是真的這么想，總比每天在家里大吵大鬧地影響我要好。

2014年10月31日，我永遠忘不了那年的萬圣節。我最最親近的外公去世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沉重的一天。其實外公的癌癥確診幾年了，可我一直沒怎么在意，總以為是早期的，會治好的。甚至外公幾個月前要我陪他出去走一走，我都以看電視為由拒絕了他。現在想想，完全是我用冷漠扼殺了最后一次陪外公散步的機會。我悔恨自己的冷漠，然而外公已經不在了，我再怎么悔恨也無法再陪他走一走、說一說話了。

周一上學的時候，平時從不拖欠作業的我沒有交作業。班主任氣沖沖地把我叫到辦公室批評。我聽著他的數落居然號啕大哭起來，這下輪到他手足無措了。班主任問我怎么了，是不是他把話說得太重了。我搖搖頭，抽噎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外公去世了。”他拍著我的肩，直到我情緒平緩下來，才對我說：“快回教室上課吧。”

那天，同學們對我都格外友善，好幾個平時不太熟的人過來安慰我，叫我別太傷心了。我正納悶他們是怎么知道的，結果一個同學說：“你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大家都看見了。不就是沒交作業嗎？老徐（班主任）也訓得太狠了。”我感到心里泛起一陣久違的暖意。

自那以后，我對周圍的人不再冷冰冰的了，也收獲了很多友誼。我擔心自己的秘密被人窺探的事情也并沒有發生。父母驚喜于我的變化，就連他們的關系也逐漸好轉起來。其實真的是這樣，你對這個世界報以善意，這個世界也會用善意回報你。我想對那些對生活充滿敵意的少男少女說：“卸下盔甲吧，不要再對身邊的人冷冰冰的，不要等到失去他們再后悔。”